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录gl

作者:微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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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龙吟山气势磅礴,周围群山守卫,危峰兀立,随着四季更替,山上风光变幻无限。

      春天,万木竞绿,淡云薄雾缭绕山间,爽朗而明媚。
      夏天,溪流潺潺蜿蜒林壑间,深沉而含蓄。
      秋天,飒爽山风吹拂而过,明净而高远。
      冬天,皑皑白雪装点其中,宁静而庄重。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张无痕是最不喜夏季的,十二岁束胸以来,每到夏季便尤为难忍。起初总觉得呼吸不顺、胸闷气节,到如今渐已习惯,只是每次练功时胸前的肌肤被汗水浸湿的缎带紧裹着,总让人觉得躁热压抑,就算跳进圆木桶,也难洗净缠绕的那股滞气。

      眼看午后灼灼烈日收起光芒即将沉潜,不如到山间湖内释放一下平日束缚的身躯。

      光想着就让张无痕胸口的闷气顿觉舒畅了不少,但平日齐乐天爱去的那个湖是断然不能去的,万一被他撞见岂不哀哉?倒不如走远些,图个安心自在。

      终于在落日前张无痕惊喜发现了“新大陆”。不远处碧绿的一潭湖水被四周高耸峭壁紧紧包围,若不是有小小的一片低处,这样美的湖水恐怕也只能让人眼巴巴“望湖兴叹”了。

      她站在低处兴奋得欲纵身而下时,却发现湖里煞有动静。

      俯下身,定睛一看,眼前的一幕让她分散的瞳孔聚焦一处,双眸越睁越大。

      平静的湖面渐渐浮出一个未着寸缕的女子,正侧脸相向,长发如绿云散落在一旁的柔肩上,露出莹润光洁的后背与修长白皙的颈项。

      这让张无痕忽然进退之间失了分寸,明明该退下,目光怔怔却不愿从那女子身上离开。在她犹豫之际,女子忽尔转面朝湖边游来。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湖面,像铺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映衬着她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的容颜。清晰可见的锁骨,让她颈间妩媚流转。双臂轻轻划动,沉潜之中,胸前光景在水中若隐若现,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瞬时,看山不是山,只是幻化虚空的背景。见水不是水,是那佳人的霓裳羽衣。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能让另一个女子看得目不转睛、脸红心跳,却浑然不知。

      女子游至湖边,正待起身,余光猛然察觉到高处有双眼睛正窥视着她。不动声色,灵机一动,从湖里摸出一块石子,捻在指间,用内力向上一弹,快速朝目标飞掷而去。

      张无痕呆似泥人,转复迟疑,见有“暗器”袭来,已然来不及躲闪。肩膀受袭,重力不稳,跌落而下。幸而是低处,又有内力护身,不至受伤。

      趁其跌落不备之时,女子快速草草将放至在岸边的衣物穿上,拔出随身携带的护身匕首刺向张无痕。

      拍拍身上的泥沙,转过身来,张无痕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本能的侧身一躲,顺应三招后,抽个空子,一把紧紧抓住了那只握着匕首的纤柔巧手。

      见此人胆敢如此轻薄无礼,女子用力挣脱,谁知被那同样修长、秀气,却因长年握剑而长了茧子的手掌握得更紧了。

      女子蹙起蛾眉,神情恼怒,闲下的另一只手想要攻其不备,却又不幸再次落入其手。

      两人四目相交,女子脸上红晕乍现,像涂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姑娘有话好说,何必大动干戈。”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动怒又冷艳娇羞的人儿,张无痕觉得可爱至极。

      “好个浮浪之徒,还有什么可说的?”话虽不客气,声音却柔美有余。

      许是无法挣扎,女子才得空打量起这眼前之人。瞧他身材颀长,面容俊秀,眉目英挺,此时脸上正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见女子不再挣扎,张无痕才忽然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二话不说,主动松开那双被束缚的柔胰。

