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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
漫国宝乐十六年。
“唉,月影,别再这样下去了,他...不值得你这样。”身着龙袍的皇帝哥哥坐在月影床边,眼里满是无奈。
床上的月影依旧一身简单的紫色,清瘦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更惹人疼惜。月影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皇帝哥哥,扯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只是这微笑此时却让她看起来脆弱的仿佛就要随风而逝一般。苍白到没有血色的嘴唇轻启,道:“皇兄不必担心臣妹,臣妹只想问皇兄一个问题。”
“月影你...又何必...你问吧。”皇帝哥哥此时除了无奈便还是无奈了。从宫外回来之后,月影便像是失了魂似的,不仅对自己往日最爱撒娇的皇帝哥哥变得客气而疏离,对其他人更是没有了以前的亲切,虽不是摆着公主的架子,可却时刻让身边的人感受到了一种所谓公主的威仪,不可亵渎。皇帝哥哥也问过她原因,而月影只是淡淡的一句,皇兄,臣妹不过是长大了,以后也再不会给皇兄添麻烦了。皇帝哥哥苦笑,长大,多残酷的字眼啊,让自己天真烂漫的小月影一夕之间竟“成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皇兄,当初你那么仓促让我嫁给沐浩轩,甚至不顾我的意愿强迫为之,到底是为什么?”月影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流露,仿佛一个没有任何生气的娃娃,机械的说着。
不是没有想到月影会这样问,可皇帝哥哥此刻却犹豫了。其实有时候知道的越多,便伤的越深。但此时的月影让皇帝哥哥实在无法拒绝:“还记得那次在御花园你第一次见到沐浩轩吧。”
月影看看皇帝哥哥,示意继续。
“在那天之前,我收到了来自邺淞国的文书。内容是...内容是让你和邺淞的将军联姻...”
“苏晨?”这个仿佛穿越千年的字眼从月影嘴里说出,说不出的苦涩。
“是...可...”皇帝哥哥有些说不下去,这就像不停地撕扯着月影本已经殷红的伤口,使之更加鲜血淋淋。
“皇兄没答应,对吧。”月影说的是问句,但用的却是肯定句。
“恩,你也知道邺淞与我国关系一向不大好,此时却突然有此提议,朕不得不谨慎为之。再者,边界之战一触即发,朕怎能此时让你远嫁他国。”
“所以皇兄就选择了沐浩轩来解这个燃眉之急。既削弱了他手中的势力,也算是给臣妹找到了最合适的夫婿,对吧?呵,皇兄果然还是疼月影的。”月影微笑着看着皇帝哥哥。
“月影,其实让你嫁给沐浩轩这个主意不是朕出的,而是沐浩轩他自己提出来的。”
月影怔了怔,仿若面具一般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的裂痕,旋即恢复:“哦?是吗?”
“月影,你该知道皇帝哥哥的意思。沐浩轩是个不可多得人才,而且他对你...朕想你也该清楚,你可不要因为那个人而错过了真正该珍惜的人。”皇帝哥哥的语气已是严肃。
“臣妹还有一个请求,想要向皇兄借兵千骑。”月影故意忽视皇帝哥哥说的话,语气依旧淡定。
“你!月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皇帝哥哥愠怒。
“当然了皇兄,臣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听着月影不愠不火的话,皇帝哥哥突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更是忽然之间醒悟了,面前的这个自己保护了十几年的亲妹妹也许真的不一样了。想到以后再也听不到她笑着喊自己皇帝哥哥,再也看不到她谈论自己喜欢人时那样明亮的眸子;想到以后她会顶着像宫里所有人一样的生硬面孔,甚至规规矩矩的遵守宫规。皇帝哥哥便感觉有一种悲怆之感慢慢从心底蔓延上来,直至没顶。原来,像月影这般单纯的人儿也会被世事磨掉所有的天真,然后慢慢的心平气和的接受现实的残酷且变得麻木。世道无常,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了吧!罢了罢了!月影,假如答应你的要求真的是你所希望的,那皇帝哥哥成全你,只希望将来你不要后悔便好...
