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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第八章
巫明天没想到,第二次穿越的锚点,会把他直接抛进地狱深处。
当他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窒息——空气中浓重得化不开的煤尘,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纸。然后是黑暗,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远处几点微弱的煤油灯光,像鬼火般飘浮。
他发现自己蜷缩在狭窄低矮的巷道里,身上穿着粗硬扎人的破布工装,赤着脚——草鞋早已磨破。手里握着一把镐头,虎口处是厚厚的老茧和新鲜的裂口,渗着血。
脑海里涌入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王二狗,十九岁,三号井掘进工。
家里有瞎眼老娘和十二岁的妹妹。上个月工钱被克扣一半,因为“打碎了矿灯”。这个月再不发钱,妹妹就要被送去当童养媳……
巫明天——现在是王二狗——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带着煤黑色。他环顾四周,借着微光,看到了其他矿工。
三十七个人。有的用镐头刨煤,动作机械麻木;有的用铁锹把煤块铲进矿车,腰几乎弯成直角;还有三四个年纪稍大的,正用木杠和石块加固一处明显开裂的顶板,脸上全是汗和煤灰混合的污垢。
“二狗!发什么呆!”一个嘶哑的声音吼道,“快点干!今晚要出五十吨!”
是工头钱胖子,提着马灯,手里的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啪响。
巫明天低下头,模仿记忆里王二狗的样子,机械地挥动镐头。镐尖凿在煤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手臂发麻。
他能感觉到——顶板在微微震颤。
不是镐头震动带来的,而是更深层、更缓慢的震颤,像大地在呼吸,但那呼吸里带着不祥的预兆。
“钱工头,”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矿工停下动作,声音颤抖,“顶板……不太对劲。我听见有渗水声。”
钱胖子走过去,用鞭子柄敲了敲岩壁。咚、咚、咚——声音空洞得吓人。
“老刘头,就你屁话多!”钱胖子一脚踹过去,“不想干就滚!外面等着下井的人多的是!”
老刘头被踹倒在地,没敢吭声,爬起来继续干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巫明天一边机械地刨煤,一边拼命思考。他现在的身份是王二狗,一个最底层的矿工,人微言轻,别说阻止矿难,就连靠近巷道口都难。
巷道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钱胖子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迎上去:“陈秘书!您怎么下来了?这儿脏,别污了您的衣裳。”
煤油灯光照亮来人。
是个年轻女子,穿着干净的灰色列宁装,梳着齐耳短发,戴一副圆框眼镜。面容清秀,但眼神冷静得不合时宜。
巫明天心脏狂跳——是林未!
或者说,是这个时代的“林未”,钱工头口中的陈秘书——陈素。
“钱工头,”陈秘书的声音平淡,“老爷让我下来看看进度。今晚的五十吨,不能有闪失。
“是是是,您放心!”钱胖子点头哈腰,“弟兄们都在拼命干!”
陈素的目光扫过巷道,和巫明天短暂对视。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熟悉感,完全是陌生人的冷漠。
但巫明天捕捉到她扶眼镜时,左手小指极其轻微地弯曲了三下——这是他们在黄昏区约定的暗号,表示“我认出你了”。
巫明天低下头,继续干活,大脑飞速运转。
林未走到他身边,假装检查煤质,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是王二狗?怎么一直咳嗽?”
“陈秘书,”巫明天抓住机会,大声急促道,“这巷道要塌!顶板全是裂缝,还有渗水!必须马上撤!”
林未的眼神闪了闪:“你怎么知道?”
“我……我爹以前就是矿工,教过我听顶板的声音!”巫明天胡乱编造,“您听——”
他举起镐头,重重敲击头顶岩壁。
咚……咚……咚……声音空洞得像是敲在鼓上。
林未脸色微变。她抬头,煤油灯光照出顶板上蛛网般的裂缝,有些裂缝正缓慢地渗出暗红色的水——不是清水,是混杂了铁锈和硫磺的老塘水。
“钱工头!”林未转身,“立即停工!所有人撤出巷道!”
钱胖子愣住了:“陈秘书,这……老爷交代……”
“出事了你能负责吗?!”林未厉声喝道,“三十八条人命!你担得起吗?!”
