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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装
京城里的大公子成亲绯闻在没有下文的情况下不了了之。某日早朝,解决完南方水利问题的皇帝陛下心情大好,当即便定下四月初七四品以上文武家中适龄未婚的公子千金于御花园中宴饮,打算顺便解决解决这上层建筑的婚配问题,且点名户部尚书温庭筠家的四小姐不可再缺席。
皇帝陛下以宴饮之名行做媒之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且回回都要拆散几对鸳鸯眷侣然后鸠放雀巢。然而这毕竟是圣上国事繁忙之余唯一的爱好了,众位大臣即使有意见也不愿扰了陛下的兴致。只是这尚书大人的千金什么来头,竟劳驾圣上御口钦点,有共事的同僚忍不住凑上前打探,
“尚书大人今日气色尤佳呀!”
第三次被问候身体状况的温尚书微笑点头,脚下又快了几分,四月初七的相亲大宴看来是非去不可了。轻鸿没进过宫,对宫里的礼仪一概不知,府里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教习嬷嬷,尚书大人出宫后立即打发人去了趟城南。
于是刚刚回家的温家小姐第二天就来了柳园报道。
“云叔,爹这么着急送我来,总不会为了给我补课吧?”轻鸿眨巴着眼睛问等在门口的管家云叔,
感情尚书大人没告诉小姐是来学礼仪准备进宫的,云叔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在前面带路,心里却无奈道,温家的那位大人怕是吃定了公子不会坐视不管,连劝小姐进宫都不肯出力了。
这次云叔没有像往常一样带她到后院桃林,而是绕个弯到了柳园的伴月湖。
柳园之所以称为园,自是与寻常宅邸有些不同,前前后后有九个院落,虽说有大半是空的,布局却是精雕细琢。明心小筑就建在伴月湖中心,原是柳云镜的母亲生前的居所,已经空了七八个年头了。
温轻鸿打量着湖心的楼阁,从师四年,她从未有机会看到后院桃林以外的柳园风致,甚至师父的院子都从未踏足,以至于对柳园的全部认知竟是大片的桃林,如此计算起来,她竟是连桃林深处都未曾去过的。如今眼前的雕梁画栋与她所熟知的柳园实在相去甚远,步子也不禁谨慎了起来。
云叔撑船将她送到湖心的陆地上并未下船,温轻鸿急道:“云叔,今天不上课么?我来这里做什么?”
云叔原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船尾上一个一尺半长的箱子交给她道,
“这是公子要的东西,你仔细拿着。”
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叮嘱,
“这是夫人生前的居所,公子既是吩咐带你来这你就只管进去,只是别毛手毛脚地碰坏了东西。”夫人生前所用虽不是顶珍贵的物件,公子却是极爱护的。温轻鸿一向喜欢用她半拉子的轻功翻墙翻窗户,云叔怕她一时技痒不分场合,却不知道温轻鸿即使在外面泼猴儿一样到处惹祸,进了柳园却是极守规矩的,言行间完全看不出是个需要人时时在背后善后的主儿。
正门是敞着的,她整整头冠,确定仪表还算堂堂后迈步进去,正堂摆设一如普通的富贵人家一般讲究,她环视一圈并未见到师父,还惦记着云叔的叮嘱不敢四处走动,于是便试探着唤了声,一旁侧室马上有了回应,是柳云镜淡淡的慵懒声线,
“进来吧。”
她挑帘进去,将箱子小心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这是一间书房,柳云镜正在案前执笔作画,神情专注,并未抬头看她。于是温轻鸿自己寻了个方便处开始四处打量,柳云镜身后是个两人高的书架,横竖将一面墙占得满满当当,画案很宽材质看着像是南国上等的紫檀木。南墙整个被四扇推拉门所代替,现在中间的两扇大开,外面的湖景园景近在眼前,她走近了向外望去,原来外面还延伸了一段木质地板,一侧靠门的地方有一条长凳,她走出去坐下,只觉呼入的气息都是新鲜的。
这便是师父娘亲的居所了,果然与她所见的一般命妇不同,想来是极淡雅又大气的女子。她托着下巴望着碧绿的湖水,这湖心小阁真真对她胃口,不知道跟爹商量商量在自家府里挖个湖盖个楼的话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爹整日忙着朝中大事,对她的行为向来是能纵着就纵着,纵不住就往柳园送,此次将她送来说不定又出了什么事儿,她想想近日并没惹什么麻烦,那便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阳州之行可还顺利?”
