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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之人不可知(下)
闻言王满朝出声的人看过去,只见这人花青色的衣裳在日光照射下浅了不少,下摆处沾染着泥点子。
这人年纪不大,带着骇人的银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嘴角挂着笑,似在嘲讽,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等无名之辈王满自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可眼下手上的物证过分烫手,他有些心虚便老实回答了问题:
“此物确实是万家之物......”
“既然证物无误,王司卿便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毕竟万家主系旁支众多,一一排查下来恐怕要花不少时间,司卿大人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功夫吧。”
这次说话的人成了杨昔霏,她说这话的时候庄非献只是听着,没有制止,甚至连警告的眼神都没落下一个,可见是默许了她的行径。
王满一腔缓和搅混水的话就这么直接被堵在了肚子里,难以再说出口。
他的脸色其实已经不算好看,可是这话已经是庄非献的态度,他又怎么公然站在其对立面。
心里一番斟酌,却也只能稳住当前的局面,再继续想其他解决之法:
“这位小友说的极是,这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那我便带人回民理司排查幕后之人的身份,就此告辞了。”
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朝庄非献辞别后刚刚转身,就听见另一道让他牙疼的声音响起:
“这枚断玉的材质并非俗物,旁支能拿到的几率极小,或许王司卿可以缩小排查范围,多在万家主系上下功夫。”
这人说的是什么话?眼下的行径几乎把他归到庄非献的阵营,这消息恐怕早就传到了万敬的耳朵里,已经大大得罪了这位江荷县令。
更别说对着万家主系一脉重点排查,这分明是把他往火坑上推,想让他彻底沦为万敬的眼中钉。
想到这里,他身上又泛起冷汗,这短短时间内,后背都不知道被汗浸湿了多少次,此时被风一吹,在这六月正午遍体生寒。
只是王满顾不上身上的不适,带着下属逃也似地离开襄稷书院,背影满是狼狈。
杨昔霏看着他的背影,和沈仲旻一唱一和下来给王满下了个小小的套,把他直接架起来,进退两难,最后只能选择两人为他编织的答案。
靠着庄非献的大树乘凉给他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王满估计心里早不知道痛骂二人多少次。
现在她却无暇顾及这些虚名,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幕后之人身上,这个人她也早有怀疑。
万行舟在目前局势中排在首位,他不仅和李飞镜有过节,作为继承人,其父在朝堂上饱受李父针对,必定想对其报仇,对仇人除之而后快。
再加上杨昔霏白日里才去给他的兄长看病,晚上也遭遇了刺杀,权力争斗中,兄弟相争最为激烈,除掉她这个能让许文真痊愈的郎中,无疑是除去一大威胁。
想到这里她身处院子里,直接就地取材,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随手拾了些石子,又捡起一根木棍,直接在泥土地上比划了起来。
除了万行舟之外,看起来置身事外的万敬也十分可疑,作为实际掌权人,调动两拨杀手轻而易举,同万行舟理由相似,主要源自于朝堂之争。
只不过他对许文真的态度存疑,住处低调奢华,衣裳细节处可见精致,却又任由其重病多年,实在矛盾。
脑子里把万敬过完,又把目光投在上面的另一个名字上,万行舟之妻:白羡云。
当时与她擦肩而过,她的方向显然直奔许文真而去,说起来弟妹尽心照顾重病兄长也算一桩美谈。
关键问题也出在她身上,本该和丈夫同仇敌忾的她却一反常态对身为威胁的兄长如此在意,那天从她的动作和神情来看,焦急和担心都不似作假。
杨昔霏心里想着,用树枝把白羡云的名字化了圈,表示疑点待解。
由于万敬夫人身处寺庙吃斋念佛,为家族祈福未能有接触,这有嫌疑的人也只剩最后一位。
在她目光刚放到许文真的名字上,另一个人直接把她所想从自己口中吐出:
“万家被隐匿已久的异性少爷许文真,虽然拖着一身病骨,却能从嫡系打压中存活至今,不会是个纯良人物,说不定在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甚至能调动万家刺客也不无可能。”
她闻言抬头,那人也颇为贴心站在逆光处,令她避免了被太阳照的晃眼的下场:
“我见你思考的时候手也没有停下,地上的名字几乎被你指了个遍,只有这许文真尚未停留多时,我料想你已经对他有了想法,便配合着把自己心中想法说出。”
“不知我说的可有错?”