巷道里安静下来。所有矿工都停下动作,眼里燃起希望的光。
但钱胖子咬了咬牙,凑近林未,压低声音:“陈秘书,您刚来,可能不知道。三号井这个月要是再不出煤,老爷的资金链就断了。银行那边催债催得紧……今晚的煤,关系到整个巫家矿业的存亡。”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老爷说了,真出事……按‘失踪’处理,每人十块大洋抚恤。三十八个人,三百八十块大洋,比加固巷道的钱……便宜多了。”
巫明天离得不远,听得清清楚楚。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不是恐惧,是愤怒。冰冷的、想把眼前这个人撕碎的愤怒。
林未显然也听到了。她盯着钱胖子,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钱胖子被她的眼神吓到,后退一步,但嘴上还硬:“陈秘书,我也是听命行事。您要是觉得不妥,自己上去跟老爷说。但这儿……我说了算。”
他转身,对矿工们吼道:“看什么看!继续干活!谁再敢说撤,这个月工钱全扣!”
鞭子甩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矿工们眼中的光熄灭了。他们默默转身,重新拿起工具。
生活比死亡更可怕——没有工钱,家里的老人孩子就得饿死。
巫明天冲上去,抓住林未的胳膊:“陈秘书!不能听他的!会死人的!三十八个人!”
林未看着他,眼神复杂。她当然知道会死人,知道历史已经发生,知道一切无法改变。
但她看到巫明天——或者说王二狗——眼里那种近乎绝望的恳求,心里某个地方被刺痛了。
“你……”她低声说,“知道改变不了,为什么还要试?”
“因为试了可能会失败,”巫明天死死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但不试,就一定是失败!”
林未沉默了三秒。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钱工头,”她提高音量,“我要上去给老爷打电话。在这期间,暂停作业。”
“陈秘书!”钱胖子急了。
“这是命令!”林未凑到钱工头耳边,冷冷道,“你敢违抗,我就告诉老爷你贪污矿上器材款的事——账本我看过,漏洞不止一处。”
钱胖子脸色瞬间惨白,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
林未转身快步往外走。巫明天想跟上去,被钱胖子一鞭子抽在背上:“滚回去干活!”
火辣辣的疼。但巫明天不在乎,他朝着林未的背影大喊:“报警!陈秘书!去警察局报警!”
“啪……啪!”巫明天哀嚎一声,钱工头的鞭子狠狠甩到他身上。
“妈卖批的臭挖煤的,报警?报什么警?!让上头听到老子也得跟着你们这群贱命玩完……”那张油腻的胖脸闪出恶毒的光:“老子治不了那个小浪蹄子,还治不了你了……”
林未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消失在巷道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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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道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矿工们继续干活,但动作更慢了,每个人都在竖起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听顶板的声音,听死神的脚步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框里的表显示:晚上六点四十分。
距离历史上塌方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顶板的渗水越来越严重,已经从滴水变成细流。暗红色的水顺着岩壁淌下,在地面积成一个个小水洼。空气里的瓦斯味越来越浓,煤油灯的火焰开始发蓝、跳动。
“不行……真的不行了……”老刘头突然扔下工具,跪倒在地,朝着巷道口磕头,“放我们出去吧……求求你们了……”
其他矿工也陆续停下,眼里全是恐惧。
钱胖子抽出鞭子,狠狠抽在老刘头背上:“起来!干活!”
“钱胖子!你他妈还是人吗!”一个年轻矿工红着眼冲上去,“这是要我们死啊!”
钱胖子的两个监工立刻上前,棍棒齐下,把年轻矿工打倒在地。
巷道里骚动起来。有人想往外冲,被监工拦住。推搡、扭打、哭喊、咒骂……混乱中,煤油灯被打翻了好几盏,黑暗吞噬了部分区域。
巫明天躲在角落,死死盯着巷道口。
林未会报警吗?警察会来吗?历史……真的无法改变吗?
不。不能放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悄悄移动,靠近巷道口。混乱中,没人注意他。
就在他快要摸到出口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很多人的脚步声。
还有……枪栓拉动的声音。
“警察来了!”巫明天心头一喜,几乎要喊出来。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进来的不是警察。
是巫秉义,巫明天的曾叔伯,带着十几个家丁,人人手里提着棍棒,还有两把老式猎枪。
林未被两个家丁扭着胳膊,跟在后面。她的嘴角有血,眼镜碎了,头发散乱。
“陈秘书,”巫秉义的声音冰冷得像腊月的风,“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巫家?”
