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

　　番外

　　“娘，淳儿想南下去视察几处酒楼的业绩。”奶奶的寿辰快到了，俯上的男女老少都异常忙碌，忙碌到忽略了我这个三少爷。

　　“这个时候你南下……罢了，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吧？”娘正在挑选爹爹送来的布料，说是奶奶做寿那天都要穿新的。

　　“是，淳儿明白。”娘似乎有点不高兴，我打扰到她了么？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准备。”她一只手在那些布料上游走，另一只手则向我挥动，“记着，别耽误了寿辰。”

　　“是。”其实我不该抱希望的，我以为娘多多少少会叮嘱一下，哪怕只是句“注意安全”都好。

　　可惜她在意的只是奶奶的寿辰。

　　这我早已知晓，只是期待意外罢了。

　　整理行李是很快的，因为没什么好带的，西门家的产业遍布中原，需要什么到时候再准备即可。

　　“三哥要出门么？”我在马厩牵马，身手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是小弟。

　　“恩，赶在奶奶寿辰前把酒楼的事处理下。”我回头，微笑着看着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

　　“哦……真好，我也想出门，可惜奶奶她们都不让。”他噘起嘴来，状似烦恼。

　　你这是再向我炫耀么？心中燃起一小股怒火，却不能表现出来，也许有人在看呢……

　　“你还小，奶奶是关心你，怕你出事嘛，别淘气了，功课做完没？”我很嫉妒他，他几乎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除了兄弟之情——我相信那两位兄长是视他为大患的。所以我对他露出和蔼的微笑，看上去就是一个心疼弟弟的好哥哥。

　　“不提这个了，三哥你走好，我是偷跑出来的，夫子快发现了。”说完遍串不见了。

　　没想到叮嘱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路上没什么事，视察是个借口，我只是想离开那个宅院。

　　在快到冶水的时候遇到了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德兴。他一介书生跑粮食生意，也够为难他了。

　　闲聊中知道他是要家一趟，就在离冶水不远的小村子，并很热情的邀请我去小住几日。

　　时间还多，我便点头答应，去看看农家生活也不错。

　　云中阁的老板娘乃旧识，和我开开玩笑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只是李德兴对她开玩笑的方式有点不能接受，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呵。

　　行了小半天路，就到了李家村，感觉一个村子加起来都没西门老宅大。

　　李德兴很积极的为我介绍他的家人，包括一个长得很傻气的小女孩，还不会说话。原来她还有一段凄惨的往事，这年头这样的人多，我没时间一个个的去同情，但表面工夫还是得做的。

　　农家晚饭很有味道。不是说有多好吃，而是让人感觉到家的味道。尤其是那傻姑娘的吃相——我以为女人吃饭都很讲究的，规矩都特别多，没想到她能吃得这么洒脱，好象几个月没吃象样的东西一样。

　　李嫂见我在看傻姑娘，便又开始说她有多可怜多可怜……哎，烦，却还得礼貌的回应。

　　晚上喝多了点，醒来却看到傻姑娘穿着亵衣与我同床。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恼怒。真不小心，居然着了李德兴的道，这傻姑娘目光呆滞，不知她是知情人还是被害人？

　　李家三人冲了进来，说的说哭的哭喊的喊，内容不用猜也知道。我比较好奇的是傻姑娘的反应，按理说她应该跟着哭闹的，可是她却很安静的坐在一边，一直很呆滞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她注意到我在看她，与我对视了一会便把目光移开，貌似害羞了……可是她居然不知羞耻的看我没盖好的……我都感到脸红！！

　　还好李德兴的婆娘把那傻姑拉走，留下李德兴和我讨论解决方案。

　　他说，外甥命苦，现在清白毁了只怕活不下去，希望我收了这个看上去很可怜其实也确实可怜的女娃娃，不求正房当个小妾侍寝丫头也是可以的。

　　真好笑，你们算计我还希望我配合你们吗？她就算是死也是你们害的，我没必要负责。

　　想起之前她奇怪的行为，我又觉得也许带上她会比较有乐趣，她似乎不象她看上去那么傻。恩，也好，反正西门家不在乎多养一个人，收她当丫鬟好了。

　　晚饭的时候我对傻姑娘说我会带她走，她呆呆的脸上挂着傻笑，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有趣。

　　第二天我们就出发了，我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没必要。但……傻姑娘的打扮实在让人汗颜，和她走一起都觉得丢人，又不好撇开她一个人走，只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到了冶水再给她换换打扮吧。

　　感觉到后边的人在看我，有点怨恨？回头发现她真的在瞪我。也许该告诉她我的想法，免得到时候她不依不饶。

　　考虑之后，我还是决定告诉她我的打算，不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这次她的眼睛没有闪光，依旧呆滞，无神。忽然她情变了，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又是傻笑……我宁愿她继续呆下去，算了，继续赶路。