由于光线的原因,他下半张脸在她眼里便过分清晰,她看了看他脸上仿佛泰山崩于身前都不会垮掉的散漫冷漠,拍掉身上的泥土回他:
“你说的没错,和我心中所想几乎无差。”
书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按时授课,庄老便放了门下学生两天休息,令其在家温习以往所学书册知识。
也有一小部分的人拒绝了庄老的好意,自发地赶到书院来帮其收拾乱摊子。
于是杨昔霏找到一位看起来温和的师兄,拜托他把她留下的痕迹填补好,作为报答给了他一份安神香和一份常见伤寒药作为谢礼。
做完这一切再回来的时候,只见那人拿着被她丢弃在一旁的木头棍子在手中拿着,空暇之余还有闲心玩了个剑花,动作十分利落好看。
这人显然武功不错,从当时制服惊马和刚才利落的动作就能窥见一角,只是她没想到一个破棍子都能在他手中玩出花样。
见他来了,原本还在他手中翻飞的木棍□□脆丢进一旁的草丛里面,没再给多余的眼神。
“你准备何时去应雨寺?”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说完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别的话,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然,并肩跨出门槛。
直到两人坐着牛车行驶到半途,盛夏的柳树长得正繁茂,沿途树荫蔽日,柳条轻轻垂下扫过她的脸,她无奈只得换了位置,远离柳条的攻击。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幼时跟着师父学习的时候对这东西并不陌生,沈仲旻看着一副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样,居然也没有怨言。
“我以为沈兄应该会百般嫌弃才是。”
出乎意料的是这人反而适应良好,双手枕在脑后直接就躺在了上面所摆放的稻草垛上,多了些乡野气。
“现成的良驹你不用,执意要用牛车,我除了顺从又有何办法?若是我强硬把你拉于马上,你我二人非要落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况且我要是再不同意,你恐怕连牛车都没有了,要用驴将我拉走才是。”
闻言杨昔霏尴尬的挠了挠鼻子,脸皮却厚,还像没听懂他话里的埋怨,一脸不受影响的样子对其解释道:
“沈兄出身富裕,视钱财乃身外之物,自然不在意这等小钱。”
“可我这普通百姓,靠着行医的行当挣些钱财,自然每一文钱都要精打细算着过日子。”
“沈兄下次若是想尝试骑驴,我也可为你找来,定是其中面向较好的那类,不会碍了眼。”
话音刚落就看见沈仲旻侧身看来,随后又扭回去居然笑出声来,俨然是被她的话气笑了。
“柳今昔。”
“嗯?”
“你的仇敌应当很多,有这张嘴还能活到至今,你的运气当真是不错。”
“过誉了,我觉得沈兄也不遑多让。”
话音刚落,那座巍巍高山越来越近了,喧闹的人声先传过来,半山腰上朱墙青瓦过分显眼,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藓。
二人合力帮赶车老伯车上的时令菜卸下,把铜钱数清楚交在他手里,就在老伯的目送中踏上青石板,向半山腰上的寺庙而去了。
“人人都说这万行舟和白家小姐白羡云是天赐的姻缘,两人自应雨寺结识,万行舟便对其念念不忘,传言对她一见钟情。”
“万行舟就此开始频繁购入胭脂水彩,各类珍宝,统统将其奉上,并作诗数首,日复一日打动了白羡云,最终抱得美人归。”
二人结伴走在青石板路上,沈仲旻居然饶有兴致地讲着不知真假话本内容。
“柳今昔,就话本的内容依你看来,这白家小姐究竟是被其打动的天赐姻缘;还是饱受流言蜚语,最终无奈的妥协?”
其实杨昔霏体力不见得有多好,若非自小体弱,也不会从父皇母后身边离开跟着师父学医,四处游历。
当下已经走了不短的距离,汗水从脸颊半侧滚落到地上,撑着力用较为公正的口吻评价到:
“这话本的真假我们无从求证,事情真相更是难以得知。”
她说完这句话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缓了缓,继续开口道:
“但能确定的是,应雨寺最初修建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年年的粮食都能有好收成,只是自万白二人的事情广泛传播之后,应雨寺来求姻缘的人多了起来,多是女子为主。”
“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究竟算不算一件好事。”
她叹息般的说完这句话,见沈仲旻居然已经没了身影,正准备站起来,一份装满水的水壶就被递了过来。
是她刚才喝完之后放在一旁的水壶,此时里面已经被灌满了清透的山泉水。
“走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吧,喝点水。”
杨昔霏看了他好一会儿没说别的话,只是把水往自己嗓子里面灌。
二人再次停歇之后便没再停留,一鼓作气走到应雨寺所在的位置,门口扫地的小僧看到二人双手合十对其行礼。
这里究竟有没有线索也还未知,二人一时没有头绪,只能到处转转。
应雨寺的环境很幽美,即便香客络绎不绝,里面的人都保持着一份肃静。
来祈福的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塑着金身的佛像充满敬畏地磕头,再心诚地上香。
杨昔霏并不信鬼神之说,于是没有跪拜,连屈膝都没有,状似尊敬得将香插进香炉内,心里空落落的,什么愿望也没有。
如果一定要实现的话,那找到幕后之人,把一切疑团解决应该算一个。
余光看见沈仲旻和自己一样站着上香,只不过这人比自己更敷衍,一只手捏着香随意往里面一插就算作罢。
这副样子简直就像是来闹事的,原本二人便引人注意,一连串动作下来更是惹眼。
为防止二人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只得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找找线索。
误打误撞之间居然真的让二人找到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万敬之妻,万行舟之母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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