林未抬起头,眼神平静:“巫老爷,我不是害你,是救你。三十八条人命,你背不起。”
“人命?”巫秉义笑了,笑容里全是狰狞,“矿上哪天不死人?这是他们的命!穷命!贱命!”
他转向巷道里的矿工,提高音量:“都听好了!今晚好好干活,出了煤,每人加三块大洋!谁敢闹事,工钱全扣,以后别想在巫家矿上讨饭吃!”
加三块大洋。
这个数字,像一盆冰水,浇灭了矿工们最后一点反抗的火苗。
三块大洋,够家里吃半个月饱饭,够给老人抓两副药,够给孩子扯几身新衣裳。
他们默默低下头,重新拿起工具。
巫明天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他看向林未,林未也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眼神在说:看,这就是人性。这就是现实。你改变不了。
但巫明天不甘心。他冲出去,跪在巫镇山面前:“老爷!求您了!顶板真的要塌!您听声音——”
他抓起一块石头,拼命敲击岩壁。
咚!咚!咚!
声音空洞得可怕。
巫镇山眯起眼睛,看向顶板。
裂缝,渗水,变形的支撑木……他都看到了。
但他只是挥了挥手:“加固。再多加几根木头。”
“来不及了!”巫明天嘶吼,“最多一刻钟!不,十分钟!十分钟就要塌!”
巫秉义盯着他,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王二狗。”
“王二狗,”巫秉义慢慢地说,“你很勇敢。但勇敢,救不了命。”
他转身,对家丁说:“把陈秘书带上去,关起来。等这边事了,再处置。”
然后,他看向矿工们,最后说了一句:“好好干。巫家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他带着人离开了。林未被拖走时,回头看了巫明天一眼。那一眼里,有愧疚,有悲哀。
巷道口被重新堵上。这一次,外面堆上了更多的废石和木板。
彻底封死了。
巷道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顶板渗水的滴答声,和岩层深处传来的、越来越响的“沙沙”声。
矿工们都知道结局了。他们没有再哭喊,没有再咒骂。只是默默地,有的人掏出怀里揣着的干粮,咬了几口;有的人拿出家人照片,看了又看;老刘头跪在地上,朝着老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王德贵靠在岩壁上,用炭笔在木板上写着什么。
巫明天瘫坐在地,看着这一切。
他失败了。
彻底失败了。
报警没用。哀求没用。哪怕林未冒着风险去尝试,哪怕他自己拼尽全力去警告。
历史像一列沉重的火车,沿着既定的轨道,碾过所有试图阻挡它的人。
第一声清晰的断裂声传来。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跑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但往哪儿跑?巷道口被封死了。
三十八个人,在狭窄的巷道里,像被困在陷阱里的老鼠,无路可逃。
顶板开始垮塌。巨大的煤矸石和岩块砸下来,惨叫声、哭喊声、骨骼碎裂声、水流涌入的哗啦声……
巫明天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后背,剧痛,然后是无法呼吸——水涌进来了,冰冷刺骨,带着硫磺的恶臭。
然后,黑暗。
彻底的、永恒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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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明天在煤渣洞口醒来时,没有立刻睁眼。
他还在颤抖,不是身体冷,是灵魂冷。肺里仿佛还灌满了带着煤尘的脏水,后背的幻痛清晰得像真的被砸断了脊椎。
林未蹲在他身边,用一块湿布擦他脸上的煤灰。她的动作很轻,但巫明天能感觉到她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你……”巫明天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你也……”
“我也经历了。”林未低声说,“被巫秉义关在地牢,听到塌方声,听到他下令封井,听到他吩咐账房:‘按失踪处理,每家十块大洋,多一分不给’。”
她把湿布扔到一边,双手抱膝,把脸埋进臂弯。
很久,她才抬起头,眼圈发红,但没流泪。
“这就是历史。”她说,“凝固的,无法改变的,血淋淋的历史。
你我都只是过客,只能看,不能碰。”
巫明天撑起身体,靠在断墙上。他感到自己又老了一些——不是外貌,是内里的某种东西,被那场矿难彻底碾碎了。
“那我们做的这一切,”他喃喃道,“有什么意义?记录名字?记录遗言?拿到地址?就算我回去找到他们的后代,给他们钱,给他们立碑……可他们还是死了。死得那么惨,那么绝望。”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的矿工印记,那交叉的镐锹和数字“38”,此刻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脏抽搐。
