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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软脚虾
黄龙山被老婆哭得受不了,这本来准备的说辞官冰兰是一句都不听,把家里那点能看的摆件砸了个够本。
本来就够糟心的了,乐七阳这小子估计是按了半天门铃没有人搭理,屋子里两夫妻隔着沙发一个扔一个劝,“轰隆”巨响,自己家的大门被踹开倒地。
乐家那小子拂了拂头顶掉落的墙皮灰尘,见到客厅里境况,倒是吓了一跳。
这砸得跟垃圾场似的,连官冰兰硬是不管丢不丢儿子那颗要面子的少年心,摆在电视柜前面的一个水晶像框都掉落在地上,里面还是黄嘉轩周岁照,穿个红肚兜咧着两颗奶牙光着肥屁股露出小鸡*鸡,乐七阳每次上黄家瞅到这个奶娃娃照,都恨不得搂进怀里舔几口。
乐七阳不自在地五根脚趾蹭了蹭刚才那只踹门的棉拖鞋,硬着头皮问黄龙山:“大校,您把轩子送哪个部队了番号,坐标,几营几连几排”
黄龙山在心里“乖乖”赞叹了声好身手,只恨乐七阳为啥不是自己老婆肚子里出来。
他压根儿没注意到乐小子连句“叔”都没喊,乐七阳刚才差点就一腔子喊黄龙山“姓黄的”,想想不对,这未来的岳父大人,自己气性再大,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乐七阳语气放缓了些:“我想跟轩子通个话。”
黄龙山:“啊”
乐七阳又逼近一步:“我想知道黄嘉轩被送到几营几排几连,有没有可能把电话打进去。大校,你知道轩子的性格,就算要他好,拔苗助长也不怕苗被拔死了么凡事讲究个循续渐进,他连负重二十公里越野都没跑过,作战训练开不得一点玩笑,有可能不小心就让他落个残废。”
官冰兰听他半大小子都一副大男人样的语气,悲从中来,又扯着黄龙山的胸襟好通捶:“人家孩子都知道关心我儿子,就你这个杀千刀的,把孩子往死里坑,你不还我儿子我跟你没完,黄龙山!!几营几排几连,你赶紧给我说,我亲自让他舅舅去接回来,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
黄龙山也怒了:“慈母多败儿,都是你跟妈惯得这孩子没学好。这事你想都别想,此事已成定局,他落得好感悟成长是他的造化,落不好缺条腿少只胳膊,我黄龙山也认了,这是黄嘉轩的命。他生在军人家庭,我不指望他有出息成材让我百年之后含笑九泉,我只希望他不惹事生非,学会何谓一个男人的担当,男人的责任,男人的使命!”
他终于在老婆面前展示出老爷们儿的硬气,一甩袖子,拿上军帽公文包,朝着门外走去。
官冰兰嘴张了两下,终究是被黄龙山的气势吓着了,什么也没说出来。
乐七阳马上跟着黄龙山穿出院子,大校的警卫员拉开车门时,他上前扯黄龙山的手:“叔,你告诉我,我绝不说给婶听,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
黄龙山是头一次仔细地打量这孩子的眉眼,他知道乐七阳这孩子肖乐振江的相貌,有一双浓黑的眸子,眼神犀利,为人处事干脆利落。这孩子性格刚毅,果敢,很能吃苦,黄嘉轩在家周末都赖床,而这孩子风雨无阻在大院校场跑十圈,单杠引体向上,打一套军体拳,才回家吃早饭。
周爱明边收拾饭桌边跟乐振江说话:“阳子这孩子跑哪去了,饭都才吃一半。”
乐振江指了指黄家小楼:“肯定打听轩子去向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就铁。”
果然不多会乐七阳趿拉着刚才踹门用力过猛前掌开裂的棉拖鞋窜回家。
他头一句话就冲着乐振江:“我想去成都军区参军,坐标成都什邡,部队番号77118,估计他们在藏区的突击行动队大本营西南猎鹰是要六个月后考核过关才能进,但无论如何,这六个月我得在77118的春季选拔营。”
周爱明傻眼了:“你这孩子胡言乱语什么。”
乐振江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也不问原由,压压手掌让乐七阳坐下。
