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无忧的身子也好了些，至少脸色不再是苍白的，饮食也好了些，只是还是瘦。李昌南时不时地来到苦竹居，有时下下棋，有时吃顿饭，有时居然只是默默地对坐，两人都默契地不提以前，也不提以后，竟是未有的宁静了。

　　这日，夜已深了，夏虫的叫声都已静了下来，李昌南自御书房出来，坐上步辇，“去皇后那儿吧。”他已经数日没去见皇后，毕竟是未即位时便娶的，感情自与他人不同。

　　梁承恩应了，步辇轻轻抬起，正是月圆之夜，皎洁的月色下，夏日的晚风带来一丝凉意。走了没多远，李昌南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去了，去苦竹居吧。”梁承恩吃了一惊，李昌南已经有许久未去无忧处过夜，倒是白天去得多些，但他自然知道，这皇上对无忧毕竟是有些不同的，尤其是无忧公子那场大病之后。

　　步辇掉了方向，少顷便来到苦竹居，这儿离御书房不远，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院子，原本是太学的皇子伴读们住的，如今并无皇子，自然就没有伴读，这里就是空的了。

　　行至门前，李昌南下了步辇，自己走进了苦竹居。苦竹居里其实没有多少竹子，倒是有一汪碧水，现在水中睡莲正是花季，虽是晚上，也有香气似有似无地飘散开来。

　　苦竹居里灯光昏暗，倒显得月色更好，无忧正在水边，羽儿、萤儿在一旁候着，正听到羽儿劝道：“公子，天已晚了，请就寝吧。”无忧只着一件长袍，白衣在月色下透出些淡淡地蓝色，衣襟有些散乱，长发也未束，他拿起手边的酒壶，扬起头，将酒倒入口中，有些酒溅了出来，他也不以为意，眼神飘忽，像是已经喝醉了。羽儿还待劝，见到李昌南，忙和萤儿跪下行礼。无忧回过头，是有些迷离的笑意，“来了？”

　　李昌南示意众人退下，走近了看，无忧竟未着袜履，赤着脚浸在水中，露出白皙的皮肤，李昌南叹了口气，“你常常如此吗？”

　　无忧依旧是笑，只把酒倒入口中，半响才说，“月圆之夜，岂可辜负？”声音是慵懒而沙哑的。
　　李昌南扶他站了起来，无忧似是已经醉得有些站立不稳，身子歪斜着，倚在他身上，顿了一下，无忧忽然抱住了他，将头放在他肩上，沉默着。即使已是夏日，无忧身上还是有一丝凉意，他的身上混合了酒和迷醉的香气，呼吸之间，传至李昌南鼻间。无忧低声，喃喃道：“我只是不敢睡……会做噩梦，一直做……”声音低沉，几不可闻。

　　他身上的味道是如此诱人，他的发丝冰冷缠绕，而他又是如此的脆弱和无助。李昌南几乎没有犹豫，就将他拥入怀中。然而他没有发现，无忧脸上的一缕微笑。

　　李昌南从未像今天一样顾忌无忧的感受，他抚摸无忧的身体，让他放松。他认真地做好前戏，不想弄伤他。而无忧也从未如此地放松，他如乖巧的猫咪，在主人的爱抚下将自己交了出去。当李昌南进入的时候，他听到无忧像是叹息似的低吟，这让李昌南停了一下，可无忧睁开眼看着他，浓黑的瞳子里燃烧着渴望。两具身体缠绕，低低的呻-吟声在房内徘徊。李昌南动了起来，当欲望终于迸发于无忧体内时，几乎是同时，无忧也到了快乐的顶峰。

　　唤人伺候沐浴过后，李昌南拥着无忧进入了沉沉的睡眠。如此好夜，毕竟没有辜负。

　　平静总是用来被打破的。早上的阳光射进房间，李昌南醒了，他已经习惯了晨起，无忧还没有醒。李昌南看着无忧，心中有些困惑，自己实在有些反常，为何会到这种情形？自己的恨和厌恶呢？为何昨夜却让人留恋，为何自己竟与他相拥而眠？

　　他的脸开始变得阴郁，表情开始变得冷峻。

　　无忧浑然不知，只是似乎睡得并不好。眉心微皱，脸上有细密的汗珠，李昌南发现他的眉尾与他人不同，是上挑的，可不是直直的，而是微微下沉后又挑起的，有些曲线，这让他的眉有了些柔情。

　　无忧的睫毛轻颤，李昌南想到羽儿的报告，又记起无忧昨夜的话，知道他定是噩梦缠身。无忧忽然低声唤道：“瑞南……”李昌南的脸已经结了冰，还是没有忘记他吗？

　　可一转念，李昌南的气便消了，若是这无忧现下说已经忘记了李瑞南，自己也是不信的，这两人经过了十几年的交情，又岂是说忘便忘的？而且，自己不正是试图利用这一点吗？无忧本就是个重要的棋子，可以试探李瑞南，可以在关键时刻作为人质，钳制李瑞南，自己若是没有厌弃他，自然可以将他困在身边，随时占有。这样一举多得的事，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那里无忧已然惊醒，睁大了眼睛，汗滴滚落。李昌南轻抚他的长发，“又做噩梦了？”无忧默然点点头。“找方太医开些安神的药吧。”

　　无忧还是没回答，半响才皱了眉说：“我，头痛。”

　　李昌南知道他整日饮酒，又睡眠不好，头痛怕是难免，用手指压住无忧的太阳穴，轻轻按着，“好些吗？”这动作里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假意，怕是他自己也分不清的。

　　无忧被他的行为弄呆了，微张了嘴，怔怔地看着他。李昌南没见过他这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用手指抚弄他的嘴唇，“无忧怎么了？昨夜如何？”

　　无忧似乎才记起昨夜的缠绵，脸上竟有一丝红晕。以往二人也常在一起，可都是曲意逢迎的，昨晚却是尽了鱼水之欢。他低了头，长而直的睫毛垂下，早晨明亮的阳光给他的脸打上了迷人的光晕。

　　皇上今天心情很好。早朝的臣子们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只是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这后宫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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