时光摇曳着爱情

　　1
　　我和倾妍蜗居在一个小小的房子内，我们仍然过着那样想要的日子。
　　自从父亲娶了个继母后，我没有再回过家。
　　家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个很遥远的地方。
　　父亲是个暴发户，很难想象母亲会嫁给这样一个俗气的人。
　　被当做一个贵族培养的母亲，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钢琴家，在往钢琴师的路上一路前进的懵懵懂懂的母亲，却最终被一无所有穷、追滥打的父亲追到手。不得不说，在追女孩子这方面我有很大一部分是遗传我父亲，甚至可以说连他的手段我也有所继承甚至青出于蓝。
　　母亲很温柔，温柔的她在我眼里好像从来没有她发过脾气，静静的弹着钢琴是我所认为的一个女人最优雅的时刻。
　　和倾研有一点相像的是，母亲也很喜欢裸粉色的连衣裙。
　　嫁给父亲之后，父亲没有让母亲吃苦，很快就开始自己创业，他有了自己的一家房地产公司，那个时候房地产行业很景气，父亲变得越来越有钱，但是他能陪我们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他每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很多时候一个月甚至半年都在外地出差，起初，他出差回来会给我带我向往很久的玩具，他还会给妈妈带好看的裙子还有昂贵的化妆品。我却只记得，妈妈看到那些化妆品后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更多的是失望。
　　母亲变成了全职太太，父亲怕她辛苦，雇了好些保姆，来操持家务。
　　但是，我去上学，父亲去上班的时候，母亲就整日整日的以琴音为伴。
　　那种寂寥的感觉就像冬日里阴冷的空气，整日缠绕着母亲。记忆里，我每次放学回家，母亲总是很开心的站在别墅门口，等着我回家，然后问东问西。母亲的笑容就像花园里绽放的菊花一样，灿烂纯洁。
　　那时也是她最美的时刻。
　　只是我也不知道起她开始变得多疑，频繁的怀疑父亲有没有在外面养小三。可能是父亲的事业开始飙升之后，在我们家从一个破旧温馨小胡同搬到空洞冷清的大别墅之后，可能是父亲开始因为应酬夜不归宿的时候。
　　他们开始喜欢争吵，然后是无缘由的沉默。整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一点儿声音，脸平时喜欢絮絮叨叨的保姆们也不敢说话，那时我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听外面发生的一切。
　　我听到她控诉，哭泣，发狂，然后沉默。只有寂寞的琴音不停的在大的房子里，悠扬着传达着母亲这一辈子的哀怨与哭诉。
　　那声音在房子里回荡的时候，整个房子都在战栗颤抖，像我母亲的内心一样。
　　而我的母亲就像一朵优雅的郁金香一点点的变成了鸢尾花，从明艳动听一点一点的变得沉郁孤寂，一大朵一大朵寂寞的开放又一大朵一大朵寂寞的凋谢。
　　我知道她不高兴，于是我就千方百计的想要讨好她。我考试拿一百分，画很璀璨的画给她，亲自动手做些汤汤水水。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没能看见她脸上曾经浮现过的那些温暖的笑容。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有了终结。
　　高一的第一个星期刚刚回家，就看到母亲从别墅的最高点一跃而下，一个飞速的黑点拖着飘逸的长长的黑黑的头发，直到落到地面时发出与地面撞击的沉重的一声“砰”，我才意识到我的母亲刚刚在我的面前坠落下去。我趴在窗户旁吓傻了，我抱着自己的身体，全身颤抖，甚至都不敢再往楼下看一眼。过十几秒钟，当我终于缓过劲站起来去寻找父亲时，我一推开门就看见他和一个与我年纪相当的女人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两栋白花花的□□扭曲纠缠在一起。
　　我感到分外恶心，我跑去浴室吐了一池子的污秽物，我不停的呕吐物，呕出了自己的食物，呕出了胃酸，甚至呕出了血。
　　我的脑子里满满都是母亲血肉模糊得有些发黑的尸体，一团黑黑的飘逸的头发、臃肿白花花的□□，交叉扭动，这些画面在我的脑子里重复的播放，从来没有消失，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生活在一个多么污秽不堪，龌龊肮脏的一个地方。
　　父亲并没有因为母亲的死亡感到一丁点的悲伤，对啊，也许，对他来说更多的是解脱吧，解脱了一个整日郁郁寡欢，整日疑神疑鬼的疯女人而已吧。
