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后日谈糖霜标记与永不结束的比赛
全国大赛结束的那个夏天,蝉鸣声稠密得像化不开的蜂蜜。
青学夺冠的横幅还挂在网球部门口,被午后的风吹得微微鼓起。部活室里,乾贞治正对着电脑屏幕疯狂敲击,眼镜片上倒映着飞速滚动的数据流。
“异常现象第七十三例。”他对着录音笔说,“时间:八月十五日下午三时十四分。地点:部活室储物柜区。现象:编号7的储物柜——越前龙马的柜子——内部温度持续维持在32.4摄氏度,与环境温度28.7度存在显著差异。柜门缝隙检测到微量彩虹色荧光粒子,光谱分析显示与已知物质不匹配……”
他推了推眼镜,正准备打开柜门——
“啪。”
一只白色帽子按在了柜门上。
“乾前辈,”越前龙马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你在研究什么?”
乾镇定转身:“例行数据收集。越前,你的柜子里是否存放了特殊物品?比如会发热的、发光的,或者……会说话的?”
越前压了压帽檐:“只有替换的袜子和护腕。”
“根据湿度传感器数据,柜内相对湿度低于外部15%,这不符合衣物存放的正常物理规律——”
“乾前辈。”越前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懒得解释的腔调,“你的眼镜需要擦了,反光太强。”
乾下意识去擦眼镜,越前已经拉开柜门,拿出运动包,“砰”地关上。
柜门关闭的瞬间,乾的余光似乎瞥见柜子深处有一道极快的彩虹色闪光。
像弹珠滚过地面。
像糖豆跳进暗处。
“越前——”
“我约了桃城前辈练习。”越前背上包,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对了,乾前辈。”
“嗯?”
“你的糖豆,”越前没有回头,“最好别吃第二颗。”
说完他就走了。
乾站在原地,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然后缓缓拉开自己储物柜的最内层。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铁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五颗糖豆:金色、蓝色、绿色、红色、紫色。
每颗糖豆都在微弱地脉动,像在呼吸。
他拿起那颗蓝色的——对应“数据与逻辑”——犹豫片刻,还是放回去了。
“警告记录:越前龙马疑似知晓糖豆特性。推断:所有人均保留部分记忆,但程度不同。进一步观察必要。”
他合上铁盒时,盒子表面浮现一行字:
“观测者,请保持安全距离。”
字迹是蜂蜜色的,三秒后消失。
与此同时,冰帝学园。
迹部景吾站在音乐厅中央,指挥着管弦乐队排练。夕阳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银灰色的发梢镀上一层暖金。
“停。”他抬手,音乐戛然而止。
“第二小提琴部,第三小节,升F的音准低了0.3个半音。”迹部闭着眼睛,“本大爷的耳朵不允许这种不华丽的失误。”
“是、是!”小提琴手们慌忙调音。
忍足侑士靠在门框上,推了推眼镜:“真严格啊,迹部。”
“音乐和网球一样,必须完美。”迹部走下指挥台,“找本大爷什么事?”
“关于下周和立海大的练习赛……”
“按计划进行。”迹部打断他,突然看向窗外,“忍足。”
“嗯?”
“你的糖豆,”迹部声音很轻,“吃了没?”
忍足顿了顿,从西装内袋掏出那颗深蓝色的糖豆:“还没。它昨天说了句话。”
“什么话?”
“‘关西腔在指挥时很突兀,建议使用标准语。’”忍足苦笑,“真是多管闲事的糖豆。”
迹部看向自己那颗银蓝色的糖豆——它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胸前的口袋里,像一枚特殊的怀表。
“本大爷的这颗,”迹部说,“昨天提醒我,桦地最近练习时左膝负担过重。”
他顿了顿:“但桦地从没说过。”
两人沉默。
窗外传来网球场上的击球声、奔跑声、呐喊声。
一切如常。
但糖豆在口袋里微微发热,提醒着他们:那个甜蜜又荒谬的世界,不是梦。
至少不完全是。
“迹部,”忍足突然问,“如果我们再进去一次……”
“不会了。”迹部转身,看向音乐厅墙上巨大的冰帝校徽,“门已经关上了。糖豆奶奶说,记忆锚点建立后,两个世界会保持‘安全的距离’。”
“但你相信她说的‘永不结束’吗?”
