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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定在了星期天,也就是明天。
褚闻不是一个会提前做计划的人,只会提前找一个地点,然后走到哪里逛哪里。
想第二天精力充沛一点,十一点不到褚闻就拿着本书上了床进行催眠。但显然对他来说只是个摆设,无济于事,看了几行字就神游天外了。
天使的睡眠本就异于常人,屋内还灯火通明着,褚耳就已经进入了梦乡。见他睡着了,褚闻也便把书合上,关了灯,闭着眼睛数羊。
和褚耳刚来那天不同,褚闻第二天晚上就从柜子里拿出了第二床被子,因此两人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也同两张床无异。
酝酿了一番睡意,可各种事情却像幻灯片一样在褚闻脑海里闪过,每天都是如此,半夜觉得自己清醒得可以做一套军体拳。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盯着褚耳的后脑勺出神。
他其实是一个对周围人情绪很敏感的人,不然也不会及时考虑到所有人的感受。尤其是对褚耳这种情绪外露的人。褚闻能明显感受到这一个星期他逐渐下滑的心情,远远不及他初来乍到那天要开心。
是现在自己让他失望了吗?
褚闻不敢顺着这个想法往下想,他猛地闭起眼睛,又迅速否决了刚才的想法。
哼,自己这么阳光灿烂,没有道理会失望。
褚闻从小就是乐天派的性格,所谓“天塌下来当棉被盖”形容的就是他这种人。虽然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但丝毫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想法,大概是自我认同感高的表现,这一点和褚耳很像,说好听点就是孤芳自赏。
但他往往是花见花开的的存在,就算有人不喜欢他,他也只会随口说一句“没品味”然后一笑而过。
但是这些他引以为傲的性格却在褚耳面前通通失灵,对于褚耳,他没有办法做到不在意。
在意他的感受,在意他眼中的自己。
这样的褚闻太不褚闻了。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然后强迫着自己闭眼继续数羊。
-
第二天早上起来,黑眼圈却重得更厉害了。
褚闻坐在床上曲着腿,把平板搁在膝盖上画着画。画了快差不多两个小时,身边的人才有了一丝要苏醒的迹象。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翻了个身,面对着褚闻,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褚闻迅速退出绘画软件,扭头,就见他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褚耳坐起身把灯打开,盯着褚闻的脸看了有一会儿,就在褚闻被盯得心里发毛的时候突然听见他问:“你昨晚没睡?”
“怎么可能。”褚闻皱皱眉,表示疑惑。
“那你怎么……”褚耳停顿了一下,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后又接上,“看起来像熊猫一样。”
“我哪天不是这样?”褚闻不以为意,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
褚耳摇摇头:“以前是水泥灰,现在是石墨灰。”
这话说的,比褚闻一个艺术生还要专业,倒是好懂。
褚闻听到这个形容忍俊不禁:“你还能分清这个?挺有天赋啊。”说着,他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一旁的褚耳下了床,丢下一句“还行吧”就走了,褚闻远远地看着他正拉开抽屉翻找着什么东西,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回来的迹象,于是便迫不及待打开刚才没画完的画继续自己的创作。
他在画画时的专注力是写论文时的一百倍不止,甚至投入到连身前站了个人都没发现。
直到自己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才猛地抬眼,只见褚耳左手不知道捏着个什么玩意儿,右手食指关节抵着自己的额头,垂着眸,眼睛里没什么情绪。还没等他反应,褚耳就收回了手,拧开了左手那东西的盖子,褚闻这才看清,是一瓶眼药水。
“抬头。”
褚闻有点懵,但还是乖乖照做。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褚闻感受到一只大手覆上自己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太凉的缘故,褚闻那块的皮肤连带着脖颈都酥麻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捧在掌心。
紧接着一滴液体坠下来,褚闻一时无法辨别脸上和眼睛里哪一块更凉。
终于滴完,褚闻总感觉缺了些什么,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但怎样都想不起来。索性放弃了,揉了揉鼻子问道:“你怎么突然给我滴眼药水?”
“关灯看屏幕对眼睛不好,以后醒了可以直接开灯,我还不至于被这点灯晃醒。”
听起来像答非所问。
褚闻张张嘴:“那……”
那你也不用帮我滴眼药水啊!
或许滴的人没感觉,反正褚闻是觉得太……亲密了。第一天教他发音也是,明明是最容易脸红的人,怎么反倒在褚闻觉得害臊的事上游刃有余。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褚闻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但褚耳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说好的要照顾你,我可不喜欢半途而废。”
说着,褚闻听到拧盖子发出的细微声响,便“噢”了一句,又开始细品刚才的话。
关灯看屏幕对眼睛不好……
关灯看屏幕……
屏幕……
屏幕!