屋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猜想,温轻鸿起身进门走到画案一旁,目光落在画卷的女子上,
“嗯,风景很好,好吃的也多。”她原本是赌气去了阳州,自然没什么心思观光,这回答心虚得很,于是开始转移注意力,
“师父居然也会画美人,这是哪家的小姐,明眸皓齿柳腰款款,真真儿的仙女下凡。”
“是么,”柳云镜放下笔转向温轻鸿,眼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遍又收回来,“那送给你了。”
“啊?”温轻鸿呆了呆,想着师父常年清心寡欲的,画作也大多是山水桃林,今天将这女子的肖像送给自己定是有什么理由,莫不是对哪家小姐上了眼,暗示自己帮着撮合?如此想来也合情合理,于是绕到画案前矮下身仔细端详画中女子,
“师父眼光果然好,这女子生得灵动清贵,比我大哥的夫人们大气多了。嗯,这眉眼看着倒是眼熟得很,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兀自思索了一阵像是没想到,于是抬头看向自家师父。
柳云镜站在一旁,表情淡淡的,眼睛里却有明显的笑意,
“嗯,你会知道的。”
他抬手指了指温轻鸿提来的箱子,
“里面是套衣服,你去楼上换上它,我们上课。”
温轻鸿的注意力转回到箱子上,尽管满心疑问还是提着箱子上楼了。
楼上是个套间,绕过屏风便是卧室,卧室里还有个小屏风。箱子没上锁,她横放在地上打开来看,却是套粉白色的女装。双手在身上搓了几个来回,她小心地将衣服拿出来,样式并不繁杂,并没有很鲜艳的图案,只在裙角有几个桃花式样的暗纹。刚才没听错的话师父是说让她穿上它,穿上这套女装?!
师父的话她向来是照听照做的,尽管心里有些抵触,她还是到小屏风后面换上。衣裙很合身,只是多年来不曾穿过女装,现在穿起来走路都别扭了。她在梳妆台前的铜镜中确认无甚错处,便提了裙摆下楼,脚步迈得明显比上楼时小得多。
柳云镜背对楼梯站在正堂门口,听到脚步声转回头来。他今日着了条淡青色长衫,腰间束了款青玉带,似是不准备外出的,连平日随身的佩玉都未佩戴,如此简单的装束竟被他穿出了将相气度。许是穿了女装也有了小女儿心态,温轻鸿看着背光的自家师父竟觉得扭捏害羞起来,忙低下头专心看台阶。
柳云镜的目光随着她的脚步拾级而下,明眸皓齿,柳腰款款,灵动清贵,方才她说的这些好似最贴合他眼前所见之景。
台阶并不算多,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最后站在柳云镜面前,眼神少有的慌乱。
“师父,我……”
“很好看。”
“啊?”
“你很好看。”
柳云镜授课时一向温柔,从不吝啬夸赞,就算她练了三个月轻功才能堪堪跃上棵桃树,他仍然高兴地拍下她肩上的尘土,夸她做得好,彼时她什么反应来着,噢,她便真的觉得自己进步神速,一脸邀功地看着自家师父想要更多赞赏。
如今一句普通的好看,温轻鸿的耳根儿居然悄悄红了,眼睛只专心盯着自己的鞋尖,
“师父,我穿不惯啊。”
“穿久了就习惯了,男装你一开始不也是不习惯么。”
“唔,我现在习惯了。”
“穿男装穿到老不成?成亲做夫人了也穿男装?”
“唔,师父,我现在还不成亲。”
温轻鸿抬头看向师父,意思很明确,成亲是以后的事儿,女装也可以是以后的事儿。
“嗯,不成亲。四月初七的宫中大宴,皇上点名让你去,你准备穿上男装去讨个夫人?”
柳云镜的语气仍然是淡淡的,说出的话却让温轻鸿差点跳起来,
“什么?点名?我没听说啊,师父你不是吓我吧。”
“吓你作甚,想来皇上是想见见回回缺席的人是什么模样了。”
自家师父不怎么开玩笑,说是真的大概也就是真的了,于是最后小小声地问,
“师父,我能不去么,就跟皇上说偶感风寒卧床不起?”
柳云镜扫她一眼,
“传闻户部尚书温庭筠家中幺女体质羸弱缠绵病榻多年,你到场呢可以肃清谣言争取一番,不到场呢,无非也就是坐实了体弱多病的传言,总免不了皇上好心的给你指一门不高不低的亲事。”
“唔,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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