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黧黑色的花

　　Chapter Seven

　　我坚持和老班说：“我不穿裙子，不要化妆，不戴假发上场。”我看着她面对着我的脸是硬撑着一张西瓜太郎和樱桃小丸子的面瘫忧虑脸结合而成的。老班极度忧虑的眼神还笑的如沐春风般的假惺惺地面对着意志这么坚定的我。“陈亚黧同学，就算不失为你自己着想也罢了，但是你起码也要为我们班级的形象着想一下吗，你这样的形象怎么和吴纬熊同学站在舞台上对唱情歌呢？那还不颠覆了传奇阿？我可以批准你不穿裙子的要求，但是你不可以穿你平时的衣服，明天晚上的校庆晚会真的很重要，很多个学校的众多师生员工都要来参加我们学校的校庆晚会的，还有我们学校的师生员工也在场阿，还有教育局等的人要来，整整一万多人以上呢……你可以穿女装，化点淡妆，至于你的头发嘛，是无论如何都要戴假发的。不然怎么上台？陈亚黧同学，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阿，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我笑笑，望着苦瓜着脸的老班。“老班，我不戴假发的，至于明天晚上，我一定不会出丑丢我们班级的脸也不会丢我们学校的脸也不会出任何差错，也不会让你们难堪的，所以呢。老班再见了——！”我匆匆说完话就逃离了音乐教室。今天下午的预习彩排只有吴纬熊和我还有老班。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现在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音乐教室里面脸对脸的囧囧着了。
　　“你明天下午必须想个办法不让陈亚黧穿她的衣服上场，一定要得体，不能透露出去，特别是不能透露给陈亚黧。”
　　“老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做好的。”
　　……
　　这一切，陈亚黧并不知情。他们的谈话内容是什么。
　　我把我准备好的衣服都装进了我的袋子里。贝雷帽，白衬衫，苏格兰格子裤子……校庆是今晚上八点开始，有很多人忙忙碌碌不得停下过。不少学生会的人从我身边经过，他们的胸卡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标志。还有些学校的工作人员扛着音响聚光灯等的校庆工具上上下下走走停停，连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是急促着的。我一笑而过，转身走进教学楼爬上三楼的教室，看到了老班站在教室门口，苦瓜着个脸面对着我。我朝她举起我手上的袋子，刻意摇晃几下，很友好地笑了笑。
　　“陈亚黧同学，我们班的节目是最后一个，现在都已经六点半了，你去厕所换你的衣服吧。”老班说完话，转身走进教室。我提着手中的袋子，走去厕所。左眼皮开始不安地跳动，我能察觉到我的睫毛是在不安动着的。我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谁知道这次是福是祸呢？兵来则挡水来土掩。我在心里这么默念着。
　　我把我的带子挂在门背的钩子上，转身进去关上了厕所的门，我在厕所里听见有人走路的声音，有点刻意的走轻的步子。过了一阵子，那刻意轻缓的步伐声消失了，厕所里寂静无声，只剩下我一个。我打开门，伸出手去拽我挂在外面的袋子，袋子是我的袋子。我拍了拍胸口，深深地呼吸。我把东西都倒了出来，倒出来的东西让我大吃一惊。倒出来的东西都不是我的！我蹲下身子扯起地上的东西一样样地看，一件白色的连衣裙，Lolita式的裙子还缀有蕾丝边；一双白色的平底鞋；还有一个尚未拆封的包装得很好的黑色假发，还有一个造型独特的面具……该死的。有人掉了我的包！我伸手去拽我放在门槛的衣服，四处摸索，空的！空空如也！我光着个身子蹲在厕所里，看着我手头上不属于我的那些东西。我开始知道我的左眼皮跳的是福是祸了。我急得满头大汗，这个大个厕所连半个人都没有。我展开那件裙子，看到了地上的面具和假发，还有一双平底鞋。
　　我看着这些东西，我只知道我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一、穿着这身行头戴面具出去；二、什么都不穿光着出去。”也有第三条路，就是待在这里……当然，很明显，我不会在厕所里面待着也不会光着出去。我只能走第一条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穿着这身出去找掉我包的土贼大打一顿！
