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的弦音锈了四年

作者:杉下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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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九月的第一个周六,下午两点十分。
      佟颜背着吉他琴盒,站在“建州琴行”门口。玻璃门上贴满了乐器海报和褪色的招生广告,风铃在门楣上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门上的风铃叮咚一响。
      店里很安静,只有角落的音响在低声播放着爵士乐。空气里有木头、松香和旧书的味道,像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从柜台后面抬起头。他戴着黑框眼镜,头发花白但梳得整齐,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随便看看。”男人说完,又低下头去,手里拿着一把二胡,正往琴筒上蒙蛇皮。
      佟颜站在原地,有些局促:“我……我等人。”
      “等谁?”男人头也不抬。
      “尹和。”
      男人手里的动作停了。他抬起头,透过镜片打量佟颜:“尹和那小子?”
      “嗯。”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佟颜卡住了。徒弟?弟弟?朋友?好像都不太准确。
      就在这时,门上的风铃又响了。
      尹和推门进来,背着那个熟悉的黑色琴盒。他看到佟颜,嘴角微微上扬:“来了?”
      “嗯。”
      尹和走到柜台前,对那个男人说:“陈叔,这是我一个弟弟,佟颜。”
      陈叔放下手里的二胡,摘下眼镜擦了擦:“你哪来的弟弟?我怎么不知道?”
      “刚认的。”尹和说得很自然,“佟颜,这是陈叔,琴行老板。会贝斯,吉他和一点二胡。”
      “陈叔好。”佟颜规规矩矩地鞠躬。
      陈叔重新戴上眼镜,仔细看了看佟颜:“多大了?”
      “十四。”
      “学吉他多久了?”
      “两年。”
      “谁教的?”
      佟颜看向尹和:“他教的。”
      陈叔挑了挑眉,看向尹和:“行啊你小子,都会收徒弟了。”
      “教着玩。”尹和说,语气很淡,“陈叔,借你里间用用?”
      “用呗。”陈叔挥挥手,“记得走的时候锁门。”

      里间在琴行最里面,推开门,是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一张旧沙发,两张凳子,墙上挂满了各种乐器——吉他,贝斯,曼陀林,甚至还有一把阮。
      窗边有张桌子,上面摆着调音器和一堆乐谱。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木地板上切出细长的光带。
      尹和把琴盒放在沙发上,拉开拉链,拿出那把深棕色的吉他。佟颜也放下琴盒,拿出自己的白色吉他。
      “坐。”尹和指了指凳子。
      两人面对面坐下。距离很近,近到佟颜能看清尹和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细小阴影。
      “上周的《曾经的你》练得怎么样?”尹和问。
      “练了。”佟颜说,“但是副歌部分的和弦转换还是不太顺。”
      “弹给我听。”
      佟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弹。
      前奏响起时,尹和闭上了眼睛。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
      佟颜弹得很认真。这周他每天放学后都练,手指尖的茧又厚了一层。旋律在小小的房间里流淌,十四岁少年对“曾经”的理解还很浅薄,但那种对未来的隐约向往,已经能在琴声里听出来了。
      弹到副歌部分时,果然卡了一下。和弦转换慢了半拍,节奏乱了。
      尹和睁开眼睛:“停。”
      佟颜停下,有些沮丧:“我……”
      “手腕太紧张。”尹和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放松。”
      他从后面握住佟颜的手,调整他握琴的姿势。
      尹和的手很热,掌心有薄茧,覆在佟颜手背上。
      “这样,”尹和的声音在佟颜耳边响起,“手腕放平,手指自然弯曲。转换和弦的时候,手腕不要用力,手指自己动。”
      他握着佟颜的手,带着他弹了一遍副歌的和弦转换。动作很慢,每个细节都拆解开来。
      佟颜能感觉到尹和的呼吸拂过耳廓,温热而均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一点烟草味。
      心跳莫名其妙地快了。
      “自己试试。”尹和松开手。
      佟颜重新开始。这一次,他刻意放松了手腕。果然,和弦转换顺畅了很多。
      “对,”尹和点头,“就这样。”

      一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后,两人靠在沙发上休息。尹和从背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佟颜一瓶。
      “陈叔人怎么样?”佟颜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挺好。”尹和说,“就是脾气有点怪。但懂音乐,也懂乐器。我第一把吉他就是在这儿买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来这儿的?”
