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

　　杨过一心想要寻机给这些牛鼻子老道教训，当即和李莫愁投栈此处，探听这些终南山臭道士下山的目的。
　　入夜，杨过和李莫愁摸上房顶，准备偷听谈话。
　　李莫愁却道，“你轻功底子不到家吧。”
　　杨过满不在乎，“切莫托大，还不一定谁比得过谁呢。”
　　果不其然，刚上房顶，就有暗器刺破屋顶之声，只是不在杨过脚下。却道是不远处另有黑衣人被发现，屋内尹志平、赵志敬、孙不二与郝大通提剑便追。见此动静，李莫愁刚要跟上，却又不动，回身一望，果见杨过也身形未动。心中不免夸赞，这杨过虽经验不如她，但到底是聪颖过人，一眼便察出端倪。
　　杨过瞧见李莫愁看他，当即解释，“应当是调虎离山。”李莫愁颔首。
　　果然，片刻后，即有一众黑衣人趁夜进屋。杨过轻功起落，不着痕迹落在尹志平那间屋上，掀开瓦片，只见黑衣人正在搜查包袱，不知寻找何物。李莫愁却提醒他，“他们在找英雄帖。”原来投栈之时，李莫愁已在楼道听到武林人士小声论到赶往襄阳府参加武林大会之事，而英雄帖，便是参加武林大会的凭证。
　　黑衣人搜出英雄贴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屋内寻得隐蔽处，燃起熏香，但杨过远远看去，竟不见轻烟冒起，兀自奇怪，觉得定非一般迷（猫）香。
　　未几，追寻不到黑衣人的几个臭道士回到屋中，刚要开口商议什么，竟然全数晕倒。紧接着，竟有身着蒙古外族衣衫的人闯进，绑走了全真教人。这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些外族人就将调虎离山，搜查包袱，点燃熏香，绑人带走这些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且多人同时行事，又不见一点声响惊来旁人，可谓行动迅速，计划周密。
　　杨过李莫愁对视一眼，立即跟上，准备一探究竟。
　　两人都是古墓门下，轻功了得，跟了几里路都未有人发现，只是这路是越行越远，从隐蔽小路出了城门，七拐八弯竟不知到了何处，再一个转弯进了密林，李莫愁隐隐觉得有些可疑，正待警示杨过，只见一铺天大网砸下。
　　“小心”她大喊一声提示杨过，明白中了埋伏，佛尘一扫，这一手看似轻柔其实暗用十分劲力，若是寻常渔网，此刻已飞出五丈。
　　杨过听得李莫愁提醒，暗叫不好，拔剑劈去但那网不知何等材料，丝毫无损，此时又听李莫愁喊到，“针尖有毒！”杨过这才在夜色中看清，网上布满针尖，方要有所反应，只觉针尖入肉，头晕目眩，晕倒在地。
　　不知何时光景，李莫愁昏昏沉沉醒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半晌适应，才想明白此时处境，身处牢笼，手戴枷锁。
　　杨过听见动静，知是李莫愁醒来，想上前说话，却是软弱无力，想必李莫愁也和他一样，只得抱怨，“连个窗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李莫愁环顾，不知是地牢还是囚笼，只借栏外一丝微光探查四周，大略明白这是被人刻意设计，让他们不辨日暮，再探查内息，竟是无法运功，手脚酸软，必是被人下药了，琢磨完这些，她才回应杨过，“这些人不知是何目的，将我们囚在此处，待我出去，定将他们抽骨扒皮！”思来想去，却是怒火中烧，无端端跟上全真教，无端端遇见蒙古人，无端端虎落平阳，都是这臭小子惹的祸，她怒哼一声，“都怪你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惹上这等晦气事！”
　　“怎么怪我？我说探查一番，你不跟来便是，既是跟来，便怪不得我，现下如此，你倒全推到我身上！”杨过被她一激，不觉提高声音，却又胸腔发虚，提不上气力，又道，“莫不是仙子怕了，此情此景，只道是命不久矣，趁痛快多骂几句？”
