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薄凉,一生离伤

作者: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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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3)


      打从心里暖暖的
      你比自己更重要
      ——《暖暖》梁静茹
      寒假寒冷而冗长,叶团被她爸爸接回了绍兴,十四节车厢的火车轰隆隆而过,叶团从车窗探出脑袋,平静如水的看着一生,她抿着嫣红的唇,低低的声音被嘈杂覆盖,可是一生听见了,她说:“阿生,回头见。”
      那笑容温暖和煦的小脸渐渐远去,直到化成一个小点时,一生哭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站在站台上,送别,不是父母,不是爱人,是朋友。
      胸口、鼻端,酸涩无比。
      雪瓷被禁足在家,一生记得,她兴致勃勃的敲开那红墙高瓦,气势恢宏别墅的大门时,傅妈妈是高雅端庄的,她笑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像纹上的刺青,毫不协调,她抚着一生的光头,声音软软却又刺耳,她说:“乖孩子,找别人玩去吧,我们阿瓷要学习、要练琴,她爸爸不喜欢她和小混混玩。”
      一生睁着亮晶晶的双眼,踢着石子一路哼着歌,她心里明白,自己在大人眼里是毫无教养的小混混,傅妈妈不喜欢她,叶伯父对她也是冷冷的,不过她不在乎,因为她的朋友还是她的朋友,就像一杯清水,无论怎么分,混在一起,还是一杯清水。
      她和板寸头混在了一起,他说:“镇里的酒吧、歌厅都是我哥的,兄弟多的是,想怎么作恶多端就怎么作恶多端。”
      一生就推他肩头,说:“打架斗殴随你,杀人放火可不行。”
      然后一生见到了那传说中恶霸一方的刘哥,他长得很斯文,又瘦又高,白色衬衫搭着黑色西裤,穿在他身上有些飘。板寸头附在她耳边说:“别看我哥长得白净,混到高层的人,外表越斯文,心里越毒。”
      刘哥抽雪茄,一双细长的眼阴鸷的慎人心魂。
      一生突然想到枪林弹雨,满地的尸体,成海的鲜血,她低头,点头,慌得头顶冒汗,她怕的哆嗦,颤颤巍巍的喊他刘哥。
      刘哥就笑,说:“光头妹,以后看着点小板。”
      他们都以为,光头妹和板寸头是一对小情侣。

      新学期的第一天,雪瓷哭的像个猴子,眼睛不红,眼眶不红,反而是脸颊红的像珊瑚。一生指着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对叶团说:“阿团,你看,你看,异类异类。”
      然后三个人抱在一起傻呵呵的乐。
      板寸头对着五星红旗长吁短叹,学着李太白负手而立饮酒伤怀,说:“学校真不公平,校长老头挥一挥衣袖,就出现了优差班的等级制,收一收裤腿,就收走了我亲爱的小团团和小瓷瓷。”
      三个女生悄声离去,对于板寸头这个神经病,唯恐避之不及。
      事实是,一场还算严格的期末考试下来,老师们发现每个班中都有那么几个学生,成绩突飞猛,像匹黑色野马,任驯马人也栓不住。插班生叶团和傅雪瓷成绩直接跃过林妹妹,夺了年段亚军和季军,倒是抨倒了巫婆的狗眼。当然,连一生自己也奇怪,长年倒数第一的自己,居然破天荒的前进了25名,板寸头说,巫婆的眼镜都摔成了碎片。
      像叶团和雪瓷这样的尖子,被“毫不留情”的钦点到1班,一生熟门熟路的帮她们背着书包,爬三楼到了顶,拐角就是1班的后门,叶团只是心里开心,她的阿生对她热情如火。
      只是一生的热情是对她和雪瓷,如火却是对着另一人。
      他是班长,1班的班长,他缓缓走来,只看了眼一生,就对叶团和雪瓷笑,笑的像三月的阳光,晨间的启明星,他说:“欢迎你们,我是林彬。”
      他欢迎的是叶团和雪瓷,而不是一生,一生满身满心的笑像飞向高空的气球因高压而爆破,颓然落下。
      她对板寸头说:“板寸头,我也想去1班。”
      板寸头嗤之以鼻,说:“光头妹,你知道我看见你这德性想到什么吗?”
      一生好奇的仰起病恹恹趴在桌上的头。
      他说:“一只蚂蚁大言不惭的说要踩死大象。”