      “十二岁吧。”尹和想了想,“那时候刚学吉他不久,老往这儿跑。陈叔看我感兴趣,就让我在店里帮忙,换免费学琴。”
      “你还在店里帮忙?”
      “嗯,周末有时候来。”尹和说,“擦擦琴,整理乐谱,帮小孩调调音。陈叔给工钱,不多,但够买琴弦了。”
      佟颜环顾这个小小的房间:“这里……很安静。”
      “嗯。”尹和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有时候我在这儿一待就是一下午。练琴,看书,或者什么都不做,就发呆。”
      “你爸知道吗?”
      “知道。”尹和说,“但他不管。只要我不惹事,去哪儿都行。”
      佟颜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某种情绪——不是抱怨,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习惯了的淡漠。
      “那你妈……”话一出口,佟颜就后悔了。
      尹和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她在国外。不怎么联系。”
      “对不起。”
      “不用道歉。”尹和转过头看他,“你想问就问。我不会生气。”
      佟颜咬了咬嘴唇:“她……为什么去国外?”
      “工作。”尹和说得很简单,“她是个画家,要去法国进修。本来只是去一年,后来……”
      后来就没回来。
      这句话尹和没说,但佟颜听懂了。
      “那你……想她吗?”佟颜小声问。
      尹和没回答。他拿起吉他,随手拨了几个和弦。是那首《七里香》,但弹得很慢,很轻,像在回忆什么。
      弹完一段,他才开口:“有时候想。但想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
      “因为回不来的人,怎么想都回不来。”尹和说,“所以不如不想。”
      这话说得平静,但佟颜听出了底下的意味。他想起两年前,在台球厅巷子里,尹和说“这里不安全,下次别来”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尹和十五岁,已经学会了用冷漠保护自己。现在的尹和十六岁,学会了用平静掩盖孤独。
      “尹和。”佟颜叫他。
      “嗯?”
      “我会一直在这儿。”佟颜说,“你想说话的时候,我都在。”
      尹和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亮,像琥珀里封着一团火。
      “傻不傻。”他说,语气很轻。
      然后他伸手,揉了揉佟颜的头发。动作很温柔,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休息了一会儿,尹和说:“教你点新的。”
      “什么?”
      “二胡。”
      佟颜愣住了:“二胡?”
      “嗯。”尹和站起身,从墙上取下一把二胡,“陈叔教过我一点。很有意思。”
      他把二胡递给佟颜:“试试。”
      佟颜接过。二胡比吉他轻,但结构更复杂。琴筒,琴杆,琴弦,弓子。他笨拙地抱着,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样。”尹和坐到他身边,手把手教他握弓,“右手握弓,左手按弦。弓子要平,手腕要松。”
      他握着佟颜的手,带着他拉了一下。
      “吱——”
      刺耳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佟颜吓了一跳,手一抖,弓子差点掉地上。
      尹和笑了:“刚开始都这样。再来。”
      他又带着佟颜拉了几次。慢慢的,声音不再那么刺耳,开始有了点音调。
      “对,”尹和鼓励他,“就这样。手腕放松,让弓子自己动。”
      佟颜自己试了几次。声音还是不好听,但至少能听出是在拉二胡,不是在锯木头。
      “这是什么曲子?”他问。
      “《二泉映月》的开头。”尹和说,“很简单的几个音。”
      “你还会拉《二泉映月》?”
      “会一点。”尹和接过二胡,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开始拉。
      琴声响起时,佟颜愣住了。
      那声音和他刚才拉的完全不一样——低沉,悠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像月光照在泉水上,凉凉的,静静的,又有点寂寞。
      尹和拉得很专注。微微低着头,眼睛垂着,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手腕带动弓子,动作流畅而自然。
      那一刻,佟颜忽然觉得,尹和身上有种很古老的东西。像那些在岁月里流传下来的乐器,外表看起来朴素,但内里封存着无数个时代的回响。
      一曲终了,余音在房间里缓缓散去。
      佟颜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尹和问。
      “好听。”佟颜说,“但……有点难过。”
      尹和笑了:“二胡就是这样。高兴的时候少,难过的时候多。”
      “那你为什么学?”