他总算是想起来自己什么事情没做,眉头一紧,趁着为时不算太晚,闭着眼伸出拇指,刚想上滑屏幕退出软件,不料,却滑了个空。
膝盖上的重量消失了,他显然还是慢了一步。褚闻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眼药水,湿润着眼睛大概能看清个人影,二话不说就颤颤巍巍地跪立起来要夺回iPad,褚耳慢悠悠地举起手,褚闻再次扑了个空。
褚耳一手盖住褚闻的眼睛:“眼药水还在呢,这么急干什么?心虚?”
“……”
能不心虚吗!
那画的不是别的,正是褚耳的睡颜。
趁别人睡觉偷偷画别人,一个听起来就万分变态的事情。褚闻就算脸皮再厚,被当事人抓了个现行还是忍不住羞耻。
他再次睁眼,从指缝中偷偷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安静等待着冷嘲热讽。说来也奇怪,有时候听褚耳小嘴一啐,反而会感到安心。
至少比沉默要不那么令人尴尬一些。
眼看着对方欣赏了半天,看得褚闻心痒痒,痒到最后听他最后蹦出一句:“好看。”
“啊?”
这次不是装傻,褚闻是真懵了个圈。
“好看。”他又重复了一遍。
听出两个字里蕴含着浅浅笑意,褚闻忍不住握着他的手腕挪下来,终于重见光明,褚耳站在光明里,嘴角敛着,眼底却流淌着没来得及收回的温柔洋溢。
褚闻心里顿时一阵说不上来的滋味。
褚耳看似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把平板还给了他。
“画完给我当壁纸。”
“噢……”褚闻还没回过神来,懵懵地接过平板,又懵懵地合了起来。
眼看着褚耳已经进了卫生间洗漱,褚闻从床上下来换了身衣服,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居然意外地晴朗。
得趁现在赶紧出门,待会儿会不会下雨还说不定。
英国的阳光就是这样可遇不可求,越是这样反倒越令人稀罕,人总是这样的,对于来之不易的东西才会格外珍惜。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门,褚闻拿了个钱包揣兜里,褚耳更是两手空空。
其实今天除了出来玩,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给花止衡买生日礼物。
买礼物是褚闻最头疼的事情,既要选择和两人关系相匹配价位的,又要符合对方的心意。
尤其是像花止衡这种半熟不熟的学长,送贵了显得自己在套近乎,送便宜了又怕太磕碜。还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就更难办了。
思来想去,褚闻脑袋都快想破了,还是没找着一件合适的。
他瞄了一眼身旁走着的褚耳,嘴唇虽然抿着,但看上去挺高兴。褚闻灵机一动,唤他:“褚耳。”
褚耳转头看他,嘴角轻轻挑起来一点:“没礼貌。”
“?”褚闻心说我都喊你名字了还没礼貌?
“我不是你表哥么?怎么直呼表哥全名呢。”话里憋着笑,一看就是蓄谋已久,听起来怪欠的。
“想得美!”褚闻抬起胳膊肘拱了他一下。
“你刚要说什么?”褚耳不闹了,恢复了正经的模样。
“噢,我想问你一般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别人。”褚闻把手揣回了口袋里,边走边说。
“你要给你那个学长买礼物?”褚耳故意在“学长”这两个字上拉了长音。
“这都被你猜到了?”褚闻一脸惊奇地望着他。
褚耳哼一声,没说话了,连刚才的问题也没回答。
褚闻又拿胳膊肘戳他两下:“你怎么不回答?”
褚耳沉默了片刻,看起来恹恹的,半晌才开口:“没送过。”
空气尴尬了一秒,褚闻愣了愣,又听见他说:“我没有朋友。”
对方垂着眸,眼睫耷拉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本就白皙的脸蛋被风吹得更像是结了层霜,声音像一片极轻的落叶,却在褚闻心里引起一阵地动山摇。他看见他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孤独,却平淡得像一块纯白的色域,褚闻站在这色域的边缘,迟迟也无法迈开步子,踏入他的领域。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来不及内疚,褚闻着急弥补道:“那我呢?我不是你朋友吗?我过生日的话,你会送我什么?”
褚耳闻言顿住了脚步,褚闻也赶紧打了个码刹车。
褚耳的眉心紧蹙着,眉宇间透露着淡淡的恼火。
“我和那个家伙……”
怎么能一样呢。
“算了。”褚耳抬起右手搭在自己的后颈上,脸朝着另一个方向偏了偏。
或许在褚闻心里,他褚耳和那个所谓学长就是差不多的存在。
即使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和褚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在褚闻现在的记忆里,认识那个“学长”的时间就是比自己要更久。而褚闻就是一个对大家都好的人。
心里有再多不甘,也只能一一咽下。
可心里残留的那些慌乱和不安,褚耳没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及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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