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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藏祸心
辰正,天光大亮。
姚映梧端坐在桌前翻看着《大观游记》,案上的青瓷茶盏里是刚烹好的阳羡雪芽,汤色清亮,香气清雅。几缕袅袅升腾的热气裹挟着茶香,与屋外飘进来清芬的菊香缠在一起,相得益彰。
“小姐!小姐!”
屋外,传来云昙急促的叫声。她一路小跑进了屋子。
姚映梧目光从书上挪开,见是云昙回来了,疑惑道:“你看你这一头汗,出什么事了?青萝呢?怎么没回来。”
云昙大气还没喘匀,忙摊开手心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小姐!我和青萝姐姐真的遇见鬼了!她去找大小姐去了,给我这个纸条让我带给小姐。”
姚映梧从云昙的手心拿过纸条,她整个掌心都蒙上了一层薄汗,连纸条都被微微洇湿。
“鬼?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云昙坐下后,胸口还因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我昨夜睡得晚,迷迷糊糊间听见有孩童的声音。我走到窗边一看,外面黑漆漆一片压根没有孩子的影子。起初,我以为是我听错了,结果童谣声又响了,我想小姐昨天一直惦记着童谣的事,我不识字就去叫醒青萝姐姐,让她给小姐记下来。可她听到童谣后整个人失魂落魄,一夜无眠。她写下童谣来给我,嘱咐我一定不能丢了,给小姐看完就立刻烧掉。”
姚映梧发觉童谣一定不简单,青萝一向稳重不会因为什么幽冥之事而胆战心惊。她深呼吸几下,小心的打开了纸条:“桓帝丧,幼子伤,长子立,诏书藏。”
姚映梧飞速看完纸条,唰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向内室,她拿起台子上的火折子将手中的纸条点燃,直至纸条燃成灰烬。
“云昙!不要对任何人说起青萝抄过童谣的事,就当一切没发生。”
姚映梧将灰烬倒进屋内的海棠花盆,走到云昙面前握住她的胳膊,“中午你跟青萝再回去一趟,把东西收拾一下就回府来。要是有人来问你们为什么回去,你先缄口不言,他若追问,你再装作不小心说漏嘴,说我又病了,知道吗。”
云昙望着小姐紧锁的眉头,怔愣着点了点头,“小姐,半夜的童谣也是人在搞鬼吗?”
“自然,这世上只有打着鬼神的旗号,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只是…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
姚映梧抿着唇,沉思着童谣上的每一个字。幼子指得是当今齐王殿下,长子就是陛下,诏书藏难道是在暗指陛下继位诏书?
可大邺人人知晓先帝在病塌之上仅留下口宣,“立长子怀兴为帝,谏议大夫同御史大夫证之。”
思及至此姚映梧不经心生寒意,先帝在世时的谏议大夫是父亲,而御史大夫正是继母的父亲。
若是再任由童谣传唱,父亲和母亲岂不是会背上骂名。长姐马上入宫为妃,此事一出,她日后在宫中该如何自处。
姚映梧手指紧紧握住茶盏,手掌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她得找到是谁在装神弄鬼。
姚映梧卸掉华丽的珠钗改簪绒花,还换了身不常穿的半臂裙,带着云昙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啊?”
“当然是去一个鱼龙混杂,能听到很多新奇故事的地方了。”姚映梧轻轻勾起唇角,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城门口的茶摊,卖的都是便宜的粗茶。几文钱一大碗,实惠又解渴,还能有处歇脚的凉棚,是附近贩夫走卒常去的地方。
两人走进茶棚要了一壶茶,坐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茶入口略带苦涩,姚映梧品了一口微微皱眉,太苦了,她不喜欢。
“小二,来两碗茶汤。”
茶棚进来两个中年男子,皆身着粗布短褐,等小二端上茶汤两人便就着胡饼吃了起来。
深绿色短衣的男子咽下胡饼,“牛二,你可是找到活计了,今日怎么有钱请我吃胡饼?”
“哼,活计?于老四你别看盛安是大邺的国都,来这谋生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周边都不太平,活计哪那么好找。我是昨天替一个富家公子办事,钱是人家赏的。”
“哎呦喂,好你个牛二,都替富家公子办事了。兄弟你我二人可是一同从云州逃难至此,发达你可不能忘了兄弟啊。”
牛二咕咚咕咚喝完碗中的茶,一抹嘴说道:“四哥,你也太瞧得起兄弟了。昨天我在马场帮人卸货,那富家公子出钱让我替他监视一个穿水红色衣衫的姑娘。我看那姑娘换了身胡装,马骑得那叫一个快,我估计她会功夫,只敢远远跟着。结果我远远跟了一路,听她们说什么和,我想肯定是和羹居啊,我便回跟那公子约好的地方告诉了他。我带着公子抄近道去和羹居等着,果然看见两个姑娘进来了。要不说我点儿背,跟了一路跟错人了。”
“这你还能跟错人?”
