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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临近端午,孟府几位夫人操办着即将到来的五黄宴事宜。
为了赶上龙舟会,端午前一日孟府众人就要去太湖别苑,龙舟会后回府用家宴,故此要先将各项事务安排妥当,以免当日仓促有所疏漏。
府中无论主子下人都佩上了香囊,几日前已经挨个儿领了艾草菖蒲,过了元宵上巳前半年也就端午算是个热闹节日,大家都期待满满。
潘喻思点着日子,终于攒够十天,是时候收摊了,下午去晖园给老太太送了药,磨磨蹭蹭没有走。
老太太看出孙女犹犹豫豫,马上知道这丫头有什么事要讲,扮作不耐烦的招招手,“没事就回去吧。”
“有事有事,”潘喻思马上陪笑,“祖母我想求您件事……”
“哼,看你这心虚的样子,”孟老太太头发将将灰白,面色红润,不见老态,其实说是老太太有点夸张,搁现代标准也就放在‘大妈’那一档年龄梯队,她故意摆出样子,没好气的看着孙女,“有什么事直说。”
潘喻思近来对撒娇谄媚作态颇有心得,眨巴眨巴眼睛,“我这几日不是在厨房给祖母煎药嘛,有个桐如姐姐,帮了我不少,还给我做了香囊呢,祖母看——”她把桐如做的香囊递给老太太,“我想让桐如姐姐到我院子做事,祖母觉得行嘛?”
老太太接过那枚香囊细细打量,没正面回答,“你看中的人和你母亲讲便是了,从厨房挑个人是什么大事?需要你专程过来和我讨要?”又偏头问一旁的苏嬷嬷,“药房有这么个人?”
“名字听着耳熟,”苏嬷嬷一边思索一边开口,“像是听过给老夫人取药的萍儿讲过,没瞧过模样,没想到绣工也不错。”
“是呀,”潘喻思点点头,”我想着毕竟是给祖母煎药的人,得让祖母知晓才好,况且我先跟母亲讲过,母亲却觉得桐如姐姐年纪大了些,不合适在我们院子,要是祖母发话,母亲可就拦不了了。”
潘喻思的理由合情合理,顺带又给老太太架高了些,“前几日去找二姐姐扑蝶,我看她身边的芙蓉姐姐也早就及笄,我也想有大姐姐在身边,多威风啊。”
抱歉哈,她在心里给孟华之道歉,但是这事儿她确实好用。
大户人家挑选小姐们的贴身丫鬟多选年岁相仿的,不用做什么粗活,主打一个陪伴加料理贴身事务,年岁增长添管院丫鬟也遵循一样的原则,在此之前用的多是母亲陪嫁,孟了之除了小团圆外,身边还有莹芝莹莲两个丫鬟,这两人也都是陈锦佩的陪嫁,分管她房中的钱财和事务,年纪比她大上不少,莹芝早些年许配给孟东手底下的账房完婚,莹莲倒是未婚,但和肖嬷嬷一起学着打理院中事务,也和孟了之有距离。大族中小姐随侍大都如此,闻人淇身边的白蔻和她同岁,停云落月倒比苏芊儿大一岁,和苏府所有人一样板正,原本没什么能用的参照,正赶上王婉欣把芙蓉邀进潋芳园,虽说只是教习礼仪,兴许也待不了多久,但放在眼前的人岂有不用之理。
“这么点事,”老太太听着潘喻思的话,以为又是姐妹俩那些没什么意义的攀比,马上就松了口,纵容的答应,“稍候就差人去厨房,这人我调去拢晴园,具体怎么安排还是看你母亲的,满意了吧?”