“意义就是,”林未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让遗忘的人被记住,让沉默的人有声音,让冤屈的人……至少在历史书的一角,留下名字。”
她拿出一本笔记——一本普通的、封面磨损的硬皮本。
翻开,里面是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她在那个时代看到的一切:
“1932年3月7日晚7时15分,巫氏矿业三号井东巷道塌方。三十八名矿工被埋。”
“矿主巫秉义下令封井,对外宣称‘瓦斯爆炸,尸骨无存’。”
“实际原因:废弃巷道渗水,岩层软化,为节省成本未加固。”
“已知受害者名单:王德贵、刘铁柱、赵石头、陈小满、孙大栓……”
她写了三十八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跟着简短的生平:
“王德贵,四十二岁,家有老母、妻、三子女。死前在木板上刻‘巫老板,俺们做鬼也不放过你’。”
“陈小满,十七岁,父早亡,母病。遗言:‘娘,儿子下个月发工钱给您买膏药’。”
“孙大栓,五十岁,独子在省城读书。遗言:‘儿子,爹为你骄傲’。”
整整三页,密密麻麻。
“这是我在被关押时,凭记忆写下来的。”林未合上笔记,“巫秉义的书房里有矿工名册,我偷看过。地牢里,我听看守议论谁家最可怜,谁家孩子还小……我把这些都记下来了。”
她把笔记递给巫明天:“现在,加上你听到的遗言,加上地址,我们有了最完整的记录。”
巫明天接过笔记,手指摩挲着那些名字。纸面似乎还有1932年的温度——不是温暖,是矿井深处的阴冷。
“可是……”他抬起头,眼神空洞,“他们还是死了。
“是,他们死了。”林未直视他的眼睛,“但你不能让他们白死。”
“什么意思?”
“用这些记录,去起诉巫家矿业——虽然公司早已不存在,但历史罪名可以追认。用这些地址,找到他们的后代,不是施舍,是归还——巫家的财富里,有他们父辈的血汗。用这些故事,写进历史书,让后人知道,所谓‘民族工业的奠基’,脚下踩着多少无名者的尸骨。”
林未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你不能让他们复活,但你能让他们不朽。”
巫明天看着手里的笔记,又看看掌心发烫的印记。
良久,他缓缓点头。
“你说得对。”他站起来,身体还在摇晃,但眼神重新聚焦,“死了的人,我们救不回来。但活着的人,我们还能做点什么。”
他把笔记小心收进怀里,贴着胸口放好。
“走吧。”他说,“去清水河。那里还有一个孩子在等我。”
林未也站起来,但没立刻迈步。她看着巫明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在1932年,我被关在地牢时,听到巫秉义和一个人的对话。”
林未的声音很低,“那个人称呼巫秉义为‘三叔公’。而巫秉义叫他……‘镇山’。”
巫明天浑身一震。
“那个‘镇山’,听起来年纪很小,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他问巫秉义:‘三叔公,那些矿工叔叔真的死了吗?’巫秉义说:‘小孩子别问这些。’他又问:‘那我们家的钱,是不是用他们的命换的?’”
林未顿了顿:“巫秉义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镇山,记住三叔公今天的话——有些钱,沾了血,就永远洗不干净。你长大了,要做一个干净的人。’”
巫明天愣在原地。
七八岁……1932年……
那个孩子,就是他爷爷巫镇山。
原来爷爷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矿难的事?就知道家族的罪孽?
所以后来他才会在日记里写“悔甚”?才会暗中调查受害者后代?才会在临终前把秘密留给自己?
“你爷爷,”林未轻声说,“可能一辈子都在和这些‘洗不干净的钱’作斗争。他想补偿,又怕暴露;想忏悔,又不敢说。最终活成了一个矛盾的人。”
她看向巫明天:“而你,现在在做他当年想做但不敢做的事。从这个意义上说,你不仅是在为家族赎罪,也是在完成你爷爷的遗愿。”
巫明天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里最后一点迷茫消散了。
“我知道了。”他说,“债要还,但不止是还债。还要……终结这个循环。”
他迈步向前,走向清水河的方向。
林未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曾经苍白瘦弱的年轻人,如今背脊微驼,鬓角斑白,掌心刻满罪孽的印记。
但他走路的姿态,从未如此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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