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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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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从最急迫的开始吧,”许白敛率先开口,声音疲惫,但条理清晰。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样本盒,里面是小心封存的米粒和那个装有细微金属碎屑的密封袋。“我探访了三位症状最重的患者。表面看是寒湿侵体、经络阻滞,类似严重的痹症。但关键点在这里,”
他用镊子轻轻点着密封袋。
“在他们体内发现了这个,多是在经络要害或穴位深处。极其细微,几乎与组织同色,若非用特殊劲力探察极易忽略。质地像是某种青铜,但成分有待进一步分析。”他顿了顿,“这是被人以极精准的手法打入体内的。”
他又指向米粒。
“米粒上的菌孢初步判断是一种罕见的致幻性真菌,能扰乱神智、放大恐惧、削弱生机。再结合这种青铜针的物理性刺激和封锁效果。两者叠加,才造成了这种类似离魂症的奇特症状。身体僵冷如尸、神智涣散,且不断呕出象征信仰和生命的贡米,这从身心两方面进行摧毁。”
结论让人心头发寒。
显然,□□而是人祸,以极其阴毒的手段。
“能治吗?”江时宇急忙问。
“找到对症的草药,结合针灸,理论上可以。”许白敛语气谨慎,“但需要时间。而且清除这些金属异物需要极其稳定的环境和精准的操作。”他看向杜若和江时宇,意有所指,“不能有任何外来的……干扰。”
三人沉默一阵,都心有所想。
接下来轮到江时宇描述自己在凉亭桥和摆手堂的感知。
“地气彻底乱了,阻滞、粘稠、互相冲撞。凉亭桥的裂缝是地气剧烈冲突撕扯的直接体现。而摆手堂作为寨子核心,地气本应凝聚,现在却发生了偏移。”
他重点强调了东南方向地下那尊蚩尾石雕,这样重要的物件,方位偏移绝非小事,很可能就是导致局部地气紊乱、水脉异常的关键节点之一。
“另外,田阿婆还说后山龙鳞竹区域之前曾传来闷响,像是放炮或塌方。”
江时宇这样把所有侦查来的疑点一一列举出来,越说越觉得这么多怪事赶在一起,人为的痕迹实在过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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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想得差不多。”听完两人的探查结果,杜若叹口气。
她把随身便携的小屏幕投影打开,电脑中的文件便清晰的投在了屋内的白墙上。
是《迁陵水文志》竹简扫描件。
刚刚分头行动时,留在堂屋的杜若已经整理出了初步的对比图和数据摘要,卫星图上清晰显示城外那条主要河流因几年前的人工改道,河道已然偏离了旧图标注的原始轨迹近数百米。新的河道笔直生硬,切断了原本蜿蜒舒缓的天然曲线。
而寨子周边几条溪流的流向,也与旧图记载出现了微妙却关键的偏差。
她将“丙子年大疫”那几个字的区域不断放大,调动程序进行光谱分析和材质对比,展示给江时宇和许白敛看。虽然肉眼难以分辨,但数据分析显示这几个字的墨迹成分、竹简纤维的浸润程度,与前后文存在着极其细微的数据差异。
这种差异,显然是后期篡改留下的痕迹。
使用了不同的墨,或者书写时的力度、湿度环境发生了改变。
“河流改道是确凿的,切断了自然水法。而竹简上的‘丙子年大疫’记录,”她放大光谱分析图,“基本可以断定是后期人为篡改,篡改者试图制造这种天注定的假象,为即将发生的灾难寻找合理性铺垫,加剧恐慌。”
结合刚刚两人的发现,一个清晰的结果浮现在大家眼前。
无需过多言语,三人便能明白知晓这片古老寨子的宁静表象之下,隐藏着汹涌的人为恶意。
这么多杂七杂八的问题堆在一起,像三人这样的专业学生能一眼看出猫腻,知道是人为而非天灾,但问题是缺乏实质性的证据。
这也是执务师的职责所在,他们的任务与使命就是解开谜题。
夜风穿过木楼的缝隙,发出呜呜的轻响,仿佛也在催促着答案。
江时宇有些焦灼的挠挠头,“我们真的不用去找夏芙吗?”