　　“你！”李莫愁知他是激将法，却还是气有不顺，眉间一转，冷狠道，“若真是命不久矣，我一定拿你垫背。”
　　“好啊，我是烂命一条，况且你这恶毒道婆手下冤魂何止千百，多我一个算的了什么？只可惜了赫赫有名的赤练仙子，竟然和一个赖小子一起死在地牢里，生不同寝，死同穴，坏了名声。”
　　“你！”李莫愁微微脸红，他这说法于礼不和，让她又是一阵气结，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反驳。
　　半晌，杨过不闻声响，不知她是何意，暗自揣测，也不好再出声。
　　栏外微光，当是烛火闪烁，不知今夕何夕，此处何处，只道是天昏地暗，晨暮难分，亦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日，许是两日，两人也不说话，却是肚中饥饿，口干舌燥。
　　他只道，“怕是快三日了。”这腹中饥饿，与那雪山上之时，已不差分毫。李莫愁却是昏昏沉沉，只是随便敷衍出声，不再应他。杨过心中焦急，不知多久了，也不见人巡查，他亦无法设计离开此地。
　　几番醒来，几番晕厥，料想怕是要死在此地了。听人说，死之前生前所为，会一一浮现。那年，郭伯伯牵着他，站在重阳宫下，他丝毫不觉终南山比他们桃花岛美；他牵着孙婆婆，她吐血身亡，请姑姑好好照顾他；他想牵姑姑，姑姑惊惶看他，过儿，你怎地这般对我，突然咳血，泪落如雨……姑姑，姑姑，还没找到姑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李莫愁？李莫愁！”他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心惊之下，借闪烁的烛影，挣扎爬到她身侧，见她尚存气息，只是依稀念着要水。
　　杨过大惊，李莫愁大略已经失去意识，几日脱水脱粮，又有旧伤未愈，怕是撑不过多久了。杨过眼珠左右转动，思虑忐忑，才下定决心，心叹人命要紧，当下竭力咬破食指……
　　不知几分几刻，突然有了脚步声，有人将昏沉中的杨过架了起来，莫说他身有枷锁，现在就算没有，杨过也浑身无力抗拒。那人强行掰开他的嘴，猛灌不知何物，多日不曾进食，贪婪下咽，几番强灌，他才觉得腹中有了些许暖意，齿颊留味，才知识灌的白粥。那些人又将他丢在地上，他亦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亦是被人灌了软筋散强行拖出。浑身酸软，睁不开眼，不知撞了多少次墙根，终于被安安静静地仍在地上，方歇片刻，一个重物砸到他身上，猛力一击，杨过猛地睁大眼睛闷哼一声，待到看清，重物原是与他一同被拖出来的李莫愁。
　　杨过面无血色，却仍笑道，“仙子，你又欠我一条命了。”
　　李莫愁见他面色苍白失血过多，虚弱笑道，“臭小子，能出去就还你。”
　　杨过笑着调侃，“只要你不杀我，就千恩万谢了。”
　　他抬眼看，他们被带到一个室内练武场，四周摆上兵器和木头人。而练武场中间的毛毯上，赫然站着两位身着道服的男子，不是尹志平与赵志敬是谁。两人与一男子对峙，无暇顾及这边的杨过与李莫愁。尹志平虚弱无力的站在，而赵志敬却半歪着身体将倾未倾的模样。
　　有一贵公子，站立堂前，外族装束，浓眉细眼，容貌俊雅，傲狠之中又带了不少狡诈之气。只见他钢扇在手，朗声道：“久闻全真教大名，教中子弟武艺精湛，仁义先行，小王倾慕已久，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见识全真教的武功？”听他口音不纯，定不是中土人士。
　　尹志平面色不佳，冷哼一声，“霍都，你要讨教功夫，何不上全真教正正经经请教，却在这里暗箭伤人！”赵志敬紧咬牙龈，面色紧张，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杨过一愣，听到霍都二字，仔细看他装扮，虽有变化，但也与当年相去不远，才反应过来这边是幼时在终南山上遇见的霍都王子。
