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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夫必有良策,快快说出来吧。”
鸠浅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这般沉不住气可不是越王的作风,果然范蠡等人均是一愣,只好又讪讪的道,“大夫之前曾言我军不宜战、不宜合,不知是何意?”
石买家族世代奉侍越王,本不喜大王偏信楚人,但之前范蠡计赚彭豹,确有急智,此时正值越国存亡之际,便也放下成见,促请范蠡为大王谋划。
“所谓不宜战,即当今形势我军已尽落下风,再战必败,即便以哀兵之术惨胜,也于事无补,故言不宜战;所谓不宜合,”范蠡话音一顿,才道,“如此情势下,与其说议和,不如说求和,而我军已成吴人俎上之鱼肉,以何相求?”
鸠浅心想,来了,估计是要劝自己以身为奴了,答不答应呢?若不答应,恐怕性命都不保了,正纠结着,却听范蠡话音一转,“故我军此时不战不和,正如文仲大夫所言,吴军倾国而动,其势必不能久,只要我军能坚守逾月,吴军势尽,那时才有求和的本钱。”
咦?还要坚守?五千对三万哪?这都守得住?鸠浅忍不住崇拜的看向范帅哥,就希望听到一个一劳永逸解决全部问题的绝世妙计,在其无敌星星眼的扫射之下,连一向神色自若的范蠡都忍不住脸色红润起来。
不着痕迹的错开目光,范蠡轻咳一声,才继续道,“听彭豹之言,吴军西、北两路均非主力,南路军虽刚刚增兵一万,但立足未稳,我军应趁此时机,移入深山,一来密林作战,我军可多布机关陷阱,减弱吴军的兵力优势;二来林中食物、水源更加充足,否则五千人困守此处,不待吴兵攻山,我军也要冻饿而亡了。”
“范大夫此言有理。”石买听至此处已是大为意动,禁不住出言赞赏。
鸠浅的心中却甚是煎熬,承接了越王的军事常识,他非常清楚范蠡此议乃是双刃剑,一旦打散军队进入密林,虽吴人短时间内拿他们没有办法,然则越军也再无机会突围,到时就要比后勤了,看谁能撑的更久而已。
范蠡似已看出了鸠浅的迟疑,却毫不避讳,直言道,“此战败局已定,转入深山,也不过是拖延时间,为议和创造条件。”
“造势么?”鸠浅忽然有点好笑,看来历史是不会改变的,自己是注定了要重蹈勾践的覆辙了。
“造势?此语甚妙。”范蠡微一琢磨,续道,“造势的同时,我们还要思及议和之后事,预留地步。”
文仲颔首称是,石买更是听得聚精会神。
“我军向吴国求和不过有几种选择,一是称臣,每年向吴纳贡,这已是最好的选择,只怕以吴人之野心不会轻允;二是割地,臣以为会稽山及长水、槜李一带平原地区恐怕都将不保。”
会稽山乃禹王埋骨之地,长水更是越国的粮食主产区,一听此言,鸠浅等人忧色更重。
“三是从属,即自认越为吴之属国,连管辖权也要归之于吴,到时只怕兵权也……”范蠡没再说下去,石买则一声长叹,“大王重伤昏迷时,我等也有此议,只是没有兵权,与亡国何异?”
“大王,南营有紧急军情传报。”
“进来。”
“大王,灵姑浮将军令小人传讯,吴军已挥师上山,距我军十里地外安营,观其帅旗,应为吴王夫差、相国伍子胥以及上将军伯嚭领兵。”
“难道吴人要用兵了?”
“不会,吴王若要用兵,直接挥军掩杀便是,何必还要安营扎寨,此举不过是为防我军不顾一切突围罢了。”
石买略一思索,便颔首称是,又转身对鸠浅道,“大王,稳妥起见,还应让灵姑浮加强斥候哨探,整肃军队,以防吴人突袭。”
“大将军所言甚是。”鸠浅刚要依石买之言,传令下去,身侧的范蠡却插言道,“恐怕还要大将军亲自走一趟,我军屡次败退,还须有一位能负重望者坐镇,以稳军心。”
石买本不愿于此时离开,万一大王被这两个楚人忽悠了怎么办?但南营的战事又确实放心不下,正犹豫不决时,却听范蠡道,“大王此番计议还应召众大夫前来才好做决断。”
石买这才放下心来,道,“大王宽心,臣这就赴南营督战。”
鸠浅自然首肯,心下却八卦兮兮的猜测范蠡似乎是故意要将石买支走呀,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鬼点子没说?一待帐内诸人离去,便催促道,“范大夫快快道来,我军到底要如何定计才能解此危局?”