　　我把裙子套在身上，轻轻地拉上拉链，穿好鞋子，刚好合身又合脚。我把假发的塑料包装袋撕了出来，把假发的网套套上头上，一种闷闷的感觉从头顶传来，我极不情愿地把那个黑色假发戴上脑袋，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面具，一个缀着亮片的面具。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厕所，对着洗手台的镜子扶正了头上的假发，将面具戴上了脸。老老实实地遮挡了我的庐山真面目。瞬时间我和世界就仅隔着一个面具。我像做贼一样在厕所外四处观望，确定厕所周围真的是旁若无人，我才从厕所里蹦了出来，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十分女性化的矜持走路穿梭人群。平底鞋的鞋尖勒得我脚尖很不舒服，我隐隐咬着牙走到了篮球场，正好。我远远地就看见了黑猫和猴子两个人打球的身影，我扯着嗓子喊。“郑景浩，高天阳——！ ”黑猫猴子对女生有特别高的感应力，尤其是我这样的“美女”，我喊完不到三秒钟他们两个就出现在我的面前，笑得屁颠屁颠地像两只等待主人抚摸脑袋的哈巴狗。
　　“美女，你找我们两个有事吗？”猴子笑得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是陈亚黧，鸭梨。”我扯下了面具。
　　黑猫和猴子一下子互相抓着肩膀跳远了，嘴里哆嗦着：“你怎么会是鸭梨啊你怎么会是鸭梨阿怎么会是鸭梨阿……”我拉着这两只在考拉抱树的人到了一个人烟比较罕迹的地方。
　　“我刚才在厕所里被掉包，只能穿这身出来了。”我面朝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头扭曲成了天津大麻花。“鸭梨你一下子变成美女了我们都不认识了。”某猫一脸懵懂地看着我，“那个掉包的的干得好，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们的身边还有一个比林志玲还要漂亮的人……”某猴说出这句话后，我一脚甩出脚上的平底鞋，一鞋进门，某猴的脑袋。猴子哭丧着脸，楚楚可怜状地看着我和黑猫，一遍一遍地念叨着灰太郎的著名名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身后燃起的隐性的熊熊烈火让黑猫和猴子知道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愤怒。猴子停止了宣读灰太郎名言的颂歌，和黑猫郑重其事地看着我。
　　我什么都没那份心情说了，把面具戴好。捡起地上的鞋子穿好，从小树林里走了出去。太阳的光太强烈，刺得我眼睛很不好受。猴子和黑猫跟在我的身后，陪着我去礼堂。校庆晚会现场。
　　去礼堂的一路上很多人看着我们三个议论纷纷，给予我不怀好意的眼光扫射。身上的裙子套的我很不舒服，头上的假发闷的我更加不舒服。我强颜欢笑，虽然戴着一个面具。
　　在礼堂门口，我遇见了一个人，戴着面具穿着白色西装的人。吴纬熊。
　　吴纬熊嘻嘻哈哈地向我走来，笑哈哈地递给我晚会的节目表，我们班的节目是最后一个，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分外耀眼的一行字：“第十五号节目/表演节目：男女对唱/表演曲目：《屋顶》/表演者：2年B班吴纬熊、陈亚黧。”这一行短短的中国汉字发出的光芒刺得我的双眼和我的心都很不是舒服。我斜眼望着吴纬熊笑哈哈的嘴脸，“谁掉包我东西的？”吴纬熊走过猴子的身边，吴纬熊在我的耳边轻轻念叨。“努力唱好，唱好了就告诉你。”吴纬熊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耳朵上，痒痒得想挠。吴纬熊话毕就从我的身边绝尘而去，我和他背对着背，我看见地上有他远去的影子。我面对着天空，看着夕阳的样子。阳光是不是反映的太强烈，我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我哭了。
　　我坐在舞台的右边，幕布就在身后高高挂着，这里不通风，夏天的闷热气息围绕在我的身边，假发下的额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豆大的汗珠，连紧握裙角的手心也出了不少汗，粘稠得不成样子，吴纬熊穿西装打领带人模熊样地在我身后捂着嘴巴没尾地大笑，我恨得咬咬牙，转头瞪了瞪笑不拢嘴的吴纬熊。这一瞪，这饱含深仇大恨的一瞪他怎么还可以笑出声了，而且还笑得捶胸投足地夸张。舞台上是校长在发言些不正规普通话的演讲，吴纬熊不知道是在笑我的奇装异服还是在笑秃顶校长的“标准”普通话的演讲，我只知道他在我背后无论是笑什么我都不觉得好笑。
