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菊/冢不二]江山无色

　　第八章：

　　菊丸看着地上的芙蓉糕，怒不可遏，身体也因为气愤而颤抖不已，墨中透蓝的瞳慢慢变得愈发的蓝，本已苍白的脸此刻却红的不正常，再配上那玄衣红发，整个人都笼罩上一份戾气。

　　仆人刚想给菊丸报告有人来见，那人却给了仆人一个银锞，并示意他下去，仆人揣着银锞乐滋滋走了。蜜发白衣的男人，禅衫竹架，衣袂飘飘，手里一把泼墨山水扇被摇的风流云驻，菊丸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哟，这是谁惹了当今千禧侯呀？”

　　推门而入，不二就见一屋子狼藉，笑容更甚了，“哟，这芙蓉糕也能惹你生气，英二最近脾气可见涨的厉害啊。”后面跟着的手冢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菊丸然后面无表情的将不二往一边拉了拉，生怕他碰到这些芙蓉糕似的。

　　不二绕过满地的碎屑，走到菊丸面前，手冢在后面飞身上了屋顶，确认左右无人再轻巧落下，关了房门，冲不二和菊丸点个头，俩人也回一个点头的动作，三人便在屋内的圆桌前坐下。

　　“皇帝跟你说什么了？”不二的口气依旧是含笑的，只是笑意里还有几分认真。
　　“什么都没说。”菊丸很明显不想提起今日在御花园里的种种，无论是一开始的月季还是之后的芙蓉糕，还是之后状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闲聊。
　　“那你到底气什么？”
　　“我在气我自己。”
　　“哈哈，因为三皇子所以见的皇帝吧？”不二从来都比菊丸自己都了解他，一针见血，菊丸愣是有一刹没反应过来。

　　不二放弃揶揄，忽然脸色肃然，“菊丸，西北那边我开始动作了，但是这边我需要一个人来保荐我。”
　　“刑部侍郎不可以吗？”菊丸立刻想到佐伯的父亲，这是第一反应。
　　“你说呢？”不二将泼墨纸扇遮住半边脸，眼睛瞄到一边的手冢，然后再将视线转到菊丸这边。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保险，大将军为一品，刑部侍郎是从二品，虽说侍郎掌实权，尚书为虚职，但是毕竟是从二品，所以他的举荐只能算推动作用。”菊丸渐渐冷静下来，刚才一时冲动的反应让他自己也有几分厌恶，若是以前他才不会有什么反应，只是现在，他讨厌什么事都不会先三思才后行的自己，事后诸葛，于他非常危险。

　　不二点点头，菊丸继续说：“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人选了？”
　　“左丞相。”
　　菊丸听了沉默半晌，幽幽叹口气，“不二，你知道，我不想把桃城拉进来，如果可以，佐伯我也不愿意拉他进来。”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要见桃城，然后隔几日我们一起去见左丞相，我保证即便出事也和他无关。”
　　菊丸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说：“行，我这两日就将他约去燕子楼，之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做。”
　　“大将给手下这么大权力，手下人其实很难做，呵呵，你说是吗，手冢？”不二将泼墨扇摇一摇，转头看另一边的手冢，蜜色的刘海落下来，挡住了菊丸看向他的视线。

　　手冢点点头，没有说话，不二继续笑着，转头就见到菊丸一双带了几分羡慕的眼神，赶紧将扇子抬一抬，遮住嘴角。

　　菊丸伸手从袖口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不二，不二疑惑地接到手里，只见玉佩正面祥龙戏潮，反面用小篆书着“免罪”，不二一阵心酸，也不问他从哪儿得来的这免罪玉牌，仅是将玉佩又递到菊丸面前，“我不需要。”

　　菊丸将他的手推回去，斜看一眼旁边的手冢说：“不二，不为你，为老夫人，为裕太，就算为你身边这个面无表情的护卫，收了吧。”

　　不二低低头，手中玉佩沉的如座山般重，旁边手冢伸手将他攥着玉佩的手握到手心，菊丸只当没看见，然后喊了小厮葵剑太郎来收拾满地的芙蓉糕。

　　不二见这个用布巾束冠的男子很有几分正气，且虽是收拾东西，却看得出应该是读过书的人，于是问菊丸：“新来的？”
　　葵剑太郎正蹲在地上，听见不二的问话，以为他和自己说话呢，就抬头笑着说：“恩，刚来的。”墨色的瞳清亮深邃，刚毅的面容却配上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忍不住多看一眼，然而再怎么看也还是觉得和谐，动静皆宜便说的他了吧。

　　“别担心，自己人，他以前是个小叫花，我母亲见他可怜所以把他送上了朝华寺做俗家弟子。身边都是皇上安排的仆从，所以我把他叫来了，昨天刚到的。”
　　“那就好，我回府把小莲也给你送来，她武艺不比莺莺和依依差，给你你也好办事。”不二收起扇子起身，手冢也跟着站起来。