范蠡本还考虑着如何开口劝大王暂缓召集众大夫,没想到这位越王比自己还不待见那帮夫子,全不似以往的性情,但此时实不宜再追究这些末节,便郑重道,“大王、文仲大夫,范蠡此计勿要保密,万一泻了消息,便再无用处了。”
鸠浅忙肃容答道,“这是自然。”文仲也默默一躬身,等待下文。
范蠡这才徐徐道,“其实无论是哪种结果,吴人最多是表面上保留越国的国号、宗庙,至于兵权,那是绝不会让步的,而我王若要东山再起则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兵权,这便是分散转移军队进入深山密林的真正用意。”
其实,范蠡的计策用现代话说,就是化整为零,到时候吴王若想让越王交出兵权,越王就说五千兵一进密林四散奔逃,不知所踪便了,而吴国一旦撤兵,这五千精兵则可以就近撒进会稽山区以及长水、槜李一带,占山为王亦兵亦匪,还可以自行发展壮大。
而此计能否成功还有一个关键就是领兵之人,若所用非人,则这支军队可能就真的变成了匪也说不一定,这也是范蠡支走石买的原因。
“大王,臣以为这五千人还不能全部散去,”文仲蹙眉言道,“一是要留两千人保护大王以作应变,二是多少要给吴王点交代,否则吴人必然生疑。还有选将,三千兵至少要有十几名将军分别带领,这样一来,每支队伍力量有限,还可互相牵制,只是这些人务要选些忠诚可信之人。”
鸠浅低头苦思,越王的记忆对自己来说实在有点渺茫,毕竟那些人忠诚的是越王而不是自己,好半饷才绞尽脑汁的试探着说出一个办法来。
“其实,只要选择越国的世家大族就可以了,毕竟这件事对他们本身而言也是事关生死的机密,一旦泄露便是灭族之祸。”
“大王说的甚是,以礼服之,不如以利诱之,我王还可将其家族亲密之人带在身边,既可示以恩德,又可令其投鼠忌器。”
鸠浅诧异于这话竟是忠厚长者文仲说出来的?看不出来他竟是个法家人物。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时人并不以儒家为正统,反而更重实用,所以墨家、法家、纵横家等流派思想倒比儒家更有市场。
再见范蠡也是深以为然,鸠浅倍受鼓励,继续道,“还有分散出去的越军,或东或西,游而击之,不可集结,更不能据地而守,否则很可能再次被吴兵清剿。”
“游而击之,妙极。”范蠡眼睛又是一亮,简直要对这位大王刮目相看了。
鸠浅其实就是把解放军游击队那一套抬了出来,没想到竟是大受欢迎,禁不住就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只是苦了此地的越人了。”文仲却在一旁叹息起来,“上有吴人盘剥,下还要受匪患袭扰。”
正想要将我们党八年抗战团结军民的光辉事迹拿出来献宝的鸠浅同志,一听文仲此言,可谓是搔到了痒处,哪还压抑得住,立马将些个劫富济贫、骚扰敌军后勤、军民一家的主意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差点没把地道战、地雷战这些个新名词给整出来,否则还真不好解释了。
听得范蠡、文仲是摩拳擦掌,三颗脑袋立马凑做了一处,如此这般的谋划了一番。
范蠡不愧为越国第一智囊,一席话下来鸠浅顿生豪情,只觉得一切了然于胸,竟有些盼着早日同吴王议和了。正暗自窃喜,忽见范蠡、文仲的目光直直射向自己的胸前,奇怪,一个男人的胸部有啥好看的,疑惑的低头瞟了瞟,只见一股殷红的血色已透出了袍服。
“不好,大王的伤口又裂开了。”文仲第一次露出焦急之色,起身出帐叫人通报王妃。
鸠浅挺不好意思的张了张嘴,怎么如此紧急的关头自己还在出状况拖人后腿,果然是废柴啊,可是又不知说什么好,却见范蠡已经来到身前,一脸严肃的……扒人家衣服。
“范大夫,你这是……做什么……”鸠浅结结巴巴的伸手去挡,心想就算你很帅吧,可也不能大白天的耍流氓呀。
“臣略通医理,大王的伤口应尽快止血。”
“啊……哦……”鸠浅只得红着脸收回手,任范蠡拉开了衣襟,只是愁眉苦脸的在心里碎碎念,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范蠡简单看了看那粉嫩颈项上略显狰狞的伤口,已经裂开了大半,鲜艳的血色,一路蜿蜒到精致的锁骨,又缓缓流过胸口,衬着白皙的肌肤,竟有种残忍的美感。
“不疼么?”
“恩,没什么感觉……”鸠浅想了想,那句解开了衣服有点凉的抱怨到底没说出来。
范蠡微微蹙眉,伤口裂开的这么严重竟然不觉得疼?所幸血色还算干净,应该没有炎症。略一思索,便以手按住伤口止住流血,这才淡然道,“臣要将疮口清理一下,再上伤药,请大王放松一点。”
“哦……”好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又活生生咽回了肚里,鸠浅只觉的颈上一痒,范蠡的唇舌就贴了上去。
清理伤口?
用嘴?
还舔来舔去?
最要命的是,自己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
鸠浅只觉得浑身瘫软,手心冒汗,血气上涌,呼吸困难,好半饷才耳边才隐隐传来绯萱话音,“快烧些沸水来……再把这些布也一并煮煮……还有敷伤口的那些草药,都取来给范大夫看看……”
忐忑的抬眼看了看自己那满脸忧色的娘子,鸠浅忽然有点心虚,自己刚刚那个算不算在心理上出轨了啊?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范蠡向团团乱转的绯萱道,“王妃勿急,大王的伤口已无大碍,只是伤口处理不太干净,此时复又流血,倒是好事,上了药后不要包扎,让伤口自然结痂,好的还快些。”
“有劳范大夫了。”
绯萱依范蠡之言,选了些去腐生肌的草药捣碎了小心敷在鸠浅的伤口处,清清凉凉的倒是舒服了很多。其实想想,人类的唾液本身就有消炎、促进伤口愈合的功效,范蠡此举应该是出于这个考虑吧?
“请恕范某直言,大王之伤还须时日,而王妃有孕之身,又长途奔波,实不宜过于操劳,小世子乃越国之未来,还望王妃保重。”
世子?!
晴天大霹雳啊啊啊!
鸠浅一时间魂飞天外。
变成男人,他认了;朝不保夕、生死一线啥米的,他也不计较了;现在又弄出个便宜孩子来!苍天啊,他还不够惨么?再这么耍人玩,老子死给你看!
“范大夫,大王他,他的伤口流血不止了!”
“啊,快来人,大王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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