迹部没有回答。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音乐厅的灯光骤然全亮,管弦乐队再次开始演奏。
在恢弘的乐章中,迹部轻声说:
“网球还在打,音乐还在响,世界还在转。”
“这就够了。”
立海大附属中学,弓道场。
真田弦一郎拉满长弓,呼吸与心跳同步,世界凝成箭尖前的那一点。
松手。
箭矢破空,正中靶心。
“漂亮!”旁边的部员鼓掌。
真田放下弓,从怀中取出那颗黑色的糖豆——对应“责任与守护”。糖豆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像武士刀的锻打痕。
“副部长,”切原赤也抱着网球拍跑进来,“柳前辈让我找你!说乾前辈发来了联合数据请求!”
真田收起糖豆:“什么内容?”
“好像是什么……‘跨校异常现象联合观测’?”切原挠头,“听起来好复杂。副部长,你的糖豆会说话吗?我的那颗红色的,昨天半夜突然说‘再熬夜打游戏就让你做噩梦’,吓死我了!”
真田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早该有人管管你。”
但他转身时,嘴角有极轻微的弧度。
走出弓道场,柳莲二站在银杏树下等他。
“真田,”柳翻开笔记本,“青学的乾、冰帝的忍足,都同意了联合观测计划。我们四所学校,是目前确认保留‘糖豆记忆’的群体。”
“目的是什么?”
“三个目标。”柳伸出三根手指,“一,确认糖豆的安全性和持续性。二,监测是否有新的‘门’出现。三……”
他顿了顿:“寻找那两个镜像的痕迹。”
真田握紧糖豆。
镜像真田——他的恐惧化身,那个背负着所有人期待的人偶——在最后的比赛中,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你的责任太重了,偶尔也把担子分给别人吧。”
那句话,现在偶尔还会在他练剑时回响。
“他们真的消失了吗?”真田问。
“糖豆奶奶说,粒子会重新聚合。”柳看向天空,“也许他们已经变成了别的什么,在某个地方存在着。”
远处网球场传来幸村精市的指导声。
两人望去,幸村正微笑着纠正一个一年级生的握拍姿势。他胸前的口袋里,淡紫色的糖豆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幸村的糖豆,”柳说,“昨天开出了一小朵花。银莲花,花语是‘期待重逢’。”
真田沉默良久。
然后他说:“联合观测,我参加。”
“理由?”
“责任。”真田握紧糖豆,“对那些回不来的人的责任。”
周末,四校代表秘密集合地点:一家偏僻的甜品店包厢。
乾、柳、忍足、以及作为观察员的不二周助。
“为什么是你来?”忍足看着不二笑眯眯地挖着一份蜂蜜松饼。
“手冢说‘需要有人平衡数据与情感’。”不二吃掉最后一勺松饼,“而且我的糖豆告诉我,今天这里有很好吃的甜点。”
他掏出那颗蜂蜜色的糖豆,放在桌上。
糖豆立刻滚向菜单上的“特制枫糖浆华夫饼”图片。
“看,很准吧?”