　　葬礼那天，无数个社会名流从四面八方赶来阿谀奉承我的父亲，那个在世俗的大染缸里被染了n遍的人。人们端着丑恶的嘴里勉强得不能再勉强得挤出几滴同情伤心的泪水，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再收购一点股份，从上司手里再偷取一点点利润，从下部手里再克扣一点折扣，一个个腥臭的嘴脸只让我恶心，最后虚伪的人们都举着黑色的伞穿着黑色的丧服，逃离了他们的交际场，父亲搂着那个女人的水蛇腰一扭一扭的走出了墓地。
　　我抱着母亲的面庞，撕心裂肺的哭泣，抱着母亲的遗像，想象着这十六年的时间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想象着她轻轻地唤着我“霄霄”，想象着她穿着裸粉色的连衣裙优雅的结束自己的一生。
　　我仇恨着所有人，甚至是母亲，恨她就这样从我的人生中消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考虑过为了我活下来，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世界。
　　雨水混着泪水，顺着那少年的脸庞流下，那个少年做着无数个梦，哭着哭着就笑醒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这个世界幻灭的太快有太过残忍，留着我和我恨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寂寞的记恨着彼此，觊觎着彼此，害怕着彼此。
　　少年最后从墓地里站了起来，从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知道那个家庭破灭了，那个有着快乐和温馨的家庭不复存在，那个曾经令他尊敬令他钦佩的高大的父亲形象也不复存在，他恨死了那个杀死他母亲，灵魂与□□同时出轨的人。
　　后来在母亲的日记本里，我发现母亲到死都是爱着父亲的，她曾经那么优雅，那么迷人，却选择了那样一种狼狈的样子死去，从高空坠下，血肉模糊，面容都无法辨认。
　　她知道是她的猜测与怀疑以及深深的不安全感，让父亲最终一点一点的背离了自己的初衷，一点点的离她越来越远。
　　我感到悲哀，但是我仍然为那个所谓的父亲感到恶心，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为看到那一幕而面红而赤，更多的是加深了对那个家伙的厌恶。
　　2
　　再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腹部一点一点的凸起，连宽大的衣服也遮掩不了她的丑态。父亲就娶了她，她成了我的继母，仅仅比我大四岁，那时我刚满16。了了一生了无牵挂，是我在16岁时，就滋生出来的感觉。
　　我没有在那所房子里住下去的理由和欲求了，从那以后我就住校了，节假日就去同学家里。
　　回去那个“家”只有两次。
　　一次，回去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以及母亲的日记本和她的照片，而她所有的衣物已经被烧毁或者抛弃，我当着那个男人的面要回了所有属于我母亲的股份和属于我的那份遗产，对，遗产，那个人在我的心里就已经死了，连同回不去的少年时光以及再也无法唤我“霄霄”的母亲，还有那个曾经温暖过彼此的家。
　　再有一次，当着那个女人的面低声下气的求他救救瑾然。虽然，瑾然与我形同陌路，甚至直到她结婚都还不知道我为她做过的一切。我为我的初恋所做过的一切，她都不知道，但是不妨碍我喜欢她，曾经那样黯淡无望的喜欢着。
　　四年过后，股份已经被我变卖。因为恨，我卖给了父亲最大的竞争对手，就在那一年，父亲辛苦打拼经营的事业变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竞争对手已经变成了绝对控股。报复心得逞，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丝的快感。
　　一个再也与我无关的人，我强迫自己不要滋生出一点点的内疚感，是他毁了我的家！
　　我拿着我的仇人留给我的遗产已经支付了所有的学费，剩下的是支付我和倾研无论在哪个城市定居都能够支付的一套房子的价钱，我把它存在银行当作死期。
　　除此之外，现在的我像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靠自己的双手挣取自己的未来，挣取自己的幸福，挣取自己的每一粒米，我感到充实、满足而幸福。
