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荣光

　　八
　　一道刺眼的光亮把周围照得一片苍白，我分辨不出这光是从哪里来的，仿佛我就置身于光源之中。四周全是苍凉的白光，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来。我转过身——实际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转了身，因为我已经辨不清方位了，连前后左右都分辨不清。
　　等我的眼睛适应了强烈的光照，我看到一个人模糊的身影正在渐渐消失，渐渐被光融化……我猛然意识到这是圣光，而正在消失的人是泫沫！我疯狂地朝他跑去，我把步子迈到最大，每跑一步我都要向前跌倒了，可是我还在跑。泫沫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我必须赶快。我的两条腿已经开始颤抖了，可是我还是离泫沫好远，就好像我一直站在原地一样。我无法接近他！终于，我摔倒了，泫沫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四周一片空洞的黑暗。
　　【不！】
　　我尖叫起来，声音穿过我的耳膜。我睁开了眼，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梦。我大口地喘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仅仅是一个梦而已，我安慰自己。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向身边探去，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泫沫，真的不见了！
　　我坐起来，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体，白皙的皮肤上一块块的淤青那么突兀，印证着不久前泫沫失控后的疯狂。被泫沫撕碎的衣服安安静静地散落在地上，浑身的疼痛刻骨铭心，一切都那么真实。
　　与泫沫朝夕相处十七年，我都从未想过他会对我做出这种事。可是，他真的做了。他亲手破坏了自己呵护了十七年的美好。然而他的离开是逃避，是愧疚，是自责，是懊悔，还是……抛弃？
　　柔软的羽毛绒被上还残留着泫沫身上特有的暗香，不久前的疯狂历历在目。我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无法阻止痛苦的记忆如黑潮一般在我的脑海中漫延肆虐。
　　从胃里传来的恶心的感觉让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泫沫的床。雪白干净的绒绸素衣包裹住不再完美无瑕的身体，我收起毓鸢羽长袍——现在的我不配再把它穿在身上了。我漫无目的地在这座泫沫亲手建起的寓宇中游荡。到处都是他的气息，泫沫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不顾大脑中发出的急需休息的警告一步步向前迈去，因为我宁愿倒下也不想再回到那张凌乱不堪的床上。这时，我又身在梦境中了，我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在不远处静静地站立着。会是泫沫吗？他回来了吗？
　　我欣喜地朝那个模糊的身影走去。如果这是梦境，我请求睡神把我的梦写得长一些。可是，我又停住了。因为我突然间意识到，此时此刻的我没办法去面对泫沫，我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呢？是哭，还是笑呢？
　　而现实并没有要我作出回答，因为他不是泫沫。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忍住剧烈的疼痛，这个疼痛来自胸口。我感觉不到我的心跳了，它已经死了，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我，真的，被抛弃了呢。我毫无意识地向前走去。
　　【你醒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颀夜迈着优雅的步伐向我走来。这张俊美到能让我忘记呼吸的脸，为什么此刻看上去那么陌生，甚至狰狞呢？他是泫沫的仇人呢，我终于可以做到摆出一副冷漠甚至厌恶的面孔来面对他了。然而，显然，我的表情吓到了他。颀夜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颀夜，你的仇人已经将他的随身之物丢掉了呢，所以你找到我也没有用了。】
　　我没有想到，说出泫沫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会这么难。
　　【不，我不是来找泫沫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我警惕起来，脑海中闪现的想法令我身体僵直了。
　　【是你杀了泫沫吗？现在来杀死我？】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决定与他同归于尽。我的力量流失的过多了，我不确定我有足够的力气杀死他。但就算杀死他会让我付出失去生命的代价，我也绝不会手软——如果是他杀死了泫沫的话。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也没有杀死泫沫。我只是想带你离开。】
　　我放松下来，看着颀夜，看着他的眼睛，只看到能都融化一切的温柔。我把脸别开了，这样的温柔我也曾在另一个人的眼里见过，我没有力气再对这个我深爱着的男人冷眼相待了。我爱他，直到现在都是。只是这份爱，不同于以往了。
　　颀夜走过来抱住我，低下头在我耳边呢喃。
　　【巽儿，我爱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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