:“你学不上了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上SPC的军校,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理想么”
乐七阳摇摇头:“SPC只是一个符号,我的理想是从军,那就不管是什么地方,西南猎鹰比我们SPC更艰苦,却是全军唯一上过国际排名的特种大队,也是成都军区的利器,我认为我进了这样一个部队,比在SPC能学到更多东西。”
他一本正经把想好的理由夸张了些:“当特种兵和当武警特警没有差别,我的梦想不会变,成为一个单兵中的王者,团队的中坚力量,一个真正的军人。”
乐振江失笑:“不是为了轩子这孩子”
当然……那必须肯定是为了黄嘉轩,他奋不顾身,前面是渊他都肯跳,只要让黄嘉轩不脱离他视线范围外。
不过乐七阳哪里能对他叔说:我他妈的喜欢黄嘉轩喜欢的快疯魔了,让他在那种地方受六个月的苦,我一分一秒也过不下去。
就算再苦,我陪着你,我看着你,我和你一起受。
:“军校不上了一上军校你就是妥妥的少尉军衔,你难道不知道进特种部队,最次也要担当班长一年以上,各项成绩突出有某项技能格外优秀吗你一个高三学生,你让人家怎么接你这种菜鸟而且西南那块肩负着藏区疆区复杂的局面,与缅甸、尼泊尔加上越南和印度等国的边防军事责任,绝对不是内地军区可比,那是要真正意义上出实战的地方。”
乐七阳着急摇头:“我不是菜鸟,我12分钟可以跑完四千米,100公尺可以击穿酒瓶,当然我知道特种兵的基础要求是200公尺,1分钟俯卧撑一百多个还是双指的。我觉得我的体能和条件勉强够格。”
如果说他都一点资格没有,黄龙山好意思腆着脸托关系把黄嘉轩塞进去么他知道乐振江与黄龙山和白宣之是同一界国防生,白宣之没好意思推了黄龙山,难道就好意思推了他乐振江。
:“为什么非要去西南猎鹰,这简直就是胡闹,指不准老黄家轩子十天都熬不下来,被遣送回家,老黄就是想他吃个教训,你当他真舍得把儿子送到魔鬼营你觉得以你绝对不藏挫的性格,死都不服输的劲儿,你在选拔营会被淘汰”
乐振叔摇了摇头:“遇事不冷静,不能深思熟虑,考虑各种后果,这点你还太年轻。”
乐七阳哑口无言:妈的,怎么没想到这碴……等我进去了,黄嘉轩被送回来了,我却留下了。天各一方,不他妈的乌龙了么
他也是急了,梗着脖子嘴硬:“反正,这段时间我得去猎鹰……”
六个月就六个月,他不想待在猎鹰,谁还能留他么到时候回来上军校也没差。
乐振叔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也不是不能去,我知道你跟轩子关系好,叔以前就说过了,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自己考量。如果你执意要去猎鹰,等你高中毕业,我将你用SPC特种部队优异学员的背景送进去,那之后你就永远不能离开猎鹰,记住,一名军人,选择了他的归宿,就是一生,除非组织上对他安排调动,否则你只能是猎鹰的家人,是这支部队的一条鬼魂。”
还要等到毕业,乐七阳一天都等不了,他刚想开口,乐振江举起手打断:“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你花点时间好好想想是不是一时冲动,义气和友情不是你人生的全部,男人的信念比任何东西都重,你想清楚再来告诉我。”
乐振江的脾气他了解,这是没得商量了。
算算这也有好几天了,他只好跑回自己房间,想打电话进77118联系黄嘉轩。
没想到这电话一层层转接进去,到最后一个冷漠的声音不耐烦地告诉他:“新兵不能通讯,六个月后再打来吧。”
我干*你大爷的,让他喘个气给我听听就成,我得知道他好不好。
电话只余下机械的盲音,乐七阳重重地砸在枕头上,一股气无处发泄憋得他想吼几声。
黄嘉轩很不好,必须不好,不好得快想拿根鞋带上吊自杀。
他被两个特种兵夹到成都双流机场,又有辆军牌迷彩陆虎车来接。
成都军区西南猎鹰的基地就在这块,但特别行动队和突击队都不在县里,在更深更远的深山里,接近藏区边缘。
当然这些黄嘉轩都不知道,七绕八拐一直到入了夜,他被塞进一排房子里的某间宿舍,因为里面摆着朴素的军绿色床,就称它为宿舍吧……
里面有几个人,见着他视线都刷地盯了过来。
瞬间黄嘉轩就有种全身上下的致命点都突突中枪的逼迫感。也不知道这屋内特种兵是不是习惯性对生人进行狙击点扫射,还是军人都是这般看人。
