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之今有无双

　　四书先生假咳一声，敛去脸上明显的喜色。

　　我站在一边，不言不语，浅笑着看着四书先生这幅难得的孩子气模样。

　　“咳，少主这是何意？如此贵重的两幅绝品，怎么就送给我这个无事可做的闲人了呢？”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已经将两幅画藏于袖中。
　　我看着他这幅言不由衷的模样，倒也没说什么刺激话，只是浅笑道，“不瞒四书先生，未央今日前来，拿着《踏雪图》《童子戏水图》，只是为了能得四书先生的教诲，研习奇门之术。”

　　四书先生冷哼一声，说道，“我若不教呢，你又能耐我何？”
　　我不在意他的挑衅，懒懒的弯唇笑道，“自然也不会做什么的，只是……”
　　我看着四书先生那副读书人的模样说道，“璇玑洞府里，谁人都知四书先生饱读诗书，尤擅奇门八卦之术，但最爱孔孟之道。”
　　我挑眉笑道“儒家经典《礼记》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像四书先生这样知书达理之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岂非贻笑？“我说的这话倒是狠狠地刺上了四书先生的敏感神经。

　　果不其然，四书先生冷笑一声，“少主不仅文武双全，还如此精通帝王之术，有趣有趣。”

　　四书先生道，“你也莫要再激我，我自然不是那种小人，我虽不是君子，但一向奉行君子之道，既然收了礼，我便必然会答应你的。”
　　我拱手道，“那可真是太谢谢四书先生了。”

　　四书冷哼一声，“你也别高兴太早，我这人毛病许多，你现在没了内力，我也不会让你做什么粗活的，但是每日三更鸡鸣之时，你必须要乖乖地站在我面前，我每日只教你两个时辰，你能学到何种地步全凭自己。”
　　我微笑点头应下。

　　“我倒想看看，聪慧无双的未央少主究竟能让我这个老不死的看到多少有趣事情。”四书挥手，便拉着我进了屋。我也没说什么，看着四书从他那书架上拿下一本厚重的书扔给了我。我抬手接住，看了眼外皮，上书《周易》。

　　“四书五经之中，《易》是奇门八卦中的基本，研究《易》便是入了奇门之术的门。”四书捻着胡子，看了我一眼说道，“少主应该是熟通四书五经吧。”
　　我答道，“怎么会？四书五经中内容深奥无数，我一九岁小儿还差的许多呢。”

　　四书满意的点点头，对我缓了缓脸色，说道，“你先回去好好研习周易二字，并熟通《周易》第一篇‘乾’。”四书先生摆摆手对我说道，“明天记得时辰，若要晚了一点，我便不教了。”我点头珍重应下。便拿着书离开翰墨轩。

　　带着《周易》我缓步走回自己的竹聿庭，却不想刚进园，却见相思立于门前，竟是翘首等我归来。

　　“少主！”
　　见我归来，相思跑了过来。

　　我一愣，淡淡的问道，“怎么了？”

　　“慕容公子来了。”相思垂眸说道，我微微挑眉。

　　慕容公子？
　　淡淡的瞥了一眼相思，却诧然的发现相思那如瀑布般的长发上带着一串海红豆所做成的木簪，顿时一愣。
　　而相思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停留在她的长发上，俏脸一红，糯声道，“红豆意喻好。”

　　我浅浅勾唇，说道，“红豆自然是好意头的，戴着吧，挺好看的。”

　　说罢，我便转身进了庭院。果然只是个小女孩啊……

　　我感慨着，便见到了那个穿着玉色锦衣犹如粉雕玉琢的小小少年。

　　“复儿。”我看那少年那张娇丽小脸霎时绯红如霞，便不由得暗笑。真真是有趣的孩子，我想到，浅笑起来。

　　“哥哥。”慕容复的声音还是孩子的童声，甜甜软软的像极了昔年我幼时吃到过的棉花糖，甜丝丝的。再配上那张丝毫不差于女子秀丽美貌，我不由暗自想到慕容博当真能舍得，也不怕他这秀美的儿子沦入恶人之手，惨遭蹂躏什么的。想罢，我便不由得笑笑自己真是魔怔了。

　　“复儿一大早来我这儿做什么？”
　　柔和的如沐春风般的声音，我微笑着看着那个小人扭扭捏捏的模样。

　　“那个……哥哥我……我……”慕容复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一直都是被父亲养在家里，没接触过什么同龄人，也不知道如何和别人打交道，本来他是想昨日未央哥哥被府主叫走，自己不能跟他多说一会儿话，所以今日早上就巴巴的跑了过来，却是并未认真想过要跟未央哥哥做什么……或者说……未央哥哥做什么他都乐意陪着。

　　看着那张秀美小脸儿窘迫又羞涩的模样，我便能猜知一二。牵起他的手对他笑的极为温和，笑容温和亲切却也得体。

　　“复儿可愿意陪哥哥学习一阵？”我料定他会答应。看得出来，其实慕容复对武学上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在和他父亲谈话时，慕容复更乐意听一些奇闻趣事，而非武艺上的一些见解，再说……这个小孩子就算不爱读书，他也不会拒绝自己的。