      她没有在意板寸头的冷嘲热讽,却突然想通了,如果成绩一直这样下去,她根本考不上高中,林彬是准重点高中的苗,将来要读大学的知识分子,而自己算什么,念不成高中,像父母私下谈论那样,随他们经商么,她不,她坚决不。
      她开始不分昼夜的恶补,踩着义勇军进行曲的调子,啃着笔头抓耳挠腮,苦思复杂的数学公式,狂背英语单词。
      董一世几次探进他的神童脑袋,看着白炽灯下奋笔疾书的一生,比看见《午夜凶铃》中的贞子还惊悚。他放了一片退烧药在桌上,说:“发烧了就要吃退烧药。”
      一生头都不转,冷冰冰的说:“你才发烧了。”
      “那要不要去一趟神经科?”
      “董一世,你有完没完。”
      “天哪,董一生,你在学习,母猪上树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一生那幽灵般的眼神爬上一世的脸,一世突然觉得,那眼神就是千万条蚯蚓,深入他的皮肤,像深入泥土般,又要破土而出,麻痒的发毛。
      一世成了一生的课后辅导,这出乎了一世的意料,蒙糊涂了两个老人家。可是,一世就成了一生的课后辅导。这一点让一生抓狂,却也无奈,因为是自己的点子,她和一世的交易。
      董一世他不是正常人,他说,他能把初二的卷子考满分。那样居高临下的鄙视着一生。他比一生小两岁,却比一生低了四级,爷爷奶奶宠他,怕他像她一样被同学孤立,变得性情孤僻倨傲,才不愿让他跳级。
      父母赐予同样的智商,不一样的关怀,一世成了天才,她成了差生。
      一生恨他们的偏心,却不能摆脱亲情的束缚。
      董一世帮她,一生答应以后什么事情都依他。这就是交易,夹着一世的得意和一生的坚定。

      板寸头坳不过一生的坚定,偶尔花好月圆的时候,会爬上窗台边,从衣兜里拿出许多零零散散的零食,有时候是饼干有时候是巧克力,一生塞的满嘴都是,眯着丹凤眼,笑着看他,说:“明天我们家老婆子肯定要骂那只可恶的黄鼠狼,又一次踩坏了我家的篱笆。”
      板寸头笑,在月华下直挺的剑眉飞入额际,他摸了摸她的头,坏坏的说:“光头妹,瞧你学习认真的,又成板寸妹了。”
      她看着墨黑似的夜空,弯弯新月如勾,亮的皎皎,却不刺眼,她想到赵敏亮的像珍珠的笑容和乌黑的丝发,那样不知羞耻的拉着林彬的手臂,对阿团说:“林彬才不会和光头妹那样的人走近,他讨厌一切毛发不齐的生物。”
      她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林彬的侧脸,指甲抵着瑞士军刀,生生被折断,林彬一声不吭的被赵敏拉走,阿团愧疚的看着她说:“阿生,对不起。”
      她让阿团问林彬,她能不能也参加围棋社,她其实并不热爱除了小说以外的活动,但她喜欢他,喜欢他的一切,围棋社,是他向学校争取设立的。她欢欣雀跃的期盼着,他却无声无息的拒绝了。
      她咬着牙在阿团面前故作坚定,内心却像上了一条飘荡在无边大海里的孤舟,茫然若失。
      于是,她,光头妹,蓄起长发。