“唉,一路上我都远远跟着,哪看清那两个姑娘长什么样子啊。那富家公子说虽然是水红色衣衫,但他要找的不是这个姑娘。那公子也算仁义,看我辛苦给了我五十文。可惜,要不是事儿没办好,那公子肯定得赏我银子,咱们住的地方起码不愁了。”
于老四拍着大腿懊恼道:“牛二啊牛二,大好机会你没把握住。算了,咱哥俩没那好命,还是去住闹鬼的慧慈院吧,好歹能遮风挡雨。”
等两人走后,姚映梧和云昙才抬起头来。
“小姐我说那人怎么有点眼熟,还真是昨日撞小姐那个。昨日他果然是装醉。”
“云昙,你听见了吗,慧慈院也闹鬼。”姚映梧急切道。
“对啊,不过小姐盛安这地方也太不吉利了,怎么好多地方都闹鬼啊。是不是晋怀帝的亡魂啊?他对牧氏取代晋朝不满…哎呀!”
姚映梧上手狠狠捏了云昙的脸蛋打断了她的话,她压低声音道:“牧氏乃是当今皇族,你竟敢当街议论。你这小丫头,不想要脑袋了吧。”
云昙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没有,我可不敢,我乱说的。”
“你啊,当我面瞎说就算了,回府可不能再乱说了。这是大邺京畿之地,可不是兰诏偏远的云州之所,不能如此口无遮掩。”
云昙捂着嘴狂点了好几下头,“我不敢了,小姐。”
姚映梧心疼地揉了揉云昙的脸颊,“捏疼你了吧。我一时心急,怕你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下手重了点。我给你揉揉。”
“我不疼的小姐。不过,现在咱们是不是要去慧慈院看看了。”
姚映梧收敛了笑意,郑重地点点头。
她虽知大观门城楼闹鬼是与蒙面女子有关,可,把她与前晋怀帝还有童谣联系在一起的人一定心怀不轨。那,慧慈院与大观门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呢?
烈日炎炎,明晃晃的日头照得人头晕。
两人买了些糕点,到车坊租了辆马车又顺带雇一个车夫,拉着她们向着慧慈院走去。
巷口的槐树又落了满地的黄花,树间传来阵阵蝉鸣。
姚映梧下意识望向昨日布施摊子的方向,熙攘的人群早已散去,空气中酥山的甜香也早就不复存在。
云昙顺着小姐的眼神看去,空荡荡的墙角什么都没有,只墙根下有几株狗尾草。
“小姐,您看什么呢?咱们不进去吗?”
“走吧,云昙。”
慧慈院因毗邻法因寺,院内多是青砖灰瓦。中央露天的院子,许多孩子正在追逐打闹。陛下登基时特令每年拨款给慧慈院,用来教养这些孩童,令法因寺住持觉慧法师负责管理慧慈院。
两人带着糕点去大殿寻觉慧法师,想从他那问点消息。
“映梧,你怎么在这?”
高琢今日随尘起哥来济慈院送米,没想居然会碰上姚映梧。
姚映梧看见高琢愣了片刻,随即笑道:“好巧,你怎么来这了?”
“昨日我们来这布施,兄长偶听住持说因为战乱今年的米价颇高,他担心孩子们会挨饿,特让我和尘起哥送些米过来。”高琢说完瞧了一眼姚映梧发间桃粉色的绒花,果然,映梧带什么都好看。
“那你是要走了吗?”
“觉慧法师说米缸都在后院仓房,尘起哥自己带人去送了,叫我早点回去陪陪忆欢。”
“忆欢,忆欢。”姚映梧轻声读了两遍,“她就是你侄女吗?名字真好听,是谁给她取的?”
高琢扬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长长叹息一声说:“是我阿姐给她取的,我也觉得好听极了。只可惜,阿姐她,已经不在了。”
姚映梧掩住唇,懊悔自己说错了话。她望向高琢低垂的眼睫,小心翼翼说:“高琢,我不知她竟……是我不好,提及你的伤心事了,你也别太难过。”
高琢摇摇头,抬眼望向她,“因为这些变故,我才跟兄长来到盛安。我也以为我放不下了,会一直被伤心事折磨。谁知,遇见了你…你告诉我一切还来得及,我想那就好好和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让阿姐放心。”
姚映梧见他眸光灼灼,放下心来,“我和云昙带了些糕,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分给孩子们吃吧。等分完糕,我带你去和羹居吃我最喜欢的糕点,怎么样?”
高琢喜不自胜忙点头应下。姚映梧看他开心,双颊也染上了红晕。
两人随心而动,不由自主又靠近了几分。
云昙走上前递给高琢几盒糕点,“高公子,咱们分开分糕点,这样还能快点。”
等高琢接过糕点盒,姚映梧开口嘱咐道:“你去东边,我和云昙去西边院子,等分完糕点咱们就在大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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