最起码他们SPC的特警学员不这么看人,武警反恐伪装是第一要素,目光要多敛有多敛。
房间里的人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大马金刀的个个块头都悍,只有他一个人看起来是个学生仔弱鸡。
明明他肌肉其实也长得不错,个子也高,长手长脚,但还是被一股积压的气势逼得大气也不敢喘。
带他过来的两个人叫肖一亮、徐鹏,大家站立敬礼,喊了声“见过教官。”
在跨军区特种选拔营里没职位高低之分,大家来自各个军区各个兵种,有的可能是少校,有的只是士官,在进入选拔营后,统一只有上锋和下锋,新丁与教官之分。
见这一屋子的精兵强将,黄嘉轩简直是万念俱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徐鹏算是对他还有点客气,估计他爸的老战友打过招呼要关照他,肖一亮就没有什么表情,指着靠窗户的下铺:“黄嘉轩,你睡这张床,明天开始,你在我们排代号是朱雀三十八号,简称三八号。”
一个排有三个班,也差不多就是四十个人不到,黄嘉轩听到这代号,想死的心都有了。
敢情这猎鹰的军营里各排都是用飞禽代表,新丁选拔营也是临时性的,徐鹏跟他解释过选拔营一共有三个排,朱雀,飞鹰,角雕。也就是全部加起来在全军海陆空二炮与武警只挑选一百来人。而想要进入猎鹰,也顶多不超过三十人。
这淘汰率达到70%,黄嘉轩在心里哭着说:明天就淘汰我,我他妈完全不想待在这鬼地方。
他算盘打得门儿清,表现放到最差,反正他本来也没从过军,连武装泅渡都搞不来,一准山地越野二十公里就能将他淘汰下来。
想到这里微微有点安心,也顾不上想念他温暖的小床了,胡乱用军队发的统一迷彩色口杯刷牙洗脸,趴到床上去默默流泪。
手机被他老爸收走了,这枯燥无聊的地儿连声狗叫都听不着,熄灯号一灭,动作迅速的兵哥们连翻身的动静都没有,夜像突然凝固了,他翻了个身,忍不住在被子里抽了一鼻子。
记忆里他最近一次哭还是六年级那次被乐七阳一个过肩摔摔折了手肘,那个痛疼不堪,饶是他自称男子汉也痛得哇哇大哭,乐七阳蹲下看着他的泪眼,又观察了一下他的手,一声不吭抱起他(特么的还是公主抱,一路把他的脸都丢光了。)朝着大院医院跑去。
乐七阳,奇怪极了,我连你都开始想念了,你还不知道我被送到这种鬼地方来了吧……
一晚上没睡好,等他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才眯糊上眼,一阵响亮的号叫声响起。
屋里所有人,除了黄嘉轩都迅速起身,穿衣服下床折被子,五分钟后,屋里只余下缩在被窝里的黄嘉轩一人。
他双腿夹着被子,勉强睁开一只眼,又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紧急起床号十分钟后集合,众人还来得及刷个牙洗个脸套上日常训练服,等全部集合完毕,一个一个报号。
三七……到
三八……三八……朱雀三十八号黄嘉轩出列……黄嘉轩
黑压压的人群安静到诡异,吴诺明穿着全副武装训练服,两脚叉开与肩同宽,站得如同一座铜雕巍然不动。
被压在贝雷帽下的浓黑眉毛微微挑动,手一伸,郑伟马上把资料夹递到他手上。
今天是新丁选拔营的第一天,吴诺明确定自己几天前大军区政委下来时,在送到猎鹰的预备役选拔新丁里,没有叫黄嘉轩的。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一百来号人,姓甚名谁,年纪身高体重,来自那个军区那个部队,什么兵种擅长何种技能,军衔多少杠有什么战绩,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百来号人里,姓黄的有二十几个,但绝对没有叫黄嘉轩的。
他趁着晨光还未起的微弱光线,扫了一眼资料夹,突然微眯了双眼,将资料夹重重地摔到郑伟胸前:“给老白打电话,问他什么意思,送人来耍猴戏也要看看猴子几斤几两。”
郑伟自己看了眼资料,只有简单的:黄嘉轩,男,年龄十八,身高一八二,体重七十公斤,来自Special Police of China。
食品厂的……食品厂没有参选这次的春季选拔。