　　我和倾研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恍然又回到了小的时候，母亲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看着电视，吃着水果，父亲吻在母亲的额头上，一个温软绵长的吻。我到了懂事的年龄便取笑他们，笑他们这么大年龄了还秀恩爱，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骂我臭小子，而母亲则伏在父亲的胸膛上问我：“霄霄什么时候给我娶个漂亮媳妇呢？”
　　然后看着气鼓鼓的我，他们盈盈的笑着……
　　我想象着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如果，可是没有一种如果能让我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母亲还伏在父亲的胸膛上，看着我笑的日子。唯一的，我还抱着倾研，她躺在我的怀里，想到这些我把她抱得更紧了，紧得她发疼。察觉到不对劲的她，摸着我的脸问我怎么了。我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倾研，我爱你。”
　　她对我说：“易霄，我也爱你。”
　　然后把手挂在我脖子上，双眼就像两颗水盈盈的葡萄，她一咬嘴唇我就忍不住吻她，我在心里说：“倾研，千万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她用细细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扑倒在她的怀里，抚摸着她的长发。她的头发乌黑手顺，就像我亲手抚摸的每一个温润温馨的梦，我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捏碎。
　　3
　　过惯了富足的公子哥日子，现在却不得不靠出卖最廉价的劳动过活着，的确是窝囊极了。
　　在大学时期，我从没有兼职，也没有实习，从没有忍受过低声下气，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容忍。而现在这一切已经变成了常态，学会了点头哈腰，学会了能忍就忍。我每天忙到很晚很晚，也很累，累到扑在颜料桌上就能睡着，累到不洗澡就能和衣睡下，累到没有机会再给倾妍以前一样的温存。我觉得很内疚也无可奈何，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在倾妍的身边，享受那一份离我已经很远很远的幸福，只有这样我才能像我自己凭借我自己的力量活着。
　　终于有一天倾妍在做访谈的时候，看见我在工地上干苦力活，看见我的第一眼，她似乎是不敢承认。再过一会儿我就看到她的眼泪不停的流，从眼睛到面庞再到下巴，整个人在风中显得那么的瘦小。我恨不得一把把她拥入怀中。可是最终我看都不敢看她。
　　晚上回到家里，她趴在我结实的的胸肌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脸，我吻她，她还是哭，我摩挲着她的头发，对她说：“傻丫头，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我亲吻她柔嫩的嘴唇，炙热的温度把我们都快烤焦，我把她的腰拖向我，把她抱在我的臂弯里，那个夜晚我们频我感觉整个大地都在沦陷，和风细雨，在我耳边，微微颤动……
　　当我们终于筋疲力尽的倒在床上时，倾妍扑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耳边说：“易霄，要不你就去上海吧。”
　　“为什么？”
　　“别瞒我了，易霄，今天早上你的电脑忘记关了，里面有王教授给你的推荐信，你有这个实力去上海设计院，去实现你的梦想吧，我不可能拦着你一辈子。”
　　“和我一起走吧，倾妍，我爱你，我们去上海就举办婚礼好吗？”
　　“好！我相信你给得起承诺。”
　　倾妍答应了！
　　我高兴坏了，无论在哪里，只要有倾妍的地方就有我的家。这个女人注定会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成我我幸福的一部分，以后她生的孩子会有和我一样的姓氏，她会和我一起老去，甚至牵着彼此的手一起到坟墓，就这样一直永远下去，一直一直……

　　他爱我，为了爱我，他愿意迁就，他一声不响的收起了自己的梦想，陪我来到深圳。看着我天天欢呼雀跃，其实他自己确实一筹莫展，对于这一切我甚至是一点都不知情。