      “因为陈叔说,会拉二胡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故事。”尹和说,“我想知道我有什么故事。”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尹和看着手里的二胡,“我的故事就是……没有故事。”
      这话说得矛盾,但佟颜听懂了。尹和的故事,就是那些沉默的夜晚,那些空荡的房间,那些来了又走的人。
      还有那把永远弹不完的吉他。

      下午四点,该走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里间。陈叔还在柜台后面忙活,这次是在给一把吉他换品丝。
      “要走了?”陈叔头也不抬。
      “嗯。”尹和说,“谢谢陈叔。”
      “谢什么。”陈叔摆摆手,然后看向佟颜,“小子,吉他弹得还行。就是太规矩了,放不开。”
      佟颜愣了一下:“放不开?”
      “嗯。”陈叔终于抬起头,“音乐这东西,光准没用。得有自己的劲儿。你太听话了,弹什么都规规矩矩的。不好。”
      佟颜看向尹和,尹和点头:“陈叔说得对。你太在意对不对了。”
      “那……该怎么办?”
      “多听。”陈叔说,“听不一样的音乐。摇滚,爵士,布鲁斯。听多了,就知道规矩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尹和补充,“有时候可以弹错。”
      “弹错?”
      “嗯。”尹和说,“故意弹错几个音,或者改几个和弦。说不定会有惊喜。”
      佟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行了,走吧。”陈叔又低下头,“下周再来。”
      “好。”尹和推开门,风铃叮咚作响。
      走出琴行,下午的阳光还很烈。街道上车来人往,喧嚣扑面而来。
      “下周还来吗?”佟颜问。
      “来。”尹和说,“每周六下午,两点,琴行。”
      “嗯。”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到了公交站,佟颜要坐的车先来了。
      “我走了。”佟颜说。
      “嗯。”尹和点头,“路上小心。”
      佟颜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启动时,他看到尹和还站在站台。
      他掏出手机,给尹和发了条短信:
      “今天很开心。谢谢哥哥。”
      发送。
      几秒后,手机震动。
      尹和回复:“嗯。下周见。”
      佟颜看着那四个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车子驶过琴行门口时,他看到陈叔站在玻璃门后,正往门上挂“营业中”的牌子。
      那个小小的琴行,在九月的阳光里,安静得像一个秘密。
      而他和尹和的约定,就是这个秘密的核心。
      一个关于吉他,关于音乐,关于陪伴的秘密。
      一个只有他们,和陈叔知道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周,每周六下午两点,佟颜都会准时出现在琴行。
      有时候尹和已经到了,在里间调音。有时候他还没来,佟颜就在店里转转,看看那些挂在墙上的乐器,或者听陈叔讲那些乐器的故事。
      陈叔确实是个怪人——话不多,但一说到音乐,就能滔滔不绝。他会告诉佟颜,这把吉他是哪个大师用过的,那把贝斯在哪个乐队演出时摔裂过,这面鼓是从非洲哪个部落带回来的。
      “音乐啊,”有一次陈叔说,“不是弹给别人听的,是弹给自己听的。你心里有什么,琴声里就有什么。”
      佟颜不太懂,但他记住了。
      尹和的教学方式也在变。不再只是教技巧,教曲子,而是开始让佟颜尝试创作。
      “随便弹几个和弦,”尹和说,“想到什么弹什么。”
      佟颜试了几次,都不满意:“不好听。”
      “好不好听不重要。”尹和说,“重要的是那是你的。”
      慢慢的,佟颜开始放开一些。他会尝试改和弦,加花,甚至自己编一些小段的旋律。
      虽然还很稚嫩,但那确实是他的音乐。
      十月的某个周六,下着雨。琴行里没什么客人,陈叔在柜台后面打盹。里间,佟颜在弹一首自己编的小曲子。
      尹和靠在沙发上听着,忽然开口:“这首……有名字吗?”
      佟颜摇摇头:“还没想好。”
      “叫《雨天的琴行》吧。”尹和说,“挺合适的。”
      佟颜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好。”
      他继续弹。窗外的雨声和琴声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伴奏,哪个是主旋律。
      弹完,尹和鼓掌:“不错。”
      “真的?”
      “嗯。”尹和说,“有自己的感觉了。”
      佟颜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佟颜。”尹和叫他。
      “嗯?”