      得了自由,女子状态松软下来,揉搓着刚刚被紧抓的手腕,兴许是被弄疼了。

      张无痕自以为女子不是她的对手,受她两招后便会知难而退,就此作罢。没想到刚卸下防备,女子劈面便来一掌,她侧身让过,对方腿又横扫过来,一招比一招劲狠。

      好男不跟女斗,虽然是个“伪男”。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张无痕一味退让,湖边的一隅之地,很快退无可退。她一个转身,使出轻功跃上身后的峭壁。女子不依不饶紧随其后飞身而上,大有誓不罢休之势。

      被美女这样穷追不舍还是头一回,张无痕反倒来了兴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陪她玩玩。
      两人脚踩岩石,扶贴着峭壁,伸手过招,女子不甘示弱,张无痕也只是见好就收。两人飞身进退之间不知不觉离湖边越来越远。女子的轻功并不在张无痕之下,只是峭壁上决斗,所处的位置优势极为重要。

      张无痕很快抓到了这个要领,处处占尽先机。

      这时,女子稍有不慎脚踩的岩石忽然松动,眼看整个人就要滑落,张无痕条件反射向其伸出援手。女子慌乱之际不假思索的紧紧抓住这股力量趋身向前,倾入眼前人的怀里。

      张无痕顿觉一股幽兰清香沁入心肺,让人心旷神怡。

      女子惊慌未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贴在男子身上,还来不及感受那炽热的体温,脸颊迅速涨红一片,眼神更是避之不及。回头找准位置,赶忙从紧握着她的冒汗手心中抽离,转身退开。

      女子险中站稳,脸上的红霞还未散去,却低头发现腰间的束带不知何时松开掉落了,定是刚刚穿衣一时情急未将束带系牢,中衣的衣带也没来得及系上,这会儿襟门敞开,白绫的肚兜上,绣着出水芙蓉,的皪舒芳艳,张无痕看在眼里仿佛能嗅到那暗香袭来。

      女子神情羞赧,感到窘迫不堪,恨不得找条裂缝往里钻。

      张无痕瞧着那脸上的姹紫嫣红,端的是娇媚惹人醉。虽说不看白不看,但这个时候盯着人家看,与趁人之危,又有何不同?不但非君子所为,也未免太没有同情心了吧?!何况峭壁严实得很,无缝可钻。

      “我什么都没看见啊。”张无痕把头撇开道。

      好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女子不知所措,许是激动,咬着嘴唇愈发红润。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胆敢如此嚣张于她,可如今被人“欺负”,一时找不到还手之机,越想越生气。

      “啊——”女子心急发力,慌乱间双脚不稳再次滑落。

      张无痕本想英雄救美伸手把她拉住,却失了重心与她一同坠落湖中。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两瓣柔软的芳唇在水中相遇、紧紧重叠了。

      那一刻,天地沉潜,万物褪去,空气凝结,时间静止……无风,无雨,无雷,无电,两具身体却像被电流击中,瞬间全身擅栗,和着那片刻漏了一拍而失了节奏的心跳。

      夕阳无限好,黄昏亦美妙。

      两人为这突如其来的奇特感觉茫然失了神,真切感受到来自彼此双唇的温度时,双双一怔,脸颊如天边的落日红霞,美得无处躲藏。

      女子惊愕地瞪着浑圆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推开眼前的张无痕,猛地自水中昂起头来,贪恋的大口喘着气,自顾不暇地快速向湖边游去。上岸后纷乱的心跳扰得呼吸急促,被呛得轻咳不止。

      张无痕跟着上岸,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怦然的心跳还未来得及平复,能清晰感受到那胸腔传来絮乱无章的声响。

      “你别过来。”女子以背相对。

      张无痕言听计从地向后退却两步,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子,及腰的长发水珠滴滴而落,浑身湿透的衣裳紧贴身躯,透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只是肢体畏缩着,看着叫人分外怜惜。

      “我到上面拾些柴火过来把衣服烘干。”

      一摞树枝被堆叠有隙的搭起,从底部点燃,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愈烧愈旺。隔着火堆,两张脸庞被清晰照亮。

      张无痕无意瞥见湖边有个惹眼的白色物体,走近拾起,原来是条丝帕。

      女子也看见了,上前朝他伸手,冷冷道:“把丝帕还我。”

      “何以见得这丝帕定是姑娘之物呢?”

