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

　　研究生第一公寓，后园。
　　湛兮沿着那条蜿蜒小径走进小园，园子并不大，但是景致很好，绿草如茵，花团锦簇，尤其是那火一样艳丽的“一串红”开得正盛，从楼上看下去就是浓密的嫣红。这片草地看来是不常修剪的，长了很多的野花，黄的，白的，离远一点望去，像块花地毯。
　　小路穿过一个回廊，正对着一屏月亮门，门上有一匾，上书三个大字：燕归园。
　　“燕归园？”湛兮一笑，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意思么？她抬头仰望蓝天——天空中哪见一只归燕的影子呢？突然想起来，立秋都过了，燕子们只怕早已飞去了吧？若要得见燕归来，须待明年春回时。
　　从这条小径出去，再穿过一片草地，就到了学校的大路上了。湛兮索性沿着路向前走，她要好好地熟悉一下新的环境，也要好好看看N大，重温一下她昔日的梦。
　　N大不光教学质量、科研水准高，看来，校园环境也是一等一的好：道路两旁，树木林立，而且很显然，这些树都是有着和学校一样的悠久历史的，屹立道边，寒来暑往，无声地见证着学校的风风雨雨。湛兮不禁想到，等到春天，这些老树披上红装的时候，定然会是最绚丽的风景，无花时凝重，花开时自然会平添一笔色彩！她已经开始向往不已了。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有的行色匆匆，也有的怡然自得。湛兮忽然想起，这里是N大，是全国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这里的学生，都不是池中之物，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虽然她考了进来，但并不意味着她就有多大把握能在这里名列前茅。想起父母期许的目光，还有离开L大之际老师的寄望，她在心里暗暗许下了誓言：
　　从这一刻开始，要集中精力好好学习，绝不让自己因荒废时光而后悔，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全力以赴！实现自己的梦想，还有父母和老师们的希望！
　　不知不觉，她感到四周静下来了，哎？这是……
　　她沿着小路拐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很僻静的样子，几乎看不到个把行人。
　　这是到哪儿来了？
　　湛兮四下寻找路标，想确定自己所处方位——啊，找到了！
　　一块蓝白相间的长方形路标，赫然出现在眼前！
　　N大虽然大，但路标也设了不少，以前就听人说，在N大想迷路比不迷路难得多，真是不假。湛兮三两步跑过去，啊，研究生第一公寓……在哪里呢？……
　　咦？
　　不等她找到公寓，她的目光已被路标牌最上面的一行字所吸引——
　　花圃？
　　花……圃？
　　“花圃”两字旁边，一个箭头清楚地指向她的正前方。
　　湛兮抬头一望，就在前方不远处，路旁甩出一条石头小径来，小径尽头，有铁栏杆隐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之中。
　　那里就是花圃？
　　湛兮走上那条石头小径，啊……
　　果然没错！真的是花圃！
　　花圃的占地面积并不小，里面一排排的都是怒放的鲜花。湛兮想起她家院子里的那个花坛，花儿齐放之际也是这般的绚丽，不过这里可比那花坛大得多，品种也多得多，何况，这里定是有专人照顾，所以虽然现在已近中秋，满园的鲜花依旧开得灿烂，在秋风中摇曳。
　　湛兮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了，她目光一转，霍地发现，这花圃的铁门——是开着的！
　　湛兮怀疑自己看错了，再仔细地一看——确实，门是开着的！上面并没有挂着钥匙，会不会是管理的人忘记关门了？
　　湛兮走过去，摸了摸那扇门，“有人吗？有人在吗？”
　　她向里面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这是怎么回事？”湛兮从那扇开着的门进入了花圃，立刻感觉自己被一片姹紫嫣红包围了。
　　“真是美啊……”她在刹那沉醉了。
　　她细细地打量那几排花架，上面的都是比较娇贵的品种，花盆里的泥土湿湿的，还有水珠在花瓣上跳跃，显然是浇过了水的；而另一边，摆在地上的那一排，就不是太名贵的品种了，虽说摆放的也很整齐，但任谁都能看出，它们的待遇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架上花是不同的。
　　湛兮弯下腰，仔细地看了看，才发现这些花也浇过了水的——等一下，这几盆？
　　最边上的那几盆，土还是干的，并没有浇过水。
　　“咦？”湛兮愣了下，这几盆为何不浇水呢？是忘了吗？她四下一看，才发现其中一个花盆边放着个铁皮喷壶，拎起来晃晃，里面还有点水。
　　也许是浇花的人浇到这里突然有什么事离开了吧。湛兮想着，就提起那喷壶，给剩下的那几盆花沐浴。
　　“哎？水……”
　　浇到最后一盆的时候，壶里的水流光了，湛兮对着花盆抖抖喷壶，可也只吝啬地滴出几滴水来。
　　就剩这最后一盆了，不能不管它呀！
　　湛兮捧着喷壶站起身来，这附近有没有可以打水的地方？按理说这儿是花圃，肯定是有水源的，只是她不知道在哪。想问人打听打听，可这花圃似乎平时根本就没人来的样子，从她进来到现在，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向谁去打听呢？她想了想，终于拿着喷壶跑出了花圃的门……
　　她在不远处的拐角处找到了一个水龙头，上面套着胶皮管，可能是给这里的工作人员洗手用的吧。湛兮拧开水龙头，清清的水“哗哗”地流进喷壶，她也松了一口气，多打些水回去吧。
　　等到喷壶满了，她关掉水，又捧着喷壶急匆匆地往回赶。
　　花圃的门近在眼前了，可是——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是什么……什么东西挡在了门口？
　　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花圃的门口！
　　刚才……明明没有的呀……
　　湛兮连忙跑到门口，有人……有人来了？
　　她向花圃内看去，眼前的一幕让她吃了一惊——
　　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男生，背对着她，站在那排并不名贵的花前！就站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
　　他的右手里，握着一个矿泉水瓶子，瓶口向下倾斜着，瓶中的水流如清泉般汩汩而下，而那水流的最终目的地，就是那未得灌溉的最后一盆花。
　　他背对着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像。四周静静的，只有流水的声音，伴着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蔓延……
　　“……”湛兮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水流渐渐地小了，细了，更细了。
　　黑衣男生甩了甩手中的矿泉水瓶，最后的一滴甘霖跌落在花的叶子上，随后他右手乍抬，完成了使命的矿泉水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一旁的废物筐中……
　　男生转过身来，正好与湛兮四目相对——
　　“……！”
　　湛兮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冷……
　　男生的双目……
　　好冷！！！
　　修长挺拔的身材，清爽干练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如果用当今流行的日本漫画里的绝世型美男子形象来衡量，他也许算不得帅哥，更谈不上有多英俊；可是，那萦绕周身的、一举手一投足间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却实实在在令所有漫画里的帅哥与之相比均黯然失色！
　　尤其是那双眼睛……
　　深褐色的瞳仁，目光却……却冷得让人胆战心惊……
　　漠然、凌傲的眼神，仿佛这世间万物皆可不放在眼中！
　　不止是眼神，他整个人好像都散发出一团冷气！裹在一袭黑衣里，越发加重了这冷森的气息！
　　湛兮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难道冬天要提前降临了么？
　　黑衣男生径直向门口走去，仿佛根本不曾注意到她，可突然，他在她面前停住了！
　　湛兮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
　　男生眼中有隐隐的、似乎……可以称之为“疑惑”的东西。
　　“喔！……”湛兮才意识到她正堵在门口，急忙闪身让开路……
　　男生走出花圃，他的脊背挺得笔直。
　　他开了那辆黑色轿车的门。
　　黑色轿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湛兮不知道，那辆黑色的轿车上的标志，叫做“宝马”。