　　五颜六色的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穿得一身红黄蓝绿青蓝紫的主持人用小绵羊的“甜美”声音在报着节目，十五个节目是十五个资格十五批人马，我拿着一张环保纸印成的节目表，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我揉成一团不知道随手一丢丢到了那个不知明的角落里。舞台上的表演真是不得不让我赞不绝口，有个小胖子饱含深情地朗诵着一首什么爱校的诗歌，朗诵了半天朗诵出来的都不是他手上那张东西的内容，不知道去哪里瞎扯来的，因为我5.1的视力清晰地看到他把手上的那张东西拿反了……有一个头上戴着两根孔雀毛毛的女生，身上穿着V领口的红色裙子在跳着舞，她跳出来的东西就是尽量把她的V领口红色裙子尽量往下摆，我明确地看到了舞台下面有一群男性的不明份子在尖叫，色诱观众的表演……我的额头哗哗出现了一大片黑线，经过了漫长的群魔乱舞，深情朗诵，款款深情地高歌……终于到了我们班的最后一个节目，我和吴纬熊十分配合场景地相互挽手出场，其实是吴纬熊同学听到了主持人报道我们班的节目，兴高采烈地将我从凳子上拉起来，将我拖了出去，我差点摔了一个大跤，幸亏吴纬熊及时拉住了我，我只能很礼仪小姐地迈着什么叫做“大家闺秀”什么叫做“小鸟依人”的走路姿势出场。
　　我受着台下观众的“这女的是谁啊？”“是我们学校的么？”的看法只能含齿露笑对他们平静如水地“友好”微笑，其实我的内心早已火山爆发了，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我想到了一句名言。要么忍，要么残忍。
　　我如标准的外国友好礼仪小姐，走到了立着的麦克风前。歌曲的前奏刚刚响起，准备到了正歌部分，突然头顶上传来“轰、啪！”的一声，全场都黑了下来，陷入黑暗的困境。停电！？我此刻的心里只想到了这两个字，我伸出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舞台有两百多平方米的宽敞，我此刻只知道我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台下喧哗一片。我四处无方向地转，这场景，有点熟悉。我的脚下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根线，我重重地滑倒在地上，该死的，我趴倒在地上，膝盖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观众席上闹哄哄了一阵子，突然有点安静了下来。我在黑暗中听到吴伟雄的轻轻喊叫声。“陈亚黧，陈亚黧，陈亚黧……我在这里，你在哪里？我在这里，你不要怕，我在这里……”我趴倒在地上，只听到有脚步声缓缓向我迈进。“来，把手给我，来，把手给我，不要怕，把手给我……”我迷茫的双眼只看到有个人的轮廓出现在我的面前，戴着金色的面具，朝我伸出手，我把手递给了他，他金色的面具闪着光，闪闪发光的面具下我看到他似有似无的笑脸，他在我耳边轻轻喃到。“陈亚黧！我和你说正事！”“陈亚黧，你还记得唱么？清唱？”我一下子醒悟过来，我才知道拉和我手的是吴纬熊，我慌忙推开他，他却紧紧拉着我的手，有些愤怒地朝我小念。“陈亚黧，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忙着从他手里抽出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不松开，生疼。“不记得……”我像吐口水一样把话吐到他的方向.“那你记得什么？”他紧握我的手有点用力，我疼得咬牙，我慌而乱之。“我只记得艾薇儿的《Girlfriend》！”吴纬熊似乎有些发愣，紧握我的手松了下来，“艾薇儿的《Girlfriend》？……”他轻声细语地问我，我在黑暗中奋力点头，嗯嗯啊啊地小声答复他。不知道他懂了没有。
　　我听见他往台下的黑压压的人群撕心裂肺地大喊的声音，“大家不要惊慌，不要喧哗，我们仍继续表演，请大家安静下来！”黑压压的人群们停止了骚动，似乎是吴纬熊的话起了作用，吴纬熊把我推向麦克风的地方，我握到了麦克风的杆子，我在黑暗中听到他的声音，温和而亲切。“陈亚黧，你就唱这个吧。”然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播放出《Girlfriend》的音乐，我像触电般地迅速进入状态，握着不会发出声响的麦克风开始高歌。
　　hey, hey,you,you, i don't like your girlfriend
　　no way, no way, i think you need a new one
　　hey, hey,you,you, i could be your girlfriend
　　hey, hey,you,you, i know that you like me
　　no way, no way,you know it's not a secret
　　hey, hey,you,you, i want to be your girlfriend.