      “你——”女子稍有动怒,欲出手夺回丝帕,却碍于衣裳不便只好忍住,“这里只有我一个女子,难道这丝帕是你的不成?”

      “可不见得,许是山上的鸟儿从别处叼来的呢?”

      “好吧,丝帕中绣有一颗青松,还有名字为证。”女子不屑多言争论。

      张无痕摊开一看,果真绣有一棵挺拔的青松。世间女子多爱绣花、绣蝶、绣鸳鸾,丝帕中绣青松的倒还让她感到颇为特别。

      “谭樾?”张无痕看着丝帕中的娟秀字体,想到驭龙堂未有女弟子,姓谭之人唯左使——谭白石,于是猜测道:“你是谭长老之女?”

      “正是。”谭樾并不诧异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爹爹在驭龙堂德高望重,堂内有谁人不知?江湖上又有谁人会不晓?想来让眼前人知道才好呢,看他还敢在自己面前嚣张、拔扈。

      张无痕故作收敛,微露诚恳,双手抱拳道:“在下驭龙堂弟子,如有冒犯,还请谭樾姑娘莫要见怪。”

      谭樾不屑道:“还不快将丝帕拿来?”

      张无痕不但不将丝帕奉上,还若无其事将它收入胸前内衫之中,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丝帕刚刚已沾了污,改日洗净再还姑娘。”

      “竟敢揶揄我么?”

      “姑娘误会,若是不信,明日可到此处来取。”

      “暂且信你一回。”

      丝帕作为女子的随身之物,从不轻易许人,谭樾不知为何会相信于他,但脑中只要闪过水中的那一幕就不自觉的耳根发热,面如桃花,心儿突如鹿撞。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无法自控一般,明明心是自己的,却不听自己使唤了。唯有转移注意力,才能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之中抽离。

      回到火堆旁,张无痕解开腰带,欲脱外衫,谭樾见了眉心一蹙,顺势紧紧衣襟道:“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脱下来……烘干它。”张无痕说着把脱下的外衫晾在火堆旁架好的树枝上,转而看向神情略微不安的谭樾,心中暗自一笑,不怀好意的闪过一个念头,便用那直勾勾的眼神望着她,身体微微靠近,轻声细语口吻暧昧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

      被张无痕这么一问,谭樾反倒觉得好像是自己想法多余,往不该想的地方多想了。虽然如此,但毕竟孤男寡女身处在外,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干脆别过脸去,不再理睬,只是脸上的温度被火光照得愈加热乎。

      火堆旁,衣服冒着氤氲的湿气向四周扩散着。

      谭樾抬眼盯着这个面貌俊秀,眼神清明,身型骨骼比一般男子稍显瘦小的人,觉得他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却又显而不露。

      “我怎么觉得你如此面生从未见过?”

      “驭龙堂弟子众多,在下区区小辈,不足一见。难道姑娘有那过目不忘的好记性?”

      有时候不被记住,不是对方记性不好,而是自己太过普通没有记忆点或长得缺乏创意。
      谭樾不予承认也不否认,因为有些人确实能让她过目不忘,转而问道:“驭龙堂弟子一向管束严明,你今日怎会跑来此处?”

      “天气闷热,本想来此处凉快一番,谁知碰巧……不过姑娘放心,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啊。”

      “你——”谭樾气急得无言以对,明知这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惹她生气,可偏偏难忍,一口气堵在胸口,按捺不住蹿上脸颊,红扑扑的。挨着火堆让人还以为是被火烤的炽热。

      “谭樾姑娘真是天生丽质,连生气的样子都如此清扬婉兮。”

      这会儿也明知对方有意调戏,但她的心上却似有莲花在潋滟处开放。女人的心思啊,有时候真是难懂,就像天上的浮云,时常变幻着轻飘飘的形象。

      “阿嚏——”一个喷嚏不受控制的来袭。

      张无痕取下烘干的外衫递上,“姑娘若不介意先将身上的外衫换下,烘干后再换上吧。”
      谭樾犹豫片刻,伸手接过外衫。虽然刚刚还很是气怒,但此时却被对方的关心举动一击即中,犹如初春的冰雪,见到阳光就瞬间融化。

      难道长得俊美的人天生更能获得他人的宽容?