“好,朕答应你,这是朕‘冥骑’的虎符,从今往后朕的‘冥骑’便由你来统领。”皇帝哥哥把虎符给了月影后就疾步离开了落英宫,再没回头。
月影接过虎符,望着皇帝哥哥离去的背影,无声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从今天开始,本宫便是‘冥骑’的统领,‘冥骑’中的一切事务皆由本宫全权负责。”月影站在高台上,一手高举虎符,向着练兵场上的士兵们说道。高台离下面的练兵场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这段距离也丝毫不影响底下的士兵看清现在说是他们统领的那个人是个女的,甚至是他们这个漫国至高无上的长公主殿下。纵使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也无法掩饰脸上的惊愕,而他们的这种表情全被高台上的月影看的是一清二楚。
“怎么,有人质疑本宫的话?”月影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苛责,却无端的让人感到了一种气势,傲视,漠然。
听到月影愈发凌厉的声音,“冥骑”的士兵们也只是愣了一瞬便马上反应过来了,有虎符者便可号令“冥骑”,即使眼前的是个女子,也必须要无条件服从:“尔等誓死效忠公主殿下。”
月影露出了微笑,在眼光的照射下,那个笑容像罂粟般缓缓盛开,绽放,最后定格在唇边,久久不逝。
“好,大家有这种气势便好,不过,自本宫统领‘冥骑’这天起,士兵的操练强度要增加,不过会换种方式,我们的军队不仅要有武力更要有头脑,不逞匹夫之勇,而但凡有违军规者,皆严惩不贷。明白了吗?”
“是,尔等谨记。”整齐利落的士兵回答声响彻在练兵场的上空。
从那天起,月影除了晚上会回到落英宫之外,其余时间几乎全在“冥骑”的操练营里指挥士兵。月影自己没有觉得如何,反倒是小予,看着公主殿下如此不知疲倦,倘若长此以往,身体又如何吃得消。小予也不是没有劝过,可公主只是一句淡淡的“我没事”便敷衍了过去。她不敢问公主到底怎么了,却看着公主一天天消沉,心里着实着急。
这天月影又收拾停当,准备去操练营的时候,皇帝哥哥却突然传召自己去御书房。月影心生奇怪,却也不便多问,便跟着传召太监去了御书房。
“月影,他们还是开始了...”皇帝哥哥的脸在阴影下看的不甚分明,可说出的话还是让月影的心沉了下去。皇帝哥哥递给月影一本奏折,月影打开来看,白色的奏折上,墨黑的字赫然写着:邺淞大军来袭,众将士不敌,败。现今,敌军已直逼皇城。
“这是最新战报?”月影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的:“皇兄现在才告诉臣妹?!敌军已直逼皇城,皇兄居然一直瞒着臣妹,皇兄可真是为臣妹好啊!”
“月影...朕知道朕不适合当这个皇帝,但是,朕还是会尽全力护你周全,今天决定告诉你是因为朕还是觉得你要自己和他做个了断。但...月影,你记得,皇帝哥哥一定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任何人伤害你都不行!你明白了吧。”
“皇兄保重,臣妹先行告退。敌军之事,皇兄不必担心,臣妹自有打算。”月影背对着御书房里的皇帝哥哥说,月影怕再看到皇帝哥哥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第一次听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帝哥哥说这般服软的话,心下一酸,泪险些跌出眼眶。不是说好了要坚强的吗,不是说好的不依赖他人了吗。所以,微笑,微笑...