乾无视这一幕,打开投影仪:“过去两周的数据汇总。首先是糖豆活性周期——”
屏幕上出现波形图。
“所有糖豆均呈现以48小时为周期的脉动。脉动高峰时,糖豆会‘说话’或产生微弱幻象。低谷时则休眠。”
“说话内容?”柳问。
“多数与持有者的现状相关。”乾切换页面,“比如越前的糖豆提醒他‘左脚鞋带磨损,建议更换’;菊丸的糖豆会在训练过度时播放催眠曲;海堂的糖豆在他情绪焦躁时散发薄荷味,有镇定效果。”
忍足推眼镜:“我的糖豆昨天建议我读一本法国小说,说有助于提升双打时的浪漫配合度。”
“听起来很有用。”不二微笑。
“问题在于,”乾表情严肃,“糖豆的‘建议’正在变得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具有预见性。”
他播放了一段录音。
是手冢的金色糖豆的声音,经过降噪处理:
“……三天后下午四时,第三球场,会有雏鸟从树上掉落。请提前准备软垫。”
录音日期是三天前。
“然后呢?”柳问。
“昨天下午四时零三分,”乾调出监控截图,“一只学飞的乌鸫雏鸟确实从第三球场旁的樱花树上掉下。大石提前放了软垫,鸟没事。”
包厢里一片寂静。
“它们在预知未来?”忍足的声音有点干。
“或者,”不二轻声说,“它们在‘引导’未来。”
他看向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歪头看进来。
麻雀的眼睛,在某个角度,似乎闪过一丝彩虹色。
不二眨了眨眼,再看时,麻雀已经飞走了。
“第二个议题,”乾切换PPT,“‘门’的监测。”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日本地图,上面标记了十几个红点。
“这些是过去五十年间,记录在案的集体失踪又回归事件——大多与运动社团相关,失踪时间从几小时到几天不等,回归后记忆模糊,但都提及‘甜蜜的味道’或‘彩虹色的光’。”
他放大其中一个红点:“最值得注意的,是七年前,神奈川某小学躲避球队的案例。五人失踪三小时,回归后其中一人转学,留下的四人中,有两人后来成为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
柳猛地抬头:“谁?”
“抱歉,”乾说,“记录匿名化了。但根据时间推断,应该是你们现在的三年级生。”
仁王雅治?丸井文太?还是……
“第三个议题,”乾深吸一口气,“镜像。”
他播放了一段极其模糊的视频。
看起来像是用老式手机在夜间拍摄的,晃动严重,画质粗糙。
地点似乎是某座山的观景台。
视频中,两个半透明的人影站在栏杆边,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
人影的轮廓——
一个挺拔如竹。
一个张扬如王。
视频只有五秒。
然后拍摄者似乎被发现了,镜头剧烈晃动,最后黑屏。
“这段视频来自网络匿名投稿,发布时间是三天前。”乾说,“标题是‘在山上看到了幽灵双胞胎’。我用了十六层算法修复,勉强能辨认。”
所有人都盯着定格的画面。
那两个背影。
太像了。
“他们在……看家。”不二轻声说。
“或者,”忍足说,“在告别。”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服务生端着一盘刚出炉的华夫饼进来,淋着金黄色的枫糖浆。
“各位客人,这是本店招待的甜点。”服务生微笑,“老板娘说,今天有特别的客人,要请客。”
“老板娘?”不二问。
“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奶奶,头发像棉花糖一样白。”服务生放下盘子,“她说,这盘华夫饼要淋覆盆子酱,不要草莓酱。”
覆盆子酱。
镜像迹部最后想吃的口味。
不二看向那盘华夫饼。
枫糖浆和覆盆子酱交织出琥珀与深红的纹路,像某个世界的晚霞。
服务生退出去前,回头说了一句:
“对了,老奶奶还让我传话。”
四人屏息。
“她说:‘树长得很好,新来的足球小子们太吵了。告诉打网球的孩子们,偶尔也来踢踢球嘛。’”
门关上。
包厢里只剩下华夫饼甜腻的香气,和四个人剧烈的心跳。
乾第一个冲出去。
走廊空无一人。
柜台后的店员茫然抬头:“刚才?没有老奶奶啊。甜点是厨房按订单做的。”
不二回到包厢,看着那盘华夫饼。
他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
放进嘴里。
酸甜。
温暖。
熟悉。
