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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08
“康德啊,他有一句名言,我是孤独的,我是自由的,我是自己的帝王……他的《纯粹理性批判》被称为哲学上的哥白尼革命……”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历史老师讲课,书本下面铺开的是下午发的数学试卷,满分150,我考87……我对自己的智商再次产生怀疑,我又不傻,为什么一遇上数理化……我就……我扒了几下头发,咬着笔杆向窗外望去。
窗户上结着薄薄的霜花,被坐在旁边的姑娘涂出一幅抽象画。我看了一眼,刚想扭头,突然发现沈君谦站在外面走廊里,似乎还冲着我笑了一下。
“吧嗒。”我笔没叼稳,滚桌面上了。卧槽!他怎么在这里?!
高二的晚自习只针对住校生,今天是历史老师说了要加课,我们班才会满员。至于穆晔和沈君谦,他俩都是走读的,这时候不大可能还在学校。
我前面俩女生说小话的声音又大了一点。
“看到没啊……他跟谁打招呼呢?!”
“我怎么知道!”
“啊啊,笑起来更帅了!怎么能这么帅!”
“你去死一死好么!花痴啊你!”
我拿眼角瞄过去,沈君谦俩手揣兜站到廊柱的阴影里,只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十多分钟后才下课,走读生陆陆续续回家,我不太确定沈冰山是不是来找我的,坐着没动……直到他站在门口冲着我喊,“陆岩,出来一下。”
我慢悠悠溜达过去,问:“什么事啊?”
他看着我,语气挺郑重地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入冬了,他穿得不算多,嘴唇都冻得有点发白。
我回头看教室里,我前后左右都走得差不多了,就说:“要不,我们进教室说吧。”
然后,他就看到我那张打了87分的数学试卷……在他作出反应之前,我一把扯过卷子塞桌洞里了。
他看着我笑,不说话,我恼羞成怒……我说:“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他眼睛眯了一下,我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有点冷。他趁这个工夫,伸手从桌洞里把我卷子抽出来。
我有点火了,可在教室里又不好真的吵起来。
他展平卷子看我错的题,然后点点桌面示意我看过去,低声说:“这类题目不是跟你讲过么,切线方程和导函数?”他拿笔写了几个步骤,扭脸看我。
我心里不服,可又知道他是出于好意……我说:“当时没想起来。”
他笑了一下:“那你都记得些什么啊?”
我撇撇嘴没说话。
沈君谦叹了口气,把卷子一推:“算了我走了,说了你也记不住。”
我噎了一下:“你不是说有事找我么?”
他说:“嗯,本来有。不过你记性这么差,我想还是算了吧。”
特么的,居然看不起我!我背政治历史还是很厉害的好么!!!
我万分肯定地保证:“你说吧,我记得住!”
他问:“真的?”
我说:“必须真的!”
他说:“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脏话。”
我愣:“啊?!”
他站起来要走,我拦住他:“等等等会!不对啊,你只是让我记住,我又没说要答应!”
“那我问你,如果你忘记了,是不是还是会说脏话,就是没答应我。”
“……是。”
“所以,没记住就是没答应,记住就是答应了,这两者互为逆否命题,你自己论证一下。”
我去!逆否命题是个什么鬼……好吧,我不是被说服的,我是被他绕晕了。
转天我跟穆晔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一句话断成好几次才说完。穆晔终于发觉了,问:“你丫怎么搞的,怎么变结巴啦?”
我说:“你——才结巴!”因为沈君谦就坐在旁边,我生生把特么那俩字噎回去了,这下真成结巴了……
穆晔瞪着眼瞅我:“靠,你舌头被猫叼啦?”说着还要来掰我嘴巴。
沈君谦指指窗外:“你还不去打球,他们来找你了。”
穆晔卧槽了一声,脱了外套就往外跑。
我心里很不舒服,为什么沈君谦只叫我别说脏话,穆晔却能肆无忌惮。
那时候我以为沈君谦对穆晔是不同的……现在想想,难道那时候真正让沈君谦区别对待的人,是我么?
……
我走出电梯,走到上次稀里糊涂滚出来的房门前,门虚掩着,我直接推开了。
客厅的地板上放着两只大纸箱子,一只已经封好,另一只敞着口,里面放着书籍,还有一些杂物。茶几上还有个宠物用的航空仓,沙发边竖着一只旅行箱。一副要出远门的架势。
沈君谦估计听到动静,从屋里探出半边身子,说:“先关门,别让猫跑出去。”
“啊?你养猫了?”我赶紧把门带上。
他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上回你没看到么?”
