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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1
周银觉得,这些十三楼的人应当是疯了。
总不能是他疯了。
一切从李平安扛着赵席玉回来后开始变得不一样。
李平安肩上扛着个人进来时,他正在院子里涮药罐。那人一副死人脸,见着他,直接将肩上的人扔过来,叫他照料,一眼都没分给那个脏的不像样的人。
看来又吵架了。
周银从前在十三楼也是亲眼见识过这两尊神如何搅得天翻地覆。这些时日因为阿灯的事能心平气和,已实属不易。
只是这回已经过了好几日,这二人愣是一句话没有说过,倒是罕见。
但不论是在照料阿灯还是处置梁府后续的麻烦上,他们又必须得了解情况。
那怎么办呢?
呵。
“席玉,为兄能不能求你件事?”周银将怀里的脏衣服丢在一边,对翘着二郎腿倚在榻边看书的赵席玉露出一个苦笑。
“什么事?”
“你有话,能不能自己去隔壁和那位姑奶奶说?我已经来回十几趟了!”
赵席玉翻了个身,翘起另一只腿,却忘了那侧有伤未愈,又龇牙咧嘴地放了下来,“人家不想瞧见我,我能怎么办呢。”
周银想了想,正色道:“我觉得,是你在躲着她。李平安每日来去自若的,倒是你,见她来了溜的比耗子快。”
“……行了行了,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赵席玉白了人一眼,问道:“所以你过来有什么事?”
“哦,李平安叫我转告你。阿灯伤势已经稳定,明日起她依婚前礼节要去尚书府住一段时间,你可以不用再躲了。等阿灯醒了让你,不是,让我告诉她。”
赵席玉气的从榻上跳了起来:“谁躲了!我用得着躲她!”
骂骂咧咧来回走了几圈,他才觉得心气顺了点,猛然想起件事:“那个叫石崇的,真不见了?”
周银点点头:“你将他药傻了之后,他本来一直在宁县街上游荡,这已经好几日不见踪影了。想必不多时,他的尸身便会出现在乱葬岗。”
赵席玉略作思索,道:“你将消息转告李平安吧,此人应当不再为虑了。”
迎面而来的,是周银怨恨的眼神。
李平安在尚书府住了好几日,李守裕除了第一日在正厅见了她,后面一次也未踏足她这处厢房。更不要说与她仅两面之缘的主母。
倒是李玉嫣,整日的往她这边跑。
“又干什么?”李平安手里翻一份京城住建图,开口问远远扒在门口的人。
李玉嫣疑惑这人是不是头顶长了眼睛,想开口唤她,但又记起不许叫姐姐,遂举起手里的东西,怯怯道:“我来给你送吃的。”
李平安已经赶过几次,发现并没什么用之后,便淡定瞧着她自顾自走到墙角的斗柜前,将那一筐子阿胶糕放到上头。
旁边还摞着几大盒补品。
“娘说你对我有恩,要我记得回报。”李玉嫣小声开口:“你脸色不好,我想着 ……”
李平安这几日冥思苦想怎么解决那个梁颂年,想的头疼,没精力再去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
“想报恩?”
“嗯……”
她指了指门口,“出去,别再来,我们两清。”
小姑娘愣了愣,咬着唇跑了出去。
“啪嗒——”
李平安抬眼,见一本小折子躺在门槛处,李玉嫣没有发现,已经一溜烟跑的不见人影。
她上前捡起来,发现是一封请帖。
左相次子梁颂年订婚,要办谢媒宴,邀尚书府去赴宴。
李玉嫣抹着眼泪往卧房走,脚下踢着一块鹅卵石,暗暗给自己发誓,再也不要去理那个所谓的姐姐了。
还没进屋,却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竟然是是李愔。
那人追上来,将手里的一封请帖递到她眼前,李玉嫣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想问问她要不要去梁府赴宴的。
现在看来也不必了。李玉嫣垂头丧气地接过帖子就要走,却被拉住了手腕。
她抬起头,李愔居然冲她笑了一下。
“梁府的谢媒宴,我能否去?”