“嗯嗯,”潘喻思乖巧的点头,“还是祖母对我最好了。”
“尽捡好听的说,我还不知道你了,”老太太是真心疼孙女,又突然想起煎药的事,“往后你也不必去药房折腾了,还真能煎药啊?这么热的天平白呆在那里遭那个罪做什么……”
“知道了,”潘喻思这会儿的笑容绝对发自内心,煎药到这时候也该停了。
“去太湖别苑穿得花哨些,这几日做的什么戏给我看,天天穿得这么素,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孟家过不下去了,”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孙女,觉得小姑娘这些日子是有点反常,“还有什么想要的告诉祖母,再给你憋坏了。”
“没了没了,足够了”,潘喻思见好就收,“祖母喝过药快去休息。”
最近府中人都在忙端午事宜,潘喻思回到拢晴园先跟肖嬷嬷打了招呼说了桐如的事,为避免夜长梦多,她马上差冬霜去厨房调人,吩咐莹莲安排桐如的住处,让把小团圆所住隔壁厢房整理出来。和小姐的贴身丫鬟同住、还单享一间房很是罕见,但肖嬷嬷一手带出来的人极有分寸,做事只听命令不问缘由,接到指令便立刻执行了。
天才擦黑,潘喻思便收到信儿说人已经到院子里了,先去拜见夫人,稍后就过来向小姐请安。
没一会儿,莹莲领着桐如进了书房。
“桐如谢三小姐抬举,”桐如礼数周到,形容举止带着说不明的气质,莹莲心中也暗暗感叹,大厨房竟还有这样的下人,不愧是三小姐看中的,远非寻常丫鬟可比。
潘喻思自然极为满意,“桐如姐姐不必如此,我和姐姐一见如故,这才求了祖母调你到我身边儿来,等等莹莲带你去住处,你先熟悉熟悉,”她走近桐如身边跟她介绍,“小团小圆你都见过的,明儿个再让她俩带你认院里其他姐姐们。”
“奴婢惶恐,小姐唤我桐如便好,”桐如又躬身向周围人行礼,“日后还得多仰仗院中姐妹们指点,奴婢在外院呆久了,若有何处做得不好还请姐妹们提点一二。”
“既然到拢晴园了便是自家姐妹了,何必如此见外,”眼看客套话讲得差不多了,莹莲余光见自家小姐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笑着回了话,“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去休息。”说罢便领着桐如告退了。
“小姐费这么大周折把桐如姐姐请来咱们院子,是想做什么呀?”小圆本就不如小团沉稳,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小团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小姐做事还要和你交待不成?没分寸。”
小圆讪讪地努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潘喻思笑笑,还是两个小朋友,“我调桐如到咱们院子自然是有我的安排,放心好了,不是为了对付谁,只是单纯想她是我的人。你们俩平时多和她讲讲话,要让她觉得,咱们是真心实意把她当自己人的,要让她觉得充满关心、充满爱,懂了么?”
“小圆遵命!”小丫头连连点头,她和桐如见过几次,虽没深度接触,但也觉得这个姐姐讲话很是温柔,没有唯唯诺诺让人着急,也没有热络奉承惹人厌烦。
潘喻思端了茶碗喝茶,桐如已经到她身边,那顺着桐如联系到孟乙也只是时间问题。
起初她和陈锦佩提出想要桐如时还小小的纠结了下,怎么能用自然合理的理由达成,桐如身份搭着三房外室,留意打听便知,并非什么秘密,她担心王婉欣会想多,陈锦佩翻白眼看她说“咱们孟府三小姐要个丫鬟需要什么理由?”
那会儿她恍然明了,其实王婉欣也好,老太太也好,她们怎么想没那么重要,她在孟府内行事不需要什么‘真正合理’的理由。
‘孟了之’不是处境艰难要逆风翻盘的宅斗文女主,再来,对于潘喻思来说,孟府只是她计划进程里极小的一个环节,不需要把精力浪费于此。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陈锦佩直接安排桐如入院的提议,陈锦佩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肖嬷嬷给到关于桐如的信息所示,不过只有‘与三房外室交好’一条还算特殊,陈锦佩细想与孟了之也没什么干系,近来孟了之言行举止比起往日大有长进,她觉着女儿想做的事,力所能及范围里满足她并不困难,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直接要人。
潘喻思却做了‘煎药’的计划,大原则上,她不想与任何人为敌,过往四年经历中有她预料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身边人产生嫌隙的前科,吃一堑长一智的结论为,非必要时候,为人处世态度还是不要过于强硬,给自己留隐患。