　　进城之后我越发后悔，这傻姑娘真丢人！！我忙把她带到云中阁，丢人的事能躲就躲。

　　见到老板娘，本要和她寒暄几句，却看到傻姑娘双眼冒绿光的看着老板娘的……我的天啊，她看谁都是这样的吗？！见老板娘快注意到了，我忙拉着那丢人的女人进楼吃饭。

　　点完菜，老板娘又跑来逗我，我真担心傻姑娘又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干脆把她丢掉吧？也好……

　　于是，我带着她出去逛夜市人多松手，希望她被好人家捡着，自求多福吧……

　　回到云中阁，我又有点不安了，我这样太不负责了吧……

　　忐忑中，已经到了亥时。她会不会出事了？在后院找了个地方坐下，心里有些不安。

　　“西门公子，你的丫鬟呢？”老板娘似乎很闲，又跑来闹我。

　　“她……刚才走丢了，你帮我找找吧？”我知道这样很不妥当，但是冶水我不熟悉，找人太难。

　　“走丢了呀……”老板娘攀上我身，娇笑。“你居然叫奴家给你找别的女人，奴家真是……”她就喜欢这么闹，由得她了。

　　她还咬我耳朵，这次有点过火了。我正要推开她，她就自动离开了，很不自然的看着我身后。

　　那傻姑娘居然跑到这里了……似乎还看到了刚才的玩笑，老板娘咬我耳朵……脸上火辣辣的，我居然害羞了。

　　“你回来了，回来就好。”我不自在的整理好衣着，走到她面前说。“之前和你走散了，很着急，街上人多不好找，所以我才回来……”她的眼睛又闪亮闪亮的，似笑非笑，我有点心虚了。

　　她开始笑了，笑得傻傻的，却令人安心，好象刚才的一切没不曾发生过。

　　既然她没事，也没看出我是故意想丢掉她的，那么就当没事吧！把她带到我隔壁的房间，是休息的时辰了。

　　躺在床上，心里莫明的烦躁，窗外月色不错，干脆起来去院子里散心吧。

　　每次看到弯月，我都很心烦：月不圆满，我亦残缺。

　　只能叹气。摸摸胸口的红玉坠子，这是娘当年送我的礼物，唯一的礼物。

　　唉……在别人眼里我是风光无限的西门三公子，可是西门家却容不下我。

　　不经意的转身，看到了那瘦小的身影。她又用那闪亮的目光看着我……的胸口，而且只穿了亵衣……不管了，我现在就想找个人来倾诉，一个能保密的人，最好不会说话，不会写字，比如她……

　　我和她讲了很多不曾告诉别人的话，既然她无法告诉他人，我也没了顾忌。

　　她见我表现得难过，想安慰我，我不需要安慰，我告诉她，我没事。

　　可她竟然哭了，毫不做作的哭了，哭得很凶，很伤心。

　　第一次有人为我哭。

　　虽然是个傻姑娘，却是真心为我而哭。

　　我把她搂在怀里，任她哭泣。我自私的不再劝她，让她的泪水湿透我的衣杉。

　　慢慢的她没了动静，睡着了吧。

　　搂着她，我有种满足感，还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很陌生。

　　她穿得这样少，继续在外边呆着可能会着凉，还是送回房吧。

　　给她盖好被子准备离开时，她突然开口，说了一段我听不懂的话，似乎是湖广一带的方言。

　　她……会说话？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陡然而升。

　　第二天她果然病了，我叫老板娘给她准备药膳，那傻女人却不肯吃。

　　看着她哭肿的眼，我很想去安抚她，但是想到她隐瞒她会说话的事，我就很生气。我在气什么？是气我的心里话有可能被他人知道，还是气她对我的欺骗？我不知道。

　　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她极不情愿地把那碗药膳吃下，然后睡了。

　　那药膳真有奇效，隔了一夜她就没事了，换了老板娘以前的衣服到处乱跑，她不知道她病刚刚好还不能吹风的吗？

　　我聘了辆不错的马车，这样她就不会再次着凉了。

　　临走前她跑来和我说心疼她的毛驴，希望老板娘能照顾它。真是奇怪的女人。

　　她确实奇怪，上马车都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她的脸已经够难看的了，现在又把下巴磕了，以后怎么见人？拿出西域的特制金疮药给她抹上，她竟然就在我腿上睡着了。

　　看她是病人，我便吩咐车夫在路边的小店买了罐鸡汤，让她醒了喝。

　　她醒来向我道谢，我才意识到，我对她过于关心了。

　　怎么会这样？我干嘛要关心她？就因为她为我哭了一夜？

　　也许吧……她能不能说话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所隐瞒也是应该的。

　　她吃完叫我枕在她腿上，这不合礼仪吧……现在想礼仪也太晚了吧，我糊涂了。

　　她腿上没肉，枕上去很不舒服，但是我心里暖暖的。

　　我开始找她闲聊，可惜她还是对我有隐瞒。

　　可是她最后居然说“忘了”。不管她是真忘还是假忘……

　　我觉得自己才是傻瓜，我到底在期待什么？我和她本就不应该有何交集，既然她都“忘了”，我又何必在这边一头热呢……

　　我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不应该有改变。

　　忘了就忘了吧，我只当是一场梦。

　　如今，梦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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