上回……说成晴天霹雳都不为过,我哪还有精力去注意那些啊……
我走到客厅中间,突然感到小腿边蹭上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瞅,一只大黑猫十分妖娆地八字形在我两条腿间绕行。我蹲下去挠它下巴,立刻就听到它舒服的呼呼噜噜的声音。
“你要出门么?”我问。
“嗯……也许吧。”
“都在收拾行李了,怎么说也许?”
“还在等答复。”
“要去哪里?”
“它叫Bambi,你喜欢就带回去养吧。”沈君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我身前了。
我赶紧站起来,距离有点近,平视只能看到他的鼻尖。
“你不带上它么?”
他把黑猫提溜起来抱怀里,说:“飞机不好带,我正在考虑怎么安顿它呢。”
“要去很久么?”我问。
“可能吧。”他没再往下说,越过我走到沙发那坐下。
“你来这儿就为了跟我探讨行程么?”他问。
当然不是……
那通电话里,我问他,“不当朋友的话……你想我怎么做呢?”
他说:“陆岩,你要明白,不是我想你怎么做,而是你自己想怎么做……我不会勉强你什么,勉强来的,我不稀罕。”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那八年都可以断得干干净净,为什么现在,我却不想让他从我身边离开……我舍不得,我放不开……
或者,我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我不敢去正视……我想让他留在我身边,并不仅仅因为我的负罪感,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尽管我羞于承认……但,我确实因为他对我的喜欢而动心了,不是对他本人,而是因为他的那份喜欢。我想拥有他的那份喜欢,非常的,迫切的。
我的性格注定我没办法有太多的人际关系,更不会轻易倾注真心对待别人。故而,亲人除外,他和穆晔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重要的人。我那时会因为害怕被他们嫌弃而离开,那么现在,当然也会因为他的喜欢而接受他。
是的,接受他,为什么不呢?即便我不是gay不喜欢男人,我也不想就此失去他。
就像金先生说的,如果沈君谦真的喜欢我,那就给他想要的。这样,我也不必再愧疚,并且,也能挽留他。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沈君谦已经站起身,黑猫从他腿上跳下去。
他走到我身前,叹了口气,抬手揉了一下我的脑门:“你不必——”
他没能说下去,因为我突然环住了他的腰,我没法看着他的眼睛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只好选择这个看不到彼此的方式。
我又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也感到他僵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推开我,可也没有作出回应。
我说:“你要离开这里么……那个出门……是必须的么?”
他说:“不是。”
我说:“那,可以不去么?”
他问:“为什么?”
我说:“我不想你走……我想你陪着我……”
房间里针落可闻,他不作声,沉默了很久。我觉得我的勇气在一点点流失,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沈君谦要表达的意思,那种被当面揭穿的自作多情的羞耻感渐渐漫延开来,我简直无地自容。
我一下松开手,想为自己的傻逼行为做出点合理解释。
沈君谦却突然搂住了我,劲儿很大,接着,他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却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微微张开唇,我感到他的呼吸一下下扑在我的嘴巴上,湿漉漉的。这是我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和男的接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他这样,就表明不会离开了吧……
他眼睛微闭,眼眸藏在长长的睫毛后面。过了一会,他才微微退开,额头抵着我的,他低声说:“陆岩,你知不知道……再见那天,我有多想这样抱住你……”
我慢慢圈住他的腰,他笑了一下:“刚才你吓到我了,我以为你要给我临别拥抱。”
我们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一会,然后他两只手捧起我的脸,让我正视着他。我很紧张,目光游移,不是没跟沈君谦有过身体接触,但之前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他又叹气,两只手微微用力把我的脸挤成不知道什么奇怪的形状,然后在我脑门上嘬了一口,问:“你是不是没谈过男朋友啊?”
我口齿不清地说:“吕朋友都没有。”
他用开玩笑的口气问:“你手机里那张照片怎么回事啊?”
我没那么紧张了,打开他的手挣脱出来:“你是要翻旧账么?你谈过几个男朋友啊?”我还没说你跟穆晔接吻呢……不过他这样我也就能确定他跟穆晔现阶段没什么特殊关系了。
他还真想了一会,我用那种“小样,你还好意思说我”的表情看着他。
他乐,又过来搂我,用很温柔的声音低声说:“往后,我就要你一个……”
他的呼吸吹在我耳边,像轻抚的羽毛一样,酥酥~痒痒的。我又开始紧张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在我后脑勺胡噜了几下,说:“陆岩,咱们慢慢来,我说过不会勉强你什么……你肯给我这个机会我就很高兴了。”
我呼吸有点急促,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声音天生就适合说情话,不用带一个爱字,照样把人迷得云里雾里……虽然我一直跟自己说我不是gay,可被沈君谦这么一句一句地说着,还是会觉得心动,有种明知前方是泥淖,却不想止步的感觉。
于是,我就晕晕乎乎地同意搬来跟他一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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