左相梁肃好收义子,但亲生的儿子只有两个,长子梁祈年在外领兵,次子梁颂年在京为官。
梁颂年是他们这一批官家子弟中的翘楚,当年未及冠便考中探花,名噪奉京,自此在父亲扶持下一路青云直上,备受器重,年纪轻轻便官至吏部侍郎。
然而近几年却急转直下,本已是板上钉钉要升迁,却突然转任户部侍郎,自那以后深居简出,原本的婚事也不知怎的作罢了。
如今年逾而立,才又寻了门亲事。
李平安听着李玉嫣倒豆子一样给她讲述梁颂年的传闻,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想到赵席玉所言,那日瞧见他射杀阿灯时,当着众人面色异样,衣衫凌乱,全非官宦人家还有的样子。
他要那么多的女子要做什么,不难想象。
甚至可能并非是他要,而是不得不要,才会深居简出,三十未婚。
那么,这些被拐来的女子便是他的禽兽行径暴露的最佳人证——她不仅要探得那日被关押的牢房,还得将那些姑娘救出来。
“……这次与他订婚的是章太傅家的女儿,那章婉可是讨厌了,你见了就知道。”李玉嫣没想到她这姐姐愿意和自己一起出来,还主动同她问起这些事,有些兴奋地滔滔不绝,时不时还要跟身旁的丫鬟问两句。
李平安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只这一回不知能否将梁府的布局和布防摸透。
官宦府邸相距都不远,他们不多时便到了梁府。虽说石崇已再无法作恶,但李守裕夫妇还是多带了两个府丁,加上三人的随侍,队伍不小,门口迎宾的人远远便瞧见他们,迎了上来。
李平安和李玉嫣跟在尚书夫妇后面,被引着进了梁府的大门。
这里披红挂彩,他们一路往里走,所见皆是锃亮的漆雕格窗,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奇株异卉。
宴席设在了紧挨着后花园的花厅,宴席未开,各家的公子攒成一堆,小姐聚在一处,三三两两地或在廊下攀谈,或在花园中的荷花池旁赏鱼。
这里的砖石净亮如新,池中碧水澄澈,一点也瞧不出不久前才死过人。
“哎呀!冯兄真是爽快,那就这么说好了!”
熟悉又聒噪的声音传来,李平安侧首看去,果真是赵席玉。
那人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头发用银冠半束,从背后看人模狗样的。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赵席玉好好说着话,突然转头,与李平安四目相对。
不待他反应,李平安已经径直走开,随着尚书府的人走到席位上坐下。她逡巡四周,这位子在席末,又在后排,倒是很不显眼。
再一抬眼,赵席玉竟跟了过来,那人目光刻意地略过她,停在了李守裕身上,与他热络地交谈起来,不时咧嘴露出个浮夸的笑容。
“他好像一直在看你诶。”身旁的李玉嫣突然开口,正在喝水的李平安差点被呛到,随口反驳道:“许是他眼珠子爱乱窜。”
李平安话里的嘲讽以为浓重,李玉嫣想说那赵席玉确实一直用余光往这边瞟,大抵是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妻子的模样罢。
但随即想到这桩被她推出去的婚事,便不敢再言,埋头啃起面前的点心。刚咬一口,却又听道身旁有人唤她。
“阿嫣,真的是你啊,早听说你卧病在家,我还以为瞧错了呢!”来人粉面青衫,半头珠翠,面上尽是喜色。
李玉嫣见了她却朝着李平安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但礼数不可费。李玉嫣起身摆出一副笑脸,脆声道:“见过邹姐姐。”
李平安也跟着站了起来。李玉嫣看到邹瑾的目光越过她往后看去,忙将回头将李平安拉过来,将她介绍给邹瑾。
“这是我家中的长姐,单名一个愔字,从前身子弱,在老家的庵里养着,来京城的时间尚短。”
李玉嫣顿了顿,又对李平安道:“这位是邹御史的千金,名瑾。”
邹瑾也是对尚书女和定国侯的婚事有所耳闻的,挑着眉打量了这个低眉沉默的清瘦女子两眼,又将眼睛转向李玉嫣。
“不从玉?”
李玉嫣一早知道这个烦人精最重嫡庶礼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张口。
听娘说,本来父亲最先做的名牒是带了玉字的,只是她这姐姐自己一口回绝说不要,这才给去了。
思忖片刻,她才模糊道:“是算命先生说这个字克她……”
李平安始终没有开口,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也没有看邹瑾。
她对邹瑾身边的人更好奇。
那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虽一直垂着头,但李平安注意到,她的目光已经往主家席位的方向瞟了好几次。
不是仰慕,不是好奇,李平安看多了那样的眼神——虽然只能瞧见一点,但那冰凉的恨意分明。
“诶?邹姐姐今日没有带翠翘来啊?”李玉嫣见邹瑾皱着眉,怕她又问些难堪的问题,赶忙转移起话题。
邹瑾稍稍转头瞥了眼身边的人:“哦,翠翘昨日不知怎的,脸上出了疹子,来这地方太难看了。停烟是前段时候新来府上的,人还算机灵。”
李平安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停留在了她的衣袖上。
被风微微提起的衣袖下,顶出一个不明显的棱角。
邹瑾还想再说些什么,前面响起了金奏之声。
宴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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