      “你以后……”尹和顿了顿,“想做什么?”
      佟颜想了想:“不知道。可能……继续弹吉他?”
      “只是弹吉他?”
      “也写歌。”佟颜补充,“像今天这样。”
      尹和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说:“好。那我教你写歌。”
      “你会写歌?”
      “会一点。”尹和说,“陈叔教过我。”
      从那天起,他们的课程又多了一项内容——写歌。
      尹和教佟颜和弦的走向,教他怎么用简单的旋律表达复杂的情绪,教他怎么把心里的故事变成歌词。
      佟颜学得很慢,但他喜欢这个过程。喜欢那些从无到有的音符,喜欢那些从模糊到清晰的句子,喜欢那些只属于他的、小小的创作。
      而尹和就在他身边,看着他,听着他,偶尔给出建议,但从不干涉。
      像一棵树,在另一棵树身边,安静地生长。

      十一月底,北京下了第一场雪。
      周六下午,佟颜踩着积雪来到琴行。推开门时,风铃上积的雪簌簌落下。
      尹和已经在里间了,正在调一把新吉他——琴身是深蓝色的,像夜晚的海。
      “陈叔新进的货,”尹和说,“让我试试音。”
      “好听吗?”
      “还行。”尹和弹了几个和弦,“就是琴颈有点厚,握着不太舒服。”
      佟颜坐下,拿出自己的吉他。手指冻得有点僵,他搓了搓手,才开始调音。
      “冷吗?”尹和问。
      “有点。”
      尹和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副手套:“给。新的,还没戴过。”
      佟颜接过。手套是黑色的,羊绒的,很软很暖。
      “谢谢。”
      “戴上再弹。”尹和说,“手指冻僵了容易受伤。”
      佟颜戴上手套,手指慢慢暖和起来。他开始弹这周练的新曲子——是尹和写的一首歌,叫《雪落无声》。
      琴声响起时,窗外的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安静地落在玻璃上,化成水,又凝结成冰花。
      尹和靠在墙上听着。听着听着,他拿起那把深蓝色的吉他,开始给佟颜伴奏。
      两把吉他,两个声部,像两条溪流,在雪天里汇合,又分开,最后流向同一个地方。
      那是他们一起写的歌。
      也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有雪的冬天。

      课程结束时,天已经快黑了。雪停了,街道上积了薄薄一层白。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琴行。陈叔正在锁门。
      “要走了?”陈叔问。
      “嗯。”尹和说,“下周见,陈叔。”
      “等等。”陈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佟颜,“给你的。”
      佟颜接过,是一个拨片。木质的,边缘刻着一行小字:音乐自有出路。
      “陈叔……”
      “戴着吧。”陈叔说,“好好弹。别辜负了这把琴,也别辜负了教你的人。”
      佟颜用力点头:“我会的。”
      陈叔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转身走了。背影在雪地里拉得很长,像一首没有写完的歌。
      佟颜和尹和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雪在脚下发出吱嘎的声响。
      “陈叔他……”佟颜开口。
      “是个好人。”尹和说,“也是个孤独的人。”
      “为什么?”
      “他妻子很早就不在了。”尹和说,“孩子在国外,很少回来。这个琴行,就是他的全部。”
      佟颜握紧了手里的拨片。木质的触感温暖而坚实。
      “尹和。”他叫他的名字。
      “嗯?”
      “我们以后……也会像陈叔那样吗?”
      尹和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不会。”他说得很肯定。
      “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彼此。”尹和说,“你不会让我一个人,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佟颜看着他的眼睛。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坚定的。
      还有某种比雪花更纯净,比琴声更长久的东西。
      那是承诺。
      是他们之间,不用说出来,但永远存在的承诺。
      “嗯。”佟颜点头,“我们不会。”
      两人继续往前走。雪又开始下了,细细密密的,像无数个音符,从天空飘落,在他们身后铺成一条长长的、白色的路。
      而路的尽头,是琴行。
      是音乐。
      是那个叫做“彼此”的词。
      在十四岁的冬天,在十六岁的雪里,在那个小小的琴行里。
      一切都刚刚好。
      好到可以相信,有些东西真的可以永远。
      就像琴弦振动时发出的泛音——主音会停,但余韵,会一直在空气里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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