　　我的大男孩啊，他是我的英雄，是我的神话，可更是我的奴隶。他渐渐的从那个只会任性撒娇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男子汉，为了我，为了我们能够在那个偌大的城市生存下去，他放弃了他的所有，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他的前途，我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肩膀上的伤痕，一日重过一日。我原以为他对我是倦怠了，新鲜感过去了，哪会有那么多如水的激情呢。自责在夜里一遍遍的吞噬着我，知道只想真相之后，我再也坐立不住，我要等待机会，让我爱的这只大鸟放飞，哪怕我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如果这一辈子，注定我和他不能在一起，如果注定我们无缘。那么，我愿意看着这只雄鹰离我越来越远，寻找着自己的幸福。终于，我找到了机会，我决定和他一起去上海。
　　我爱他，爱他所调制的每一款色彩，我爱他的每一幅作品，尽管我并不是全部都能够领悟。我爱这一颗孤独的火热的灵魂，这是一颗太阳，一颗火热的向日葵，就像梵高一样炙热的火焰足以灼伤任何人的眼睛。他不是我身边的一只小麻雀。爱，就是成全，就是让自己的爱人成为更好的人。这一次，任性的我总算是懂了。
　　3
　　在回上海之前，我和倾妍相约回到我们的大学所在的城市，武汉，看望纯樱和她已经出世的孩子。
　　我们回到武汉后，见到了纯樱。她变了，有了孩子的母亲挺着傲人的胸脯，还略有些羞涩的在人前给孩子喂着奶，直发烫成了卷发，偏分耷拉在左边，遮去了半边脸，满脸有着枯槁，也坚毅了不少。
　　不再像个刚刚毕业的青涩的孩子，真正的有了一个年轻少妇的样子。
　　她和倾妍诉说了这一年来所受的心酸以及妊娠的痛苦。
　　一开始知道她未婚先孕，她妈嫌她丢脸都不让她进家门，她没办法，只好向以前的同学借钱，她知道我们困难就没问我们借。以前的同学都没有混出个什么名堂，大家都不容易，一接到她的电话，知道她是借钱就避之不及，甚至还有劝她去打胎的，那个时候纯樱腹中的孩子已经3个月了，过了打胎的最佳时期，孩子在腹内一天天变得成熟。就曹逸最仗义，自己过得不宽裕还是借给她五万，她就利用那笔钱安顿好了毕业后的一切。
　　那时找工作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端茶送水的工作。在两个月的时候，纯樱的生理反应尤为剧烈，公司带她去检查，查出是怀孕，公司认为她没有一开始就说出实情，觉得她不诚实，将她开除。幸运的是，公司老总念在她是单身的女人，一个人抚育孩子不容易就命人事部多支付给了她三个月的工资。
　　丢了第一份工作之后，找工作就越发的难了。她怕会重蹈覆辙，一开始就告知公司她怀孕了，没有公司肯录用他，她找不着工作。为着孩子的缘故，她也就不再找工作，待业在家。每天像个女工一样在家做些缝缝补补的活，也做些小玩意儿拿出去卖，生活似乎难以为继，一个人照顾着两个人的生活，就在她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的妈妈还是出现了。
　　纯樱他妈还是瞒着自己的现任丈夫，偷偷地跑去照顾她，两个同样苦命的女人，过着同样凄苦的生活，心灵上却多了理解和共鸣。
　　在她妈的悉心照顾下，孩子出世了，她生了个女儿，女儿的户口到现在还是没有上，她怎么也不肯对她妈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亦如她母亲执意要把她生下来时一样。
　　孩子的眉眼像孩子的父亲，孩子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的眼神，单纯而生怯的眼神。两只小手只要抓到东西就能抓得很紧很紧，脸上肉肉的，很白净，和他父亲一样的书生气十足。
　　“文经他妈的有这样的女儿，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很是愤愤不平，暗地里啐文经。
　　提到文经，纯樱的眼神又明显的开始黯淡下去。
　　倾妍扯扯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说下去，气氛变得很尴尬。
　　我们在武汉待了两天，倾妍和纯樱说私房话说个没完，完全把我晾在一边，我百无聊赖，趁着这次机会又回了一次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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