　　我唱到高潮部分，有一束远程电筒的光照到了舞台上，成了一个好看的聚光点，照亮了我和吴纬熊，我站在舞台上看到黑猫和猴子在下面高举着沉重的手电筒，朝我大叫“鸭梨加油！”猴子在一旁做着胜利的“V”字首手势，我开始在舞台上跳了起来，学着艾薇儿演唱会上抱杆的动作放斜了麦克风，我唱得更欢越，吴纬熊在一旁给我做着歌曲副歌部分的演唱，我看到下面的人群High了起来，我用尽了我的全身力气，为所有的人唱这一首歌。
　　you're so fine, i want you mine,you're so delicious
　　i think about you all the time,you're so addictive
　　don't you know what i can do to make you feel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alright

　　don't pretend, i think you know i'm precious
　　and so yeah, i'm a hey, hey princess
　　i can tell you like me too and you know i'm right
　　i'm right, i'm right, i'm right

　　she's like so whatever
　　you could do so much better
　　i think we should get together now
　　and that's what everybodys talking about

　　hey, hey,you,you, i don't like your girlfriend
　　no way, no way, i think you need a new one
　　hey, hey,you,you, i could be your girlfriend

　　“啪”的一声，舞台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我看到了谢了顶的校长在评委席上扭着肥硕的身子在跳舞，我发觉麦克风有了声音，背后有五颜六色的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音响里是震天动地的是我的歌声，是吴纬熊的歌声，还有他手机里的《Girlfriend》的音乐，我唱得忘我，看着台下Hi起的人群，有点像是我在开一场盛大的演唱会。我的内心，开始有点小小的虚荣。
　　我看到了我身上的白色裙子也跳动了起来，吴纬熊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一把吉他，在玩着摇滚式的弹动着吉他，我大家闺秀的一身正在上演着摇滚，唱着不协调场景的朋克，我想着，越想越自豪。
　　……
　　下台后，一大群人马向我们迎来，多的都是些有的没的赞赏我和吴纬熊表演的人，“临危不惧，弄拙成巧”的赞赏，我干哑着嗓子，朝他们笑而无声。
　　我坐在教室里大口大口喝水，吴纬熊从我身边走过，在我耳边轻轻叮咛。
　　“陈亚黧，你唱的很好。”
　　“还有，你今天的样子很好看。”
　　我转过身看向他，却发现他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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