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旧案

作者:仓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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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游地图上的旧指纹


      塘沽一职专的旅游实训室里,檀香木的气息混着旧地图的油墨味,在暖气里慢慢蒸腾。刘念初正趴在实训台旁,用放大镜仔细比对1930年的“塘沽码头老地图”与现代卫星图,指尖划过泛黄纸页上的“海河渡口”标记——这是旅游专业课的作业,要求找出百年间渡口的位置变迁。
      “念初,帮我看看这个!”隔壁工位的丁晓冉举着张民国时期的船票,票面上印着模糊的“大沽口”字样,“老师说这是高仿品,但我总觉得纸质不对,你不是懂痕迹检验吗?”
      刘念初接过船票,指尖拂过边缘的齿孔。正品民国船票的齿孔是机器压制,边缘会有细微的金属光泽,而这张票的齿孔边缘发毛,明显是手工裁的。“假的,”她放下船票,指着票面上的印章,“‘塘沽航运局’的章,1930年还叫‘直隶航运公所’,这名字是1949年后才改的。”
      丁晓冉咋舌:“你这技能点也太偏了!学旅游的懂刑侦,以后带团抓小偷都不用报警了。”
      正说着,实训室的门被推开,吴敏探进头来。她没戴眼镜,眼尾的细纹在暖光里显得格外柔和,手里还捏着本英语教案,显然是刚从备课中抽出身。“念初,楼下有人找,说是……你的‘远房亲戚’。”她的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平静,目光却在刘念初身上停顿了半秒——那是她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刘念初心里一乐——这是她和刑侦队约定的暗号。她抓起外套往外跑,刚到楼梯口,就看见沈砚舟带着全队人站在走廊里,引得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
      沈砚舟是男性,穿着便装,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叶疏桐是女性,马尾辫上别着支钢笔,平板屏幕还亮着,显然是刚从数据里抽出身;顾野是男性,苏晚是女性,两人穿着同款夹克,一个抱着证物箱,一个举着相机,正对着公告栏里的旅游景点照片小声讨论;温时衍是男性,白大褂袖口沾着点碘伏,没戴眼镜的眼睛在走廊瓷砖缝上停留片刻,像在观察现场;林知许是男性,背着个工具箱,里面的指纹刷和磁粉盒隐约可见;江驰是男性,抱着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宋星辞是女性,捧着个文件夹,正低头快速记录着什么,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许清晏是男性,举着录音笔,另一只手拿着记事本,随时准备同步信息;周砚是男性,拎着个保温桶,见了刘念初,露出个憨厚的笑:“食堂新做的驴打滚,给你带了点。”
      “沈队,这是……集体出动?”刘念初接过保温桶,闻到豆沙馅的甜香。
      “找你帮忙看样东西,”沈砚舟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张放大的“1985年塘沽旅游线路图”,图上用红笔圈着“西沽公园”的位置,角落有个模糊的黑渍,“上周在西沽公园翻新时,挖出个旧皮包,里面就这张图。温法医检测到黑渍是血迹,林知许提取到半枚指纹,比对后发现,与1985年‘公园管理员失踪案’的嫌疑人指纹部分吻合。”
      刘念初凑近公告栏,指尖悬在黑渍上方。血迹呈喷溅状,边缘有锯齿形缺口,说明是受力后飞溅上去的;指纹留在图上的“游船码头”标记处,指节纹清晰,是用力按压时留下的——嫌疑人当时很可能在看码头位置,甚至计划从那里离开。
      “1985年的失踪案?”她回头问宋星辞,“卷宗里说管理员失踪前,正在公园巡逻,最后出现在游船码头的监控里?”