      张无痕见她接过外衫却低首迟疑未动,两手挼着衣料,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娇媚动人,顿时恍然大悟地轻拍额头,转过身去。

      虽是女子,张无痕身材均比一般女子高挑,加之从小习武,身型骨骼也长得较为宽实。谭樾穿着她的外衫虽然略显宽松拖沓,不及女装那般合乎腰身,却有一种自然随性的柔媚慵姿,让人觉得好生亲近。如果说此前她是让人高处不胜寒的仙女,那么现在着地了。

      “好了,转过来吧。”

      见谭樾穿着自己的外衫,张无痕两眼放光,心想:若眼前的美人女扮男装,容貌定比自己更为俊俏。

      被人定定地看进眼里,谭樾觉得脸上似乎有些发烫,又许是火光太旺的缘故。

      “不知你这位无名小辈尊姓大名?”

      “张三。”张无痕嗫嗫嚅嚅,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话音刚落,就露出一副极为后悔的神情。亏得平日读书万卷,脱口而出竟这般毫无创意可言的名字,正恼自己为何不干脆多吐一字——张三丰。也罢,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叫“张三”虽俗落了些,却人人记得。

      “张三?”谭樾听后不禁抿嘴微微一笑。

      微微一笑很倾城。

      隔着火堆,张无痕被那一笑深深击中,呆愣出神了,什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都无以形容那独一无二的美。

      觉得对方表情怪异,谭樾收起笑容,解释道:“我并无要取笑的意思,只是想那李四为何不在,张三不是经常和李四在一块的么?”

      张无痕听后不由得“扑哧”笑出了声,而后,又挤出一副悲情的模样来。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不知家在何处,父母何人,幸得驭龙堂前辈收养为徒,上有师兄两人,所以得此‘张三’之名。”

      许是爱看戏本,张无痕发现自己杜撰的本事如日渐进,平日里和齐乐天偷偷下山游玩,就常编造些理由搪塞义父和奶娘,如今信口拈来,连草稿都不用打了。

      谁的人生没有谎言呢?小谎有时还能怡情。只是谎言一出,就会有更多的谎言前仆后继,有时还需造就更大的谎言来自圆其说。无事便相安,若被揭露,小则失信,大则失命。张无痕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若这谎言一旦被拆穿,指不定会招来什么杀身之祸。所以,谎言有风险,捏造需谨慎。

      谭樾双目垂怜,抱以同情的目光:“看你生性乐天,没想到从小无父无母。”

      “虽是孤儿,不过师父倒是从小最疼我,还教我武功,师兄弟也待我极好。姑娘的武功是谭长老教的吧?”

      “嗯,我娘在我刚满月时就去世了,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呢。听我爹说,我跟娘长得像极了。”

      “那你娘也定然是个倾城美女。”

      火光渐小,张无痕看着眼前的人儿低眉颔首,盈盈顾盼,像此时悄悄爬上树梢的月亮,半遮半露,却掩不住那耀眼光辉。

      衣衫已干,谭樾起身从火堆旁的枝架上取下,“待我把衣衫换下归还于你。”

      张无痕自觉地背过身去。

      不一会儿,身后之人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转过身来。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再次现身眼前。

      “我要回去了,不然我爹该派人寻我了。”

      谭樾转身要走,却被张无痕眼明手快地拉住了手腕。

      两人恍然一愣,张无痕快速把手松开道:“我顺道送送你。”

      于是这一路送了又送,直到把人快送到门口,才不得不就此别过。

      那绰约的背影徐徐回望,嫣然一笑,“你赶紧回去吧。”

      张无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扬声道:“别忘了明日来取丝帕。”

      说完也不知对方听没听清,身影已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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