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爱

　　关赫立在窗前，午后的阳光炙热，目之所及杨柳松柏苍翠欲滴，小区的绿化极好，楼下邻居种的荷花蔷薇开到了最盛的时候，花瓣层层叠叠，花香四溢，她想起小时候爸爸教给她的诗歌——
　　当户程蔷薇,枝叶太葳蕤。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春闺不能静，开匣对明妃。曲池浮采采，斜岸列依依。或闻好音度，时见衔泥归。且对清觞湛，其余任是非。
　　蔷薇也是父亲十分喜欢的一种花，她小时并不理解，甚至因为一次玩耍调皮，不慎扑倒在花丛里，扎了满手的花刺，哭嚎不已。长大一点才了解，原来真正喜欢它们的是母亲。而一向寡言的父亲，把她的喜好当成了自己的喜好，那样卑微，那人却只有不屑。在这种认知的驱使下，她无数次给自己暗示，决不能重蹈父亲的覆辙。
　　然而，此刻满目繁花，她独立窗前，亦在为自己前途未卜的感情怅惘纠结着。人们能对某人某事保持一种淡漠疏离，理性分析，大约只是因为自己旁观者的身份。
　　她刚接到芷南的电话，约她到家里做客。随着毕业典礼完结，关赫已经许久没和她碰面。一方面自己这边岌岌可危的感情不愿与人分享，另一方面，芷南已经走过三年的婚姻生活似乎也并不顺遂，与老公争执闹到不可开交，赌气离家，搬到她爷爷的四合院里住。她不好去叨扰。不过刚才电话里，她的声音十分清脆、情绪雀跃，大约离雨转晴不远了。关赫不愿在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独自烦恼，索性答应了她。
　　换乘了一次地铁，她穿过马路，顺着青石板铺就的窄巷子到了一处静谧的四合院，院门开着，一个福字影壁竖立门前，她刚进去要开口询问，就被一双手蒙上了眼睛：“猜猜我是谁？”
　　“你看你没大没小的，怎么招呼客人呢。”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内院出来，微笑着道：“是小赫吧，快请进。”
　　郑芷南见关赫和爷爷都不理会她，有些丧气“爷爷这是我的客人。”说完表示主权一样挎着她的胳膊，领着她到堂屋坐。
　　“谢谢爷爷。”关赫看着他们祖孙对话温馨的画面，免不了心内感慨一番。有些羡慕芷南，即使感情不顺遂，还有这一番小天地一直为她开放，无条件的收纳安放好她的坏情绪。而自己甚至不敢在每周一次与父亲的通话里提及靳冬，有时候父亲问，只答一切很好。
　　爷爷给她俩泡了一壶碧螺春，又端来几盒精致的点心，说是别人送的。叫他们小姐妹一起聊聊天，他先去散步，晚点做饭给她们吃。“我爷爷以前在合作社食堂掌厨，厨艺一等一。”芷南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
　　“怎么突然兴致这么好？”关赫疑问。
　　“浴火重生，春风得意。”
　　关赫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尽情取笑我吧，本姑娘今儿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你们和好了？”
　　芷南挑了一块点心塞嘴里，“没有。我们正在谈离婚。”
　　......
　　“别担心。”芷南又挑了一块点心，眯着眼吃起来“我现在打算就好好在爷爷这呆着，等章劲松那个大坏蛋亲自上门，求着我，抱着我，接我回去。”
　　“他亲自接你回家的次数也不少了。”关赫称述事实。她一直记得第一回见到芷南老公的情节，他请忙于数据分析的她们吃粤菜，后来在实验室外等了足足三个小时，接芷南一起回家。
　　“这次绝对不一样，”芷南一脸坏笑，看起来是真的心情不错“我有秘密武器，我...”没说完，她就捂着嘴一阵干呕，冲关赫摆摆手，起身往卫生间跑。
　　“你慢点儿！”正在关赫思索她没说完的内容是什么时候，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未及看清面目，那人已经尾随着芷南往卫生间去了。不过那声音她是记得的，正是芷南的丈夫。听着那边传来两人近乎幼稚园小朋友吵架一样的的对话，关赫忍俊不禁。
　　芷南被章劲松强行抱上楼去，关赫一个人留在屋里四处打量，郑爷爷收集了很多字画，精美无双。门前花圃里种的几株四季海棠十分漂亮，知了躲在树上唱着歌，她想，来赴这个约真是个正确的决定，不仅得知芷南夫妻和睦，孕育了宝宝的好消息，这古色古香的四合院也让她疲乏的心情有了舒缓，不如暂时抛开那些烦恼，与他们一家共享欢乐，她跟自己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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