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张画

　　‘啪嗒’一声，有水珠滴落。
　　是往昔的记忆，还是如今的失落，李玉明分不清了。只看到那泪沾在纸上蕴了墨，散出一片暗影。
　　刚刚画的，尚未画成的第七张画中，恒一的眼模糊了，让李玉明再也看不到那眼中往日的清明。
　　第七张画中，少年站在人群中望着李玉明，若有若无的笑让眼神清淡到几乎虚无。
　　这时恒一的腿已经好了。
　　这时恒一已解禁可以随意出府。
　　这时李玉明刚刚中了科举头甲第二名，骑在马上随着喜庆的队伍出游。
　　恒一站在观礼的人群中淡淡的望着李玉明，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一年，已近一年未见。李玉明恨不能立刻跳下马去，拉住他，拥进怀中。可是，却只能忍着，看着恒一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不见了。
　　出游结束，当李玉明骑马回到府门口，恒一的贴身书童‘小忠’正等在那里。
　　于是李玉明收到了这一生恒一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温亮兄高中榜眼，恕恒一不能亲自登门拜贺。只得随信送上白玉螭虎带钩一枚，祝温亮兄自此平步青云。’
　　接过小忠奉上的锦盒，李玉明问道：“你们家少爷没有别的话了么？”
　　小忠答道：“少爷说，大人高中，已与往昔不同，以前的事若是能忘了就忘了吧，大少奶奶他已经习惯了，不要因此误了大人的前程。”
　　能忘就忘了吧——
　　将手中的信扔向风中，李玉明仰天长笑。
　　这一年自己拼命的读书博取功名，为的就是有理由让爹退掉亲事，为的就是使自己有能力保护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与他天涯海角。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对自己不过是因为翠娘的痴缠，却仍是愿意拼尽全力的与命运一搏。
　　可是，可是，结果终还是走到了这样！
　　总有一日，恒一会亲口对自己说这些话吧，那时又该怎样哪？
　　……
　　李玉明不知道了。
　　他只能看着那已经蕴了的画面，想像那曾经星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说道：“温亮，你要是永远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奈何明月照沟渠 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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