事前多分析,行为须谨慎,甚至要push自己养成时刻做阅读理解的习惯。
更重要的一点是,即便不考虑旁人,她也需要让桐如觉得,她被调至拢晴园并非有其他目的,所以她要安排和桐如合情合理的相熟过程,未来让桐如真正的信任自己。
所有的影视文学作品几乎都有这样的表达:怀抱利用对方的态度与其相交、没有真情实感,定然会败露,还有可能反目成仇。对潘喻思而言,她后续计划中想要结交的人,都带着目的,能做到的除了用心规划、弱化动机外,也没什么更好的举措了。
不过这次还有一些意外收获,潘喻思之前并没有想到,陈锦佩对于女儿的‘纵容’可以到不问缘由的程度,她很难跟陈锦佩解释为什么她非得要桐如入院,毕竟在此之前,‘孟了之’对桐如还一无所知,她有点摆烂地想跟陈锦佩说你不觉得作为丫鬟,只听‘桐如’这个名字就能感觉到这不是一个普通npc吗,最后没有开口自然是陈锦佩并没有追究到底。
潘喻思对未来自己出府参与孟府生意这件事有了更乐观的想法。
潘喻思躺在床上盘算,后天早上她要和家人一起去太湖别苑。听说太湖的端午龙舟赛历年都是江南一大盛事,届时太湖两岸所有官宦、世家都聚于太湖,她仔细回忆,咸合十三年发生太多事,大事件纪年表中都有提及,不过端午前后空白一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足以改变故事走向的事情发生,如此这般,抱着旅游的心态去看看岂不美滋滋,要是能顺便认识一些有用的人那更是锦上添花。
第二日早,拢晴园下人聚齐晨训,肖嬷嬷向众人介绍了桐如,顺便吩咐小圆,待孟了之用过早饭,一定得盯着她把后两日要带去的衣服首饰选好,小姐一干日常用品也需要在午后整理打包妥当。
一早上众人忙忙碌碌,潘喻思吃过早饭便跟着小圆和桐如试送来的新衣,鹅黄的纱料做了襦裙,内层衬同色的丝绵底子,裙头绣浅色山茶,用金线勾了花蕊熠熠生光,搭了莲红的小衫,衣眉贴黄色,上身看起来娇俏可爱,除了孟了之本人其实并不太适合走可爱风以外没啥不好。
另外两套都按照孟了之早前的习惯做的极其华丽,石榴红那条裙子上绣满了碗大的芙蓉。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她去景区拍写真做妆造都不敢选这么浮夸的款式。小圆看到潘喻思以为她很满意,马上称赞,“小姐穿这套真好看!”
“……”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麻溜地换下,“拿走”。
两害相权取其轻,潘喻思最终选了鹅黄的那套新衣服准备带去,想着明日坐车,去别苑暂时不见外客,她觉得随便选一套之前的也成,奈何孟了之的衣裙风格都差不多,平时穿的又不够体面,而且十一二的孩子身高变化大,再往前做的,上身也不大合适,她皱着眉叹气,又打量那些裙衫,外订的衣裙都成套收纳,上衫下裙排列分明,“混搭的话,怎么搭配呢,你们快给我参谋参谋。”
潘喻思这方面脑子不是很够用,是不是因为色感差啊,总之上班的时候基本黑白灰,冬天买过苔绿的大衣,最像人那几天也就是出去旅游那几天,还是姐妹给帮着搭配的。
不过好在桐如多少有点审美,没多少功夫就又凑出一套来,花罗的粉色裙子外加个月白的罩纱,再给碧绿的衫子叠了一个烟蓝的掐褶褙心,潘喻思十分满意,跟着小圆一起夸赞桐如,身边还是有个成年人靠谱些。
小团整理了要带去的睡裙和发饰,齐齐整整包好放进藤箱,只待下午和拢晴园的行李一起运到车上。
潘喻思不认床,从小出门、旅游影响睡眠质量的只有枕头高低软硬,载入系统更是一样,没法用瓷枕,她每次都要换枕头。这次到孟府前几天就借口让做了和现代差不多的枕头,虽然没有乳胶枕头舒服,但用了格棉缝上几层,两天就能睡出她喜欢的硬度高度,后来莹莲仿着高度又差人做了两个方便换洗。潘喻思午睡起来想到赶忙嘱咐小团别忘了给她带枕头。
除了枕头外,潘喻思还做了不少东西来提高她在‘古代’的生活质量,复杂的她搞不来,玻璃肥皂这种古言里最常见的她一点不会,文科生实在能力有限,新传学子更没救。
不过女生常用的日常用品难度不大,在董家的时候她几经改良,做过装棉的沙发和靠垫,好穿的短裤和开衫,后来还找人做了玉石扣子,大大便利了穿衣绑带的工序,虽说目前在孟家只做了吊带睡裙和短裤穿,但她觉得孟家原本就做纺织业,说不定日后能更规范的出品这类衣服,搞不好还是新商机。
桐如第一次看到潘喻思的吊带裙时还有些吃惊,被解释过便捷之处就连连称奇,她对此就更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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