　　菊丸点点头，葵剑太郎嘿嘿一笑，不二看着就是一愣，他眼中的纯粹有些熟悉，像极了某个人的以往的眼神。摇摇纸扇，不二不让自己多想就走了。

　　…………………………

　　就这样简单一句“我经常来陪你玩好了”，太子大石要却红了眼眶，年纪小小就常年以药为伴，房间里珠帘碧翠，却从来掩不住那一抹浓浓的中药味，尽管紫铜销兽炉里一直都点着熏香，却因为和着中药味而使整间屋子的味道十分怪异。

　　太监丫鬟面上都好好伺候着他，但是谁不是在背后叫他“药罐子”，听了也鼓着腮帮子生气，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做，因为曾经一次跟母后说了，那个小太监就被割了舌头，不想再看到别人因为自己受苦，所以只能忍着。

　　其余皇子晌午读书下午习武，但是他只能在身体不是很疲乏的时候去一下书斋，一月里倒是有二十日是没法去的，习武就更不用说了，连皇上都过来亲自吩咐他不用去，可是毕竟是孩子啊，看着二皇子三皇子还有几个伴读将各种兵器练得虎虎生风，自己能做的只是在门边看一眼而后转身再回他的辰安阁。

　　书斋里的几个伴读都和自己不熟，二皇子一直是众人捧着，走到哪里都有笑声，也很少过来找他玩。或许因为母后将三皇子视如己出的原因，唯独和他往来的只有三皇子，几乎每日都会过来一趟，有时来讲讲宫里的趣事有时来讲讲书斋里的事，他每次都认真听着，眼里充斥着羡慕，后来晚膳之后三皇子陪他的那半个时辰就成了他每日里最高兴的时候。

　　太子看着面前这个红衣红发信誓旦旦的菊丸英二，眼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这一下倒吓坏了菊丸和三皇子。

　　菊丸回头看看三皇子，三皇子也看看他，俩人赶紧给在床榻上的太子擦眼泪，不过小孩子哪里做过这种事，手忙脚乱的，菊丸一伸手就弄疼了太子的眼睛，三皇子更是，指甲还戳到了太子的鼻梁，太子头慢慢往后仰，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你们不要给我擦了，弄疼我了。”

　　菊丸和三皇子赶快撤回手，见太子已经不哭了，嘴角也慢慢翘了起来，于是三人便一块嘿嘿笑起来，太子拉拉菊丸衣袖：“你以后真的会经常来陪我玩吗？”
　　菊丸英二拍拍胸脯：“我爹爹说了，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什么难追，我肯定会的。”
　　三皇子站在菊丸旁边说：“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菊丸看看三皇子，转头再对太子说：“那我就更厉害，放心，我说话算话，放心吧。”

　　太子左右擦擦眼角剩的泪，狠狠点头：“恩，放心了。”

　　皇子和伴读们用午膳的邱阳阁后面有几间房，一律的小朱门青纱窗，每间房里都安置着一张红木制就的大床，皇子和伴读用过午膳要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左右，下午未时三刻左右他们才起身去尚武别馆。

　　左手第一间一直是二皇子大石枫休息的地方，不过近日佐伯一直因为肠胃问题睡不着，所以每当这时他都会来找二皇子玩。二皇子每次都小心的叫佐伯跟他一块到他的床上，然后伸着小小的手给佐伯揉肚子，佐伯每次都被揉的更加难受，因为二皇子的手软软的，摸到肚子上又痒又麻，所以俩人最后都是笑哈哈的玩一阵才躺下睡一会。

　　今日佐伯还是难受，于是慢悠悠又晃到了二皇子休息的房间，二皇子正等着他呢，见他来，笑出两个小酒窝，“小虎，我等你呢，你看你看，我给你做了个竹蜻蜓。”

　　佐伯个子在他们几人里算是高的，不过却是几人里除了太子外最经常生病的，尤其冬日，经常染上风寒，后来二皇子非要叫太医给他诊治诊治，结果太医只说是体虚，自那之后二皇子便经常给佐伯带些人参啊枸杞啊做的之类的汤粥，不过每次都是他们吃完午膳再叫丫鬟给端来，今日佐伯以为又要喝他给弄得那些奇怪又难喝的东西呢，结果二皇子手上那个栩栩如生的竹蜻蜓很快就让他忘记了那些难喝的粥，“啊！真好看，你做的？”
　　“恩，我叫小黑子教我的。”小黑子是伺候二皇子的小太监，年龄比他们几个也就大了五六岁，是二皇子的跟屁虫，整天就知道找好玩的来逗自家主子。

　　佐伯拿着竹蜻蜓看来看去，白白的脸上笑容慢慢绽放开来，银色的头发也借着屋外的阳光亮闪闪的，二皇子轻轻一笑，两边的酒窝也轻巧露出一点痕迹，“送给你的，喜欢不喜欢？”

　　佐伯不住点头，银色头发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二皇子笑的更开心了，手上因为削竹子而划伤的地方也不痛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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