　　……

　　“哎，你是哪位啊？”
　　“啊？”湛兮回过神来，刚才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神秘来者留下的冷气还未散尽，她仍觉得浑身寒意阵阵。
　　问她话的是位穿着沾了泥土的工作服的中年男子，看来是这里的管理人员了，“你找谁呀？”
　　“没有，我只是……进来看看……”
　　“哎？”那人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喷壶。
　　“噢，对了，这个该还给您的。”湛兮把喷壶递上，“我是想……给花儿浇浇水。”
　　“哦，呵呵，是吗，多谢你了。”那人接过壶，“我刚才正浇着呢，突然有电话，我去接电话来着，顺手就把喷壶放这儿了。”
　　“没关系，我走了，再见！”

　　……

　　湛兮回到了公寓，上了四楼。
　　幸福的女孩，应该已经打完电话了吧？都这么长时间了。
　　轻轻推开405房间的门，屋里……竟空无一人！
　　出去了？
　　那张3号床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也都摆上了，只是它的主人不知去向。
　　她的桌上，摆了一排的化妆品：瓶装的盒装的袋装的……应有尽有，最醒目的地方，放着一个爱心型的像框，里面嵌着一张二人的合影，不用说，就是那女孩与她的男朋友了。
　　“我们的爱最新鲜保留原味……浅尝一遍闭上眼情绪特别……”
　　走廊里飘来歌声。
　　“感觉上有些酸……再回味又变成甜……”
　　由远及近。
　　门被推开了，“甜蜜是亲吻的瞬……哎？”
　　美滋滋哼着歌的幸福小女人见到湛兮，愣了一下。
　　“啊，你……你好，你也是住在这里的吧？”湛兮主动打了招呼。
　　“……”女孩眉毛一耸，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儿怪怪的，湛兮有点不自然了。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哦，是你啊，我认识你，你是在食堂里，跟那个冒失鬼一起的那个女生嘛。”幸福小女人咧嘴一笑，“你住这？”
　　“嗯，我住2号床。”湛兮用手指了一下。
　　“刚才……你是不是就来了？后来又出去了？”
　　“啊，因为……你在打电话，我怕我……不方便听……”
　　“嗨！有什么呀？我跟我男朋友通话嘛，又没说什么机密，有什么不能听的？”女孩歪头笑道，“以后，你不必在意这个。”
　　“哦。”湛兮也笑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闵湛兮。”
　　“啊？什么？”
　　“闵湛兮。”
　　“好怪的名字，怎么写的？”
　　“三点水的湛，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兮。”
　　“呵，有意思！我叫卢默默，默默无闻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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