      “对,”宋星辞翻开文件夹,“管理员叫王长河,58岁,负责西沽公园的夜间巡逻。1985年10月17日晚失踪,现场只留下他的手电筒和这张旅游图——当时以为是意外落水,因为码头栏杆有被撞坏的痕迹。”
      林知许打开工具箱,拿出紫外线灯照在图上:“指纹属于一个叫赵立民的人,当年是公园的游船管理员,王长河失踪后第三天就辞职了,现在下落不明。我们怀疑他和失踪案有关,但找不到直接证据。”
      “这张图上的旅游线路,”刘念初忽然指着图上用蓝笔标注的路线,“从公园正门到游船码头,标注了三个‘休息亭’,但1985年的西沽公园只有两个休息亭,第三个是2000年翻新时加的。”
      江驰立刻调出1985年的公园平面图:“没错!当年确实只有‘望海亭’和‘听涛亭’,第三个位置是片桃树林。”
      “这说明,图上的标注不是1985年写的,”刘念初的指尖划过蓝笔路线,“墨迹检测一下,应该是近几年添上去的。赵立民可能回过公园,甚至……知道王长河的下落。”
      温时衍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的发现:“血迹检测是AB型,和王长河的血型一致,但DNA降解严重,无法确定是否为致命伤留下的。”
      “游船码头的栏杆,”刘念初忽然想起旅游课上学的《景区安全规范》,“1985年的栏杆是铸铁的,壁厚3毫米,要撞坏它,需要至少50公斤的冲击力——一个58岁的老人,很难有这么大的力气,除非……”
      “除非是被人推下去的。”顾野接话,拿出现场照片,“栏杆断裂处有明显的焊接痕迹,像是后来被人修补过,掩盖了撞击的缺口。”
      苏晚补充:“我们走访了当年的老员工,说赵立民和王长河关系不好,因为游船承包的事吵过好几次,王长河还举报过赵立民偷卖公园门票。”
      线索像拼图般渐渐合拢:赵立民因利益冲突与王长河起争执,在游船码头发生打斗,失手致王长河落水,随后破坏现场,辞职潜逃;近几年他可能潜回公园,在旧地图上标注了新的路线,或许是想寻找当年遗留的证据,或是……王长河的尸骨。
      “他为什么要在图上标路线?”叶疏桐皱眉,“直接去不就行了?”
      “因为他记不清具体位置了,”刘念初指着图上的桃树林,“2000年翻新时,这片桃树林改成了牡丹园,地形变了。他标注路线,是想按当年的记忆找回去——这是典型的‘空间记忆偏差’,旅游心理学里讲过,人对多年前的场景记忆,会自动填补细节,导致位置错位。”
      周砚突然开口:“保温桶里的驴打滚,要不要先吃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这才想起正事,沈砚舟清了清嗓子:“我们需要你根据旅游图的标注,结合公园的地形变迁,推测赵立民可能去了哪里。”
      刘念初拿起笔,在现代公园平面图上画出三个点:“望海亭和听涛亭还在,当年的桃树林现在是牡丹园,中间有条石板路,是2000年修的,把原来的地形切成了两块。赵立民按旧记忆走,会沿着蓝笔路线走到石板路尽头,然后……”她在牡丹园西北角画了个圈,“这里地势低,当年是片洼地,容易积水,最可能藏东西。”
      江驰立刻调出卫星图:“那里现在是个假山,2010年堆的,下面是空的!”
      “走!”沈砚舟一挥手,全队人默契地收拾东西,动作快得像训练过的军队。
      “等等!”刘念初从实训台拿起自己的旅游专业课本,翻到“西沽公园历史沿革”那页,“1985年的洼地旁边有口井,后来填了,但井砖是特殊的青砂岩,你们可以用这个找位置。”
      温时衍点头:“青砂岩含碳酸钙,用盐酸能检测出来。”
      林知许已经打开工具箱,拿出便携式检测试纸:“我带了。”
      一行人往外走时,丁晓冉追出来,举着刘念初的旅游地图作业:“喂!你的作业还没写完呢!老师说明天要检查!”
      “帮我交了,”刘念初回头笑了笑,“就说我去实地考察西沽公园的历史变迁了——专业实践。”
      西沽公园的牡丹园里,初冬的风卷着落叶,在假山间打着旋。沈砚舟让顾野和苏晚守住入口,叶疏桐用平板对比新旧地图,宋星辞和许清晏在旁边记录坐标,周砚则搬来几块石板,清理出一片空地。
      林知许蹲在地上,用盐酸试纸检测土壤。当试纸碰到假山北侧的地面时,立刻变成了橙红色——是青砂岩的反应。“找到了!”