过了一个转角,月影再也微笑不起来了,皇帝哥哥的话,奏折上的情报和她自己对自己施加的压力像是一场狂风暴雨般向她袭来,长时间的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坍塌,崩陷。没有向皇帝哥哥问这次的敌军主将是谁,是因为这已经是再明了不过的事了,除了那个大名鼎鼎,威风八面的少年将军——苏晨,还有谁能再这么短的时间攻陷那么多城池直逼皇城呢。月影握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已经泛白,牙齿咬的嘴唇想要出血一般。苏晨,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我们之间必须要这样吗?别再逼我...苏晨,你可知道,我...从来最不想的...就是和你,刀剑相向!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再也忍不住的情绪,再也隐藏不起的感情,自己努力忘记的那个人又这样不期然的浮上心头。灼咸的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流下来,没有一丝犹豫。
是谁蹲在无人的角落放声大哭,是谁这般撕心裂肺,又是谁这样让人痛彻心扉...
接下来的几天月影除了操练士兵外,便是呆在皇帝哥哥的御书房看最新一期的战报。直到今天收到了最后一条战报。月影和皇帝哥哥看完之后谁都没有说话,御书房里寂静的出奇,两人的身影在御书房暗沉的光线里被无限拉长。静静躺在桌子上的战报字迹分明:邺淞主将苏晨骁勇,已兵临皇城,却止步不进,扬言降者善待。并道如三日之内仍不大开宫门,无谓抵抗,便发起最后总攻。
“他太小看我了。”沉默许久的月影突然冷笑道。
“月影,别乱来。”
“皇兄不必多言,臣妹明白。臣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月影回到落英宫之后,对士兵的操练更是大大加强了,也再没去过御书房。
两天后,在苏晨说的三日后总攻的前一天,月影一反常态的早早回到了落英宫,并且嘱咐小予把她之前酿好的桂花酿拿出来。小予看着面前笑的灿烂的月影,恍惚间觉得公主从来没变过,还是以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公主。小予马上把桂花酿拿了出来,给了月影。看着月影的身影,小予轻声喃喃道:其实,还是公主笑的时候最好看。
月影把桌子上的酒杯摆好,又把桂花酿一一斟好。就静静的坐在桌边等着。没多大一会,门口便进来一抹明黄,自然是皇帝哥哥无疑了。月影欢快的上前像以前一样一把挽住皇帝哥哥的手臂,开心的叫了一声“皇帝哥哥”。这边的皇帝哥哥看着月影一如从前的明媚笑容愣住了,直到月影拉着他的手晃了又晃才醒过神来,轻轻地唤了声“月影”。月影应了声,就拉着皇帝哥哥坐到了桌边,指着桂花酿说:“皇帝哥哥,今天陪月影喝桂花酿吧!”
“月影,你叫我什么?”
“皇帝哥哥啊,呵呵,月影想通啦,不会再为不必要的人消沉,不值得的。”
“月影你...想通就好。”皇帝哥哥盯着月影看,像是怕听错了似的,但看着月影不变的笑靥,心里暗想,也许真的是月影想通了也说不定。
“皇帝哥哥,这杯我敬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月影这么好。月影真的很感动。”月影举起面前的酒杯,对着坐在对面的皇帝哥哥说道。
“月影,你只要记住皇帝哥哥绝对不会害你就行了。”皇帝哥哥举杯一饮而尽。
于是月影一杯杯敬,皇帝哥哥一杯杯喝。
“月影,你这酒,后劲真大,皇帝哥哥怕是有些醉了。”皇帝哥哥甩了一下脑袋,想要清醒一下,却发现脑袋越来越重,月影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只看见月影的嘴一张一合仿佛在叫自己皇帝哥哥,但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回答便倒在了桌子上。
皇帝哥哥,月影对着倒在桌子上的皇帝哥哥无声叫道。嘴里咸咸的,抬手一抹,一手的湿润。自己怎么又流泪了呢,真讨厌。月影放下手里的酒杯,叫了声小予,只是同样喝了酒的月影眼里却是无比清醒。
小予进来之后便看见醉倒在桌子上的皇上,连忙扶起。月影帮小予把皇帝哥哥整个人架到小予肩膀上,然后示意小予跟她来。小予扶着皇帝哥哥,跟着月影走到了里间,刚一进里间便看见月影的手在床上摸着,然后像是摸到什么似的按了下去,小予就看到公主的床就这样打开了,下面居然是一条地道。
月影看着小予吃惊的表情,轻笑了一声,便马上嘱咐小予道:“马上带着皇帝哥哥从这里出去,密道那头是城郊的一片荒林。出去之后带着皇帝哥哥去紫竹林,你不知道紫竹林在哪不要紧,等皇帝哥哥醒来之后,告诉他说紫竹林有故人等候,他就会明白了。你现在快走,把皇帝哥哥安顿好之后,你就不要再回来,呆在紫竹林也好,回故乡也罢,就是不要再回来,知道了么?