      暑假终于又在巫婆的恶言恶语中,顶着炎炎烈日来临。
      一生、一世、老头子、老婆子都记得,那样艳阳高照的日子,巫婆拽着一个略略发福的中年男子,诚心诚意的路过并拜访了她家。她甜甜的叫老头子和老婆子“姑丈姑妈”。
      一生“受宠若惊”端茶倒水,巫婆成了她表舅妈,惊得她内心一阵作呕。
      巫婆端庄淑女的从包里拿出一张典型一看就是成绩单的成绩单,她说:“我就说,一生有这样天才的弟弟,自然是很聪明的,这半年来的努力舅妈是看在眼里的。”
      成绩单上的成绩震伤了一生的五脏六腑,巫婆说,她期末考进了年级100名。弹指半年间,她从970名跳到99名,后来阿瓷难以置信的说,难道阿生是被闪电劈中,脑袋结构发生了质的变化,这进步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是匪夷所思,要是以往,巫婆肯定得拿着放大镜一遍一遍的纠察,卷子究竟是不是一生的笔记,一生究竟是抄了谁的卷子。可是,巫婆成了她舅妈。就像变了一个人,要把她揉进心坎里疼。
      板寸头说他哥刚搞定一笔大生意,心情大好,买了一辆铃木摩托车送给他。
      板寸头对她挤眉弄眼,神秘兮兮的还说:“板寸妹,我哥买的可是情侣套餐,咱俩一人一辆。”
      一生就被板寸头拉进了灯红酒绿的“人间天堂”,她有小半年没跟板寸头打打闹闹,混大街小巷,所以不知道刘哥把镇上的游戏厅都拿下了,板寸头说:“我哥脸那点麻将小店也不放过。”
      刘哥胖了许多,叼着雪茄,带着墨镜,哈哈大笑,像林中不怒自威的猛虎,吼的一生直拍心脏。一生谄媚的说刘哥穿白色的衬衫很好看,他轻呼一口气,一圈一圈的眼圈晃悠悠的升起,在光怪陆离的歌舞厅里渐渐散去。他摘下墨镜,右眼角有一道半寸长的血痕,新肉还没长好,向外翻着,就那样像蛇一样映入一生的眼中,他前倾身子,脸对着一生的脸,那样近,近的让一生喉头干涩,害怕的忘记呼吸。他那样严肃,指着伤痕说:“怕了吧,可它换了我一命。”
      一生不知道刘哥说的是什么意思,板寸头笑嘻嘻的把她拉到身边,她就听见刘哥低沉的说:“人不能忘本,我是卖白衬衫起家的,它是我的标志,就像板寸头是板寸的标志,光头妹。”
      可是光头不会再是我的标志,一生想对刘哥说,她想着想着就真的说了。
      刘哥哈哈大笑,眉眼都舒展开来,其实他长的很俊秀,比其它老大多了一股书生气息。他没读过几年书,板寸头这么和她说过。
      “你的标志会有的,哪一天有一样东西让你值得尽全力保护,或许你就会有一样标志。”他说。
      那晚刘哥请一生吃了满汉全席,喝了好多红酒,那是一生第一次喝酒,板寸头说,那是马德拉红酒,他哥特卖的面子。刘哥说他看过一生打架,一边拉着板寸头跑,一边巧舌如簧不带脏字的骂人,他说他很喜欢她,有他小时候的野性和义气。一生傻呵呵的笑,喝的醉醺醺,到最后还唱起了国歌,后来板寸头说,板寸妹,你真能丢人,丢脸丢到我大哥那去了。
      她倒在板寸头的肚皮上沉沉睡去,她总觉得,刘哥其实挺有文化的。
      一生醒来的时候,刘哥的手下都叫她“生姐”,她晃了好几下脑门才知道自己不在做梦。
      板寸头说:“我哥真心把你当妹子。”
      一生就木然,瞟着那些胡须拉杂的八尺大汉,嘀咕:“那么粗犷的汉子叫我姐,太可怖了。”

      初二一生被分到2班,林彬、叶团和雪瓷赵敏在1班,板寸头仍旧在10班。隔着一扇墙,她离林彬那样近了,她摸着自己的心跳,似乎多想一会,脉搏每分钟就多跳几下,越跳越快,一生觉得自己快要膨胀,吸着林彬的气息,忘乎所以。
      她每日铃声一响,就箭一般的射向1班,靠在走廊边的墙上,和阿团,雪瓷聊天,一双眼来来回回的转着,搜寻林彬的身影。她的头发长到了耳际,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叫她“光头妹”,有时林彬从走廊走过,她大呼小叫的打着招呼,他也这样叫她,眼角还含着淡淡的笑意。
      阿团就问她:“阿生,你不会喜欢林彬吧。”
      她就顾左右而摆手,拉着衣角,看远方车棚里板寸头拉风的铃木,说:“哪里,他有赵妖女,我才不稀罕张无忌。”
      可是她就是稀罕张无忌,还心甘情愿做小昭。

      板寸头很嚣张,明目张胆的在校园里骑着铃木成天拉风,一生说他:“你不就仗着你哥的势力,要靠你自己威风,我看得等到六月飘雪?”
      板寸头才不理他,他换着两辆车轮流骑,理由是“车不骑会锈,绣了他哥会生气”,一生心里鄙视他,这家伙,还真真替她着想。
      他飙车拉风是其二,把妹才是其一。一生发誓,这是她非常无意刨出的“社会现实”。
      某一天,阿瓷闹着去“人间天堂”见识见识,八尺大汉阿铁举起铁臂往外一指,憨厚的说:“咦,你没碰到板寸哥么,他刚带了女朋友出门。”
      她吃惊不小,拉着阿瓷匆匆跑到门口,“嗯~~~”铃木引擎发动,飙出了百米,那臭小子骑着她的铃木在林荫小道上,点点余晖下,被一个身穿白衣裙的女孩搂着腰,潇洒的离去。
      阿瓷“咦”了一声,歪着头看她,说:“那个女孩好像是林妹妹。”
      林妹妹是何许人也,用功好学、家风严谨的优等生,一双天生的泪眼水汪汪,两弯青黛前世就似蹙非蹙。
      一生指着板寸头的鼻孔骂:“你小子行啊,骑着我的车去泡妞,老实交代,怎么泡上花容月貌的林妹妹的,我可是听说人家从来不对追求者瞧一正眼的。”
      板寸玩着手指,笑着说:“她斜着眼,正好看见了我呗,不是前一秒,也不是后一秒,恰恰就是那一秒。”

      真的,后来林妹妹告诉她,阿生,真的就是恰恰那一秒,我就喜欢上了他。
      和一生一样,一秒就喜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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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暖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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