      温时衍拿出洛阳铲,小心翼翼地往下探。挖到半米深时,铲头碰到了坚硬的东西,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是井砖。”
      沈砚舟示意众人退后,自己和顾野用撬棍撬开地面的石板。随着石板被移开,一口被填满的枯井露出真面目,井壁的青砂岩上,隐约能看到几道划痕,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下去看看。”沈砚舟系上安全绳,正要往下跳,被刘念初拦住。
      “等等,”她指着井壁的划痕,“这不是指甲痕,是金属利器划的,而且很新,最多不超过一年——赵立民最近确实来过,可能在里面藏了东西。”
      江驰打开探测仪,探头伸进井里,屏幕上立刻出现一个不规则的阴影:“在井底偏东的位置,像是个金属盒。”
      顾野下去没多久,就抱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爬了上来。盒子上了锁,林知许用工具撬开后,里面露出一沓泛黄的收据和一张照片——照片上,赵立民和王长河站在游船码头,两人勾着肩,笑得很灿烂,背后的栏杆完好无损。
      “这是……”叶疏桐愣住了。
      “收据是1985年的游船承包费,”宋星辞翻看收据,“王长河签了字,说明他们后来和好了。”
      刘念初拿起照片,指尖拂过背后的栏杆:“栏杆是完好的,说明不是打斗撞坏的。”
      温时衍突然指着铁盒角落,那里有片干枯的花瓣:“是桃花瓣,1985年10月没有桃花,这说明盒子是春天藏进来的——赵立民今年春天来过。”
      “他为什么藏这些?”许清晏不解,“如果是他害了王长河,应该销毁证据才对。”
      “因为王长河不是他害的。”刘念初忽然明白,“你们看照片背面。”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字:“长河落水那天,我去追偷门票的贼,回来时他已经不见了。这是他让我保管的承包费,说等他儿子结婚用。”
      真相像被风吹散的雾——王长河可能是意外落水,或者另有隐情,赵立民因为之前的矛盾,害怕被怀疑,才选择了隐瞒和逃离,多年来一直活在愧疚里,甚至偷偷回来藏起证据,希望有一天能洗清嫌疑。
      “查1985年10月17日公园的盗窃案,”沈砚舟立刻下令,“看看赵立民说的‘追贼’是不是真的。”
      宋星辞很快在档案库里找到记录:“确实有!那天晚上有个惯偷在公园偷东西,被巡逻的赵立民发现,追了两条街才抓住,有报案记录。”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场持续了三十多年的误会,一个藏在枯井里的秘密,终于在旅游地图的指引下,露出了真相。
      离开公园时,夕阳正落在假山上,给冰冷的石头镀上了层暖意。刘念初看着沈砚舟他们将铁盒作为证物收好,忽然想起自己的旅游课作业——或许,历史的变迁不仅是景点的位置移动,更是人心的误解与和解。
      “沈队,”她忽然说,“赵立民现在可能很痛苦,他藏证据,其实是想有人发现真相。”
      沈砚舟点头:“我们会找到他,告诉他王长河的家人早就不怪他了——王长河的儿子去年还在公园捐了座‘游船码头纪念馆’,说要纪念父亲和赵叔叔当年一起奋斗的日子。”
      刘念初笑了。原来有些错过的和解,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时光里慢慢实现。
      回到学校时,晚自习已经开始。刘念初推开旅游实训室的门,吴敏正坐在她的工位上,帮她修改旅游地图作业,教案摊在一旁,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英语句型,显然是备课间隙抽时间帮忙的。旁边放着丁晓冉送来的驴打滚,还冒着热气。
      “老师说你这作业做得最好,”吴敏抬头笑了笑,眼尾的细纹弯成好看的弧度,“尤其是井的位置,比资料上还准。”她拿起作业纸,指尖划过刘念初写的注释,“连青砂岩的成分都标了,倒像是份刑侦报告。”
      “旅游和刑侦也有共通处啊,”刘念初拿起笔,在作业结尾补了句,“都是在寻找被忽略的细节。”她顿了顿,看着吴敏,“您以前教过的那个句型,‘The past is never where you think you left it’(你以为已经过去的事,从未真正过去),现在才算懂了。”
      吴敏放下红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认真:“所以才要学好英语,念初。很多旧案卷宗是外文的,很多跨国线索需要精准翻译,你的优势不该只藏在实训室里。”她指了指窗外,“就像西沽公园的老地图,多一种语言,就多一种解读它的角度。”
      刘念初看着作业纸上的旅游线路,忽然觉得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极了吴老师教过的英语从句,看似复杂,却藏着严谨的逻辑。她拿起旁边的英语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旅游是用脚步丈量世界,语言是用文字理解世界,而真相,藏在每一步、每一个词的细节里。”
      吴敏看着她的字迹,忽然笑了:“明天早自习,把这句话翻译成英文,我要当作例句讲给全班听。”
      “好。”刘念初应着,心里却明白,吴老师从未真的在意过她是否“专注学业”。这位不戴眼镜的英语老师,早就透过那些刑侦报告的时态、那些旧地图的标注,看到了她藏在“全能者”光环下的真正渴望——不是金牌,不是荣誉,而是用自己的方式,让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重新被看见。
      实训室的暖气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像在为这对师生伴奏。刘念初低头继续修改作业,吴敏则翻开教案,开始准备明天的课程。灯光落在两人身上,一个专注于旅游地图的历史,一个专注于英语句型的逻辑,看似不同,却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里,默契地同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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