　　“道爷这话怎么说，我请几位道爷来，只不过是想仰慕全真教武功，”他眼珠一转，“几位道爷若是能够给小王这个机会，往日恩仇，一笔勾销。如若不然——”
　　方才这男子巧言令色，尹志平都不曾动摇，如今威逼而来，尹志平愈发不理，“不然怎地！我全真教弟子还怕死不曾？你这番邦外族，手段卑鄙，想看我全真武功，痴心妄想！”
　　“师弟且慢，”赵志敬察言观色，晓得当年火烧终南山的霍都之手段，赶紧打断尹志平，以免惹怒霍都，“小王爷切莫生气，若论武功讨教，十年前终南山一战，想必小王爷也看的不少，不知此番小王爷请我们前来，是想看何种武功？”
　　霍都低头一笑，道，“道爷果然是明白人，小王明人不说暗话，二位如果能够默写出全真教武功心法，再辅以招式，归顺朝廷，不仅饶你们不死，还会加官进爵，前程无忧。”
　　尹志平啐到霍都脸上，嘶哑喊道，“要杀便杀！”赵志敬一看，腿软脚软面色惨白，一言不发。李莫愁远观冷笑，杨过却觉得这帮假仁假义的道士中，恐怕也只有尹志平是条好汉了。
　　霍都擦净脸庞，不怒不恼，这捏在手里的囚犯，他不信还能翻出天来！“好骨气！小王素来欣赏腰骨硬的汉人，但不识时务的人，小王最是憎恶，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我给你们一个时辰考虑，一个时辰后，每一炷香，我剁你们一只手，手剁完了剁脚！来人，拖下去！”
　　“是！”两人不由分说被人又带回暗道。
　　霍都又看向杨过和李莫愁，却用蒙古话问道守卫，一番对话霍都神色不耐，本挥挥手不知何意，眼神一瞥忽见李莫愁的模样，眼睛一转，敲打扇面，笑笑对手下人说了什么。杨过虽不知他说的什么，却见他神色有异，暗觉不妙，赶紧大喊一声，“哦，你不就是那个那个谁吗，我在全真教见过你，你连郭靖郭大侠一招都挡不住，你还敢动她，你知道她是谁吗？”
　　霍都心疑，臭小子活腻了！又看看李莫愁，问道，“是谁？”
　　杨过轻笑，“她就是丐帮帮主，黄蓉。你们把她抓来这几天，是不是有丐帮弟子四处搜查打探消息啊。现在全天下的乞丐都在找她，你动她一根毫毛，你小心郭伯伯将你挫骨扬灰！”
　　霍都将信将疑，却不知杨过完全是在诈他，他早已觊觎黄蓉的打狗棍法乱了心神，又闻黄蓉花容月貌，见这女子倾城之姿柳眉凤眼，便觉不假，但却忌惮黄蓉郭靖的江湖势力，便有心问道，“小王曾有幸在贵帮长老鲁长老手下见识过天下闻名的打狗棍法，不知，黄帮主可否不吝赐教几招。”立即手下人递来不知是何药丸，道一句，“得罪了，吃下便有气力了。”
　　李莫愁接过药丸，一边咽下调息，一边思索杨过此举，心下明了，暗暗与杨过达成共识。片刻后，果然有力气起身，但内功全无。她对杨过点点头，接过守卫递来的普通竹棍，看向霍都，“请赐教。”
　　霍都不敢怠慢，摆出阵势。她虚画几招大狗棍法，虽无内力，却招式精妙，打得霍都连退几步。霍都见武功不假，喜上眉梢，说道，“若黄帮主肯交出武功心法，带领丐帮归顺朝廷，日后定当黄金万两，加官进爵。”
　　李莫愁冷笑，“霍都王子并非中原人，恐怕是不知道我爹是东邪黄药师，我桃花岛上奇珍异宝，数之不尽用之不竭，这金钱权位与我无益。至于这武功心法嘛，倒不是不能教你，只是这套武功乃前任丐帮帮主洪七公老前辈亲传，不得轻易予以外人，而洪老前辈离帮之前，特意交代，让我照顾好他乖徒弟我靖哥哥，义弟的儿子，杨过。如今，他虽武功平平，但好歹留存性命，我也不负师傅所托，若是今天他丧命于此，让我有愧于七公，那我是断断不会交出武功心法的。”
　　杨过与李莫愁这一诓一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这狡诈之徒当真信了他们的话，待李莫愁杨过有如上宾，却依旧每日喂食十香软筋散，让李莫愁默出心法。李莫愁一边托词身体不适借故拖延，一边与杨过寻机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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