郑伟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肖一亮,肖一亮马上转身小跑离队去了一排的宿舍所在方向。
黄嘉轩睡得正香,突然被人一把从床上拎了起来。
他正想发脾气,睡梦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一看肖一亮那张煞神般的脸,马上萎了。
肖一亮将床头柜的军绿色训练服往他胸口一砸,命令道:“三分钟后集合归队,迟倒一分钟两百个俯卧撑,跑三千米。”
我奶奶个熊,跟老子开玩笑的吧。
看着那道雄壮的背影,黄嘉轩快速脱着自己衣服,这衣服还是被他爹塞进飞机里的那身,都快馊了。
黄嘉轩跑下楼,看着不远处操场上乌泱泱的人群,大家训练有素,对他的突然出现没有半分好奇,目光还是直视前方,双手背在腰后。
只有一道冰冷的视线盯在他脸上,他敏锐地抬头观察,那道盯得人快要尿裤子的视线消失了。
他跑到队伍前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摇了摇手,弱弱地来了一句:“哈,哈喽……”
这下好了,所有人齐刷刷地,目光全部盯到他脸上来。
妈呀,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这酸爽的压力,小爷感觉头盖骨都要掀起来了,冷激激的一团雪塞了进去。
徐鹏走到他面前,小声教他:“说朱雀三八号报告,解释你为何迟倒。”
不就睡过头了……呗。
这倒霉号码太憋屈,你小爷我觉得丢脸,打死也不叫。
他闭着嘴,就站那眼睛垂着盯自己脚尖。
一把淬雪过玉般的嗓音响起:“朱雀三八号,西南猎鹰特种基地营长飞鹰一号,命令你把头抬起来,以及解释你为什么第一天就迟倒五分钟,之后下去领罚。五百个俯卧撑,一万五千米长跑。”
凭什么,我靠……又没有人告诉我那是起床号……
黄嘉轩涨红着脸,抬起头与说话的人对视:“我第一天来,不知道那是起床号。”
队伍里传来一阵哄笑,还有议论声。吴诺明抬眼冷冷环视人群,马上说话的声音全停了下来。
这时候太阳慢慢升起,在山峦初露出金黄的暖光,那张脸完全暴露,连眼睛里的委屈都看得一清二楚。
吴诺明心里讶然,面色却一点看不出来,这双罕见的古典桃花眼,尖细的下巴挺直的鼻,还有独特风格的卧蚕……
SPC,来自SPC……
他怎么可能会是这副鬼样子这副……完全让人失望的弱鸡气质
不,这绝对不是他。
吴诺明马上就笃定自己的想法,他一指操场:“朱雀三八号,开始你的受罚。”
黄嘉轩怒了:“凭什么,我什么规矩都还不懂,你好歹让我知道个三条五律,才能知道我错在哪里吧。”
吴诺明跨了一步,站在他面前:“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我就是三条五律,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让你跑一万五千米,你就半米都不能给我落下,黄嘉轩,朱雀三八号。”
两双眼睛一清俊莹亮,一幽深墨黑,强烈的视线对撞在一起,几乎可以听到空气里爆出的火花响声。
黄嘉轩耸耸肩:“我不接受惩罚,我不服气。那好吧,我甘愿退营,把我淘汰。”
吴诺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辈子也没听过这么怂*逼孬种的话,是从一个军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军人的天性是服从,军人绝对不会后退,哪怕前面是尸山火海。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怒意,只是回头对郑伟吩咐:“电话拿来,我要亲自打给白政委。”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黄嘉轩,不是那个跟他聊天的,让他欣赏的小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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