　　果不其然。

　　慕容复红着秀丽的小脸儿，糯糯道，“学习甚好，但凭哥哥做主。”
　　我挑眉浅笑，拉着他就进了内室。慕容复俏脸也顾不上绯红了，诧异的看着屋内的景象。说是诧异倒也夸张了几分，但是慕容复的确是惊讶了一会儿。屋内并非像想象中的异于大户人家的公子房间。不过也略有些不同……

　　例如说，这冷香沁鼻，不知是何香气，但是却是极为清冷的寒香。屋内并未燃着香炉，也未有什么香草花朵，而这香的确奇异，实乃异香。素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奇怪的画卷。画卷似乎是古物，但是令人注意到的是画面上的事物。八个奇怪形象的事物。慕容复大感好奇。

　　我瞧见他一脸的疑惑之色，眸色微闪，我挂着浅笑回道，“这幅画原是吴道子所画《天龙八部图》。”

　　慕容复看着图上奇形怪状的事物，满脸的好奇。

　　我便说道，“天龙八部包括八种神道怪物，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睺罗伽。《法华经：提婆达多品》有云‘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非人’是形貌似人，而实际不是人的众生。”

　　慕容复一愣，我浅笑道，“你不懂这些是正常，原我也是不懂得，都是先生们教的。”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我七岁之时便开始研习佛经，只为修身养性，不过……似乎养性方面，我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娘亲也无法，见我唯独对《法华经》感兴趣便只要我研习《法华经》就好。至于这幅《天龙八部图》则是我从下面的店铺上贡的东西里挑挑拣拣出来的，吴道子之名无人不知的，那家店主也算投其所好，不过娘亲见我似乎更有兴趣，便给了我。

　　“那这屋里的香气是何而来？”慕容好奇的看着我问道。

　　“香气？”我一愣，随即疑惑道，“有香气吗？”

　　慕容复顿时想起我的鼻子不好的事情，一愣之下，顿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既有可能伤到对面那个对自己极温和且照顾的人，慕容复低下了愧疚的说道，“对不起……”

　　我浅浅一笑不放在心上，不过鼻子不好使而已，闻不到气味，有何大碍？

　　“若说有香气，我也是不知道的，不过我倒很觉得意外，这屋子里是什么样的香气啊？”
　　慕容复想了想说道，“很是醒脑清神的香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总觉得是冷香。”

　　我点点头，略略思索一番，也没想到什么带香气的东西，便不去再想。有香气总比没香气的好，更何况这香气的味道应该是和自己心意的，那还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复更加意外于这股冷香，但是见连这屋子的主人都不清楚，自己也别想弄明白了，索性便不问了。

　　我牵着他带到了小榻上，虽说一般时候我都大多坐在书桌前学习，不过今日有些疲乏，和四书先生斗了那般长时间的法，别说是现在一丝内力不能动的自己，就算是全盛状态下的自己也是决然会不好过的。

　　我脱下长靴，拉着飞红着脸的慕容复上了榻，拿着《周易》便翻了起来，不是我不乐意搭理慕容复，而是对于奇门之术我虽然清楚个一知半解的，但终究是一知半解，四书先生的《周易》上面更多要看的是先生的见解，那也是我所缺少的。

　　慕容复见我看得入迷，便乖巧地卧在一边，陪着我一起看。

　　时光静好流淌，我不知自己看了多久，只是觉得眼睛略有些乏了，刚要起身唤相思拿盏茶进来时，却见慕容复侧卧在枕边，早已沉沉入了睡，我一愣，才想起这个人原来还没离开。

　　相思听见我唤她，便应声走进来。“少主，您要什么？”

　　我瞧着慕容复的甜美睡相，转过头对相思说道，“拿盏冻顶乌龙来。”

　　随即又想了想，说道，“叫痴夏进来。”

　　相思一怔，便知道这个痴夏便是那个先前的伺候我却被我打发到这位小公子身边的。相思点头退下。
　　而随后进来的就是身着常年绿衣，长得不错，却是愚笨的痴夏。

　　“痴夏，把慕容少爷带回念奴娇院吧，仔细着点，莫要让他着了风寒，慕容公子出了什么事，小心拿你是问。”我冷冷威胁道，痴夏被我吓的冷汗直流，狠命点头。

　　我微微一笑，搂着睡得深沉的慕容复打了横抱，然后放在痴夏怀里。“回去吧。”
　　我让拿着茶进来的相思拿了我的一件浅蓝色披风，盖在慕容复的身上，便挥挥手，让痴夏带着慕容复下去。

　　“少主可乏了？”相思细心的发现了我眉宇间的疲惫，我揉了揉太阳穴，只问道，“现在几时了？”

　　“回少主，已经巳时了。”我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问相思，“娘亲可在府上？”
　　相思摇了摇头，说道，“早上，暮霭院里的洛书来说，今日府主早早就出去了。刚过辰时，就离府了。”

　　我一皱眉，淡淡道，“也罢，今日便不用去请安了，你退下吧。”
　　相思垂首恭敬的退下。我放下了手里《周易》，走到那副《天龙八部图》前，轻抚过上面的每一个神怪。喃喃自语道，“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吗？”

　　“呵！”一声冷哼，指化利刃，割破了这幅《天龙八部图》。

　　“人与非人，不过都是贪念，嗔念，痴念作祟，皆是妄念……可笑。”我不再理会那副已然被我损坏的图画，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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