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风歌

　　2003年春天是一个很让人难忘的季节。春分过去没多久，有一种叫做“非典型肺炎”的病症在国内弄得人心惶惶。
　　同学们，最近大家要注意个人卫生啊。对从外地回来的亲朋好友，特别是有感冒、发热、发烧到38度以上的人，你们都要小心，要跟他们保持距离。因为说不定他们就携带“非典”病原菌。班主任语文老师在上课期间突然插入题外话，另外，学校食堂最近都有免费的板蓝根汤水，大家可以去打汤喝。
　　胡冬坐在教室里，一只手掌撑着脸，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胡冬妈妈最近从广东回家了，她还好吧。
　　冬哥，冬哥，下课了，你还不走？愣着干嘛呢，想我了吧？张桦调侃说。
　　什么啊。哎，我怎么没有听到下课的铃声啊？
　　你啊，想事情太投入了呗。赶紧回去做饭吧，都饿死我了。
　　你急什么啊，这不才下课呢吗？
　　难道你不饿吗？！
　　饿。
　　那还不快点。张桦厉声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步流星的回了寝室。
　　冬哥，你怕吗？
　　怕什么？
　　“非典”啊？如果被传染了，你会怎么办？
　　去死，你这是咒我吗？
　　没有，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
　　今天是周六，晚上没有自习课。两个慢悠悠的做饭，闲聊。因为好像这样的日子真的是来之不易。
　　哎，桦子，不如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如果外星人入侵地球，跟你谈判，世界上只能存活你一个或者你一个死拯救全世界，你会怎么办？
　　这什么无聊的问题啊。如果真要做选择，那我肯定宁愿自己挂掉啊。其实一个人活着真没什么意思。如果牺牲小我可以换来大我，何乐而不为呢？
　　胡冬看到张桦纯净的眼眸，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你真伟大。
　　哪有，本来就是嘛。一个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胡冬不说话，就一直安静的做菜、吃饭，直到睡觉。
　　桦子，你觉得人为什么活着？
　　呵呵，冬哥，干嘛突然讲这么深刻的话题？嗯，其实这个问题，我还是学龄前儿童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了。以前我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然后我问爸爸，他说，生下来，活下去，这就是人生，因为没有人愿意去死。我问我家隔壁的刚子哥，他说，他活着就是为了挣钱。他要挣很多很多钱让那人狗眼看人低的人，看掉他们的眼珠子。
　　哈哈，哈哈……真是那个刚子哥说的话么，这么搞笑。
　　呵呵，我这不是为了让情节更生动，添了点油，加了点醋嘛。
　　胡冬和张桦盖着被子，两个人仰面望着天花板，偶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刚笑的时候，就看到四目相对了。
　　我很小的时候，天天呆在妈妈身边，那时候，我觉得如果没有妈妈，我肯定活不了。因为我很缺乏安全感。后来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妈妈就出远门打工，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到现在习惯了没有家人在身边了。张桦看看胡冬。看见胡冬正盯着自己，于是目光赶紧转向天花板。
　　要不以后，冬哥给你安全感？
　　呵呵。张桦会心的一笑，但马上又露出失落的表情。
　　嗯。张桦谈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吧，也许人活着就是为了两个梦。大多数人一辈子有两个梦，笼统的说。一个情感，关乎亲情、友情、爱情；一个关乎雄心、事业。换句话说，我们都想有一个完美的生活环境。这个环境里除了我们想要拥有的物质条件，还要有融洽的人物关系。每个人的第一个梦基本相似，都想被人疼爱、关怀，或者至少想被你在乎的人爱、或者关怀。第二个梦想事业，就有所区别：有的人想要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一辈子和命运抗争；有的人想实现自己的价值，被人肯定，受人敬仰，有好的名声；有的人想赚到金山银山，有的人想名扬天下，有的人想位极人臣……也许女人的第二个梦想就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这样安度一生。
　　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你最后一句话。说的你好像是个女人似的。
　　啊？你才是女人呢。我这是因为我妈妈为我们家，为我们兄弟姐妹付出这么多，我才感受到的，OK？
　　好吧。你不是女人，我是……胡冬每次面对张桦的强势语气，总会故意的低头。
　　呵呵，呵呵（噗嗤）……张桦突然大笑了出来。
　　嘘……小声点，别人睡觉呢，都。
　　好吧，睡觉。
　　4月1日，愚人节。在英语书刊上看到这个从来没有听说的节日，胡冬问张桦，他也没听说过。
　　4月2日，张桦的班上有个坐在他座位后面的女生李婷婷，像往常一样拿着当天的都市报看。
　　啊，张国荣死了！？
　　张国荣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哎，跟你真是没共同话题。张桦又被鄙视了一番。《倩女幽魂》看过没有。
　　看过。
　　就是里面的那个宁采臣。
　　哦，我知道了。不过，昨天听说是愚人节，开玩笑的吧？
　　不是的，有图呢，还说梅艳芳哭的死去活来。
　　梅艳芳又是谁？算了，张桦想这种问题不能再问了，绝对会被鄙视。那他为什么自杀啊？
　　一个大明星，多少人羡慕不来，活的好好的，还有那么多money。李婷婷旁边的陈露说。
　　我也不知道，报纸上说他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是啥东西？还有这种病啊，第一次听说。陈露瘪瘪嘴。
　　跟你个白痴说了，你也不懂。李婷婷还是那么凶。不过，我想也许是做同性恋太不好混了吧。
　　什么，同性恋。张桦心里默默的打鼓。世界上还有其他人是同性恋吗？也有人跟我一样变态？
　　真是变态！陈露说。
　　变你个死人头啊。李婷婷语气强烈。就算他是同性恋，也不代表他是变态，同性恋也是正常人，好么？每个人都有爱或被爱的权利。再说，心里学家说，同性恋不是病，更不是变态，是一种正常的性倾向，就像男人和女人一样的，好么！
　　这么大声干嘛？张国荣是你谁啊？至于吗！说的就像你也是同性恋是的。
　　你说什么？李婷婷立马从位子上站起来，拽住陈露的衣领，那架势，硝烟立马弥漫了教师。
　　干什么，干什么？班主任刚好走到教室，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下。
　　张桦想，女人间的战争有点莫名其妙，竟然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发生口角，还要打架。难以理解。
　　那天晚上，张桦突然很想去上网，因为他听说网上可以查到很多你想知道的东西。晚自习后，张桦和同桌王子涵跟着李婷婷一起去上网。李婷婷好像经常去上网，对网吧很熟络，在王子涵的带领下，张桦第一次看了成人电影。但是，好像没什么感觉，好像才发现，男人的那个东西除了用来排出新陈代谢产物，还有那种作用。
　　但是张桦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是想更多的了解张国荣。百度搜索张国荣，有好多信息。从网上了解到，张国荣说自己最喜欢的人是唐鹤德（果然是个男的）。张国荣曾经对梅艳芳说：如果到了40岁，我未娶，你未嫁，我们就在一起。
　　难道张国荣就是因为到了40岁，不想食言才得了抑郁症？不想放弃自己的爱人，但是又不想违背诺言，所以选择自我了断？哎，张桦，心里一阵唏嘘。
　　晚上很晚才回宿舍，胡冬一脸的不满。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去你班上看了，你不在。你究竟干嘛去了？
　　没干嘛，就是跟同学上网去了。听到胡冬焦灼的语气，张桦心里觉得暖暖的。
　　晚上，入睡后。听到胡冬的鼾声，张桦轻轻地吻了胡冬的脸颊，然后转过身背对着胡冬，忽然后面的一只手抱住了自己。那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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