蜂蜜色的糖豆在他口袋里剧烈发烫,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听到一个声音,不是从糖豆传来,而是直接响在脑海里——
是糖豆奶奶的声音,但很年轻,很快乐:
“别担心,孩子们。”
“门没关,只是换了个形式。”
“当你们真正需要时——”
“网球会带你们回家。”
声音消失。
不二看向其他人。
乾的眼镜片上,数据流已经混乱到像狂欢节彩带。
柳的笔记本掉在地上。
忍足推眼镜的手在抖。
“看来,”不二微笑,但眼眶微红,“我们的观测计划,要升级了。”
他叉起第二块华夫饼,举向灯光。
在枫糖浆的反光里,他好像看到了——
彩虹树在风中摇曳。
巧克力瀑布奔流不息。
两个金色的光点,在糖果云朵间追逐嬉戏。
还有一群穿着陌生队服的少年,在某个从未见过的球场上,打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
球过网时,带起彩虹的尾迹。
同一时刻,青学网球部。
手冢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最后一个离开。
他锁上门,转身时,看到第三球场的铁丝网边,站着一个人。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那人转过身——
是越前龙马。
但他看起来……不太一样。
眼睛更亮,笑容里多了某种手冢从未见过的、近乎怀念的东西。
“部长,”越前开口,声音也微妙地不同,“陪我打一球。”
不是请求,是陈述。
手冢放下球包,拿出球拍:“好。”
没有裁判,没有观众。
只有夕阳,晚风,和两个隔着球网对视的人。
越前发球。
很普通的发球。
手冢回击。
普通的回击。
但第三拍开始,球变了。
越前的回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彩虹色的弧线。
不是幻觉。
是真的,清晰的,像用彩笔在空中画出来的弧线。
手冢接球,球拍触球的瞬间——
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从耳朵,是从心里。
是无数声音的合奏:
菊丸的笑声。
大石的叮嘱。
乾的数据播报。
海堂的喘息。
桃城的呐喊。
河村的燃烧。
不二的低语。
还有——他自己的声音,在某个彩虹树下说:
“我选择不遗忘。”
球飞回去。
越前跃起,扣杀。
球落地时,没有弹起。
而是开出了一小丛金色的花,花心是蜂蜜色的。
两人隔着球网,看着那丛花。
“越前,”手冢开口,“你……”
“刚才午睡时,”越前压低帽檐,但遮不住上扬的嘴角,“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奶奶,让我把这个带给部长。”
他抛过来一颗糖豆。
不是金色的,也不是琥珀色的。
是透明的,像水晶。
手冢接住。
糖豆里,封着一片小小的、彩虹色的羽毛。
“她说,”越前转身,背对着手冢,“‘偶尔也看看天空’。”
他走了。
手冢站在原地,握着那颗透明糖豆。
夕阳沉入地平线,天空从橙红渐变成深紫。
然后,在第一颗星亮起的瞬间——
天空中出现了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彩虹。
横跨整个天际。
像谁用糖霜,轻轻画了一道弧线。
手冢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出自己的金色糖豆,和透明糖豆并排放在掌心。
两颗糖豆同时发光,光芒交织,在空中投射出一行字:
“比赛永不结束。”
“冒险永远继续。”
“当你需要回家时——”
“球拍会知道方向。”
字迹消散。
手冢收起糖豆,背上球包。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第三球场。
那丛金色的花还在原地,在晚风中微微摇曳。
而更远处,网球部的储物柜窗户里,隐约有彩虹色的光一闪而过。
像谁在眨眼睛。
手冢转身,走进暮色。
他知道。
有些门,开在隧道尽头。
有些门,开在糖豆里面。
有些门,开在每一次击球的瞬间。
而他们——这群被甜蜜世界标记过的少年们——
他们的比赛,他们的冒险,他们与那些永远回不来的存在之间的羁绊……
永不结束。
因为网球,还在飞。
因为少年,还在跑。
因为世界,永远需要一些甜蜜的、荒诞的、闪闪发光的梦。
来让平凡的日子,变得不那么平凡。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