“公主,那你怎么办?”小予听了半天,才明白了公主是要自己带着皇上走,可是公主自己呢?
“先别管我,快走吧,一定要把皇帝哥哥平安送到紫竹林。小予,一切交给你了。”
“公主...小予舍不得公主。”
“小予,你以后会生活得更好的,快走。”月影擦着小予脸上的泪,叹了口气。
小予最后看了眼月影,眼里满是不舍。泪眼盈盈的说了句,公主保重,便步入了地道。
看着被小予架着背影逐渐消失的皇帝哥哥,月影低笑了声,逍遥迷魂散,果然名不虚传。以皇帝哥哥的功力,居然这会儿还没醒。月影对着地道挥了挥手,皇帝哥哥,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皇宫,喜欢皇位。其实当年的事我一清二楚,只是你们认为我小,不知道罢了。现在好了,我把你托付给皇嫂,希望你们能把你们失去的时光补回来,但愿不会太晚。祝你们幸福,再见,皇帝哥哥!
月影合起地道的门。随手拿起桌边的蜡烛,扔在床褥上,转身离开了落英宫。
落英宫外的月影等了不大一会,便看见落英宫火光冲天,无数宫女太监大喊:走水了
努力扑灭大火,却被月影一一拦下。月影看着面前昔日美好的宫殿,一夕之间面目全非,月影自嘲的笑笑,原来,没有东西是不变的。不过这下,无论你再怎么聪明,也再不会找见皇帝哥哥的踪影了,苏晨!
月影遣散宫女太监之后,自己也转身离开,徒留身后的一片火海,在晦暗的夜色里格外耀眼...
夜晚,总让人觉得特别清冷,尤其是在一场生死决战之前的那个夜晚。
月影烧了落英宫之后,一个人回到皇帝哥哥平时的寝宫。寝宫里一片黑暗,月影独自窝在软榻上,一言不发。空气里静的只剩下月影自己的呼吸,悄悄的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徒添寥落。沐浩轩一进来,便见到这样一幅画面,不由得窒了窒。继而沉默的把寝宫里的火烛一根根点燃,然后月影死水般的脸就这样映入他眼帘。
“你把皇上带走了?”沐浩轩还是冷冰的声音,像他这样的人,已不是无情,而是忘记了如何表达。
“恩。”
“公主,明天一战...”
“不要再叫我公主。”月影打断沐浩轩的话,生硬的说。
“公主你...”
“月影。”
“公主...”
“月影。”
“...月影。”沐浩轩始终是拗不过月影,还是变了称呼。
“沐浩轩,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尽管成亲之礼未成,但我名义上还是你的未婚妻,你不必这样。当初是我太乱来,现在,我只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之前的鲁莽。”月影下了软榻,轻轻依偎在沐浩轩怀里,感觉的沐浩轩身体的僵硬,月影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身。而手下的肌肤却愈加僵硬。
“月影,我不怪你,真的。”沐浩轩叹气,试探的覆上月影的背,轻拍了两下。
月影和沐浩轩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直到天明。直到月影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月影起了身,发现床边放着一块紫色贝壳。贝壳下是一封信。月影打开来看,里面只写了一句话:贝壳是一对,等我。
月影看着信,脸上迸发出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慢慢把信收到了怀里,和那个紫色的贝壳。紫贝,世上最稀有爱情的象征,拥有紫贝的男女缘定三生,生生世世不分离。沐浩轩,你找这个费了很大的劲吧,只可惜,这次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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