“没事的,”许白敛也安抚起江时宇,“不用担心夏芙姐,她体术成绩全都是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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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芙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她独自一人在寨子里昏暗的小径和吊脚楼的阴影间若隐若现,没有打灯,步履轻盈。指尖的玉质三才卦片始终保持着一种极轻微的、高频的振动,如同一个精密的探测仪。她闭着眼,更多依靠直觉和卦片传递的微妙信息行走。
寨子里并非所有地方都有着明显的气滞。
大部分民居区域虽然因为整体的地气紊乱而显得沉闷,但气息相对均匀。
但当她经过寨子中央的古水井时,卦片猛地一颤,传来一种冰冷的阻滞感。井口石栏湿滑,黑黢黢的井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这里本该是水汽充盈、生机流动之处,此刻却死寂得可怕,气息凝滞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她默记下位置。
随后,在一棵据说有数百年树龄、被寨民视为神树的大樟树下,她感受到了类似的气息。庞大的树冠在夜风中本该沙沙作响,充满生机,但此刻靠近却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闷,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罩子隔绝了,树周围的气流异常沉闷。
卦片在她指尖微微发凉。
她又走到寨子边缘的几个岔路口,这些地方在传统风水布局上往往是气流交汇转换之处。可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气流在此变得混乱、盘旋,无法顺畅流通,像是被无形的手打了个死结。
这些气滞点看似随意分布,但夏芙敏锐的直觉却隐隐觉得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联系。
仿佛一个个节点,共同构成了一张覆盖寨子的、压抑而滞涩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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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芙回到堂屋时三人已商讨完许久,正围在一起商议其他的事。
“我回来晚了?”夏芙笑着开口。
“不晚。”杜若抬头,给夏芙拿了几块点心单独放在一个小碗里,“特意给你留的,甜的。”
三两步走到三人身边坐下,夏芙叹了口气,把那部最新的、昂贵的手机随意地甩到桌子上,看的江时宇一阵肉疼,夏芙甚至连手机壳都没套一个。
她伸出手指,在杜若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寨子示意图上点了几个位置,“水井、古樟、东侧岔口、西头磨坊附近。这些关键的气口节点气息都凝滞了,被人为打了结。”
“不是自然形成的滞涩,有刻意引导和封锁的痕迹。”
江时宇闻言一愣,他是学堪舆的,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布网的人水平不低,而且很了解这个寨子的气脉走向。”夏芙语气肯定,跳过商讨推算直接得出结论。
杜若沉默几秒,显然也认可了这个结论。她在电脑上调出另一个页面,上面是复杂的数学建模。江时宇看不太懂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坐标和文字,只好听杜若的口头分析,“综合地磁异常、水流数据、结合你刚刚标注的气滞点,可以初步构建了一个干扰模型。所有这些异常,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共同的目的。”
夏芙与杜若对视,笃定干脆地回答,“掩盖和引导。”
“掩盖什么?”江时宇听不懂两人的对话,直接追问。
“暂时不确定。可能是掩盖某种人为活动产生的能量波动或地质变化,”杜若沉吟道,“也可能是为了掩盖某个……源头。而引导,更像是将紊乱的地气引导向神怪异象的现象,加剧这里的异常和恐慌。”
直接得到了答案,江时宇反而沉默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要下此狠手?甚至不惜破坏地脉、篡改文献、制造恐慌预言、辅以阴毒的巫医手段直接残害寨民,制造神罚假象,企图让整个寨子在恐惧和绝望中自行崩溃,掩盖他们真正的勾当。
江时宇只觉得后背发凉。
虽然学的是玄学这行,但其实江时宇人生前十几年没接触过什么鬼怪和恶意。他在堪舆这方面有天赋,在人性方面却过分单纯。毕竟有执务司的存在,大部分普通人都被保护的很好,是没机会接触这些鬼怪邪神的。
“这也太歹毒了,都要闹出人命了......”初出茅庐的江时宇显然对这么深沉歹毒的算计不太适应,很难想象这才是乙级任务而已。
“而且计划周密,环环相扣。”许白敛补充道。
“对方里有高手,”夏芙把玩着卦片,语气也严肃起来,“布气锁脉、篡改天机,很干脆利落的做法。”
他们时间紧任务重,没太多精力在这里感慨,要尽快行动才行,杜若总结,“目前来看,威胁最直接的是两件事。一是持续恶化的离魂症,直接危及了村民生命,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二是凉亭桥的裂缝,一旦彻底崩裂可能引发地质灾害,造成人员伤亡。”
必须优先处理这两件事。
方向明确,但如何分配有限的精力?
“治疗需要时间准备,而且需要绝对稳定的环境,现在贸然施针用药的话风险很大。”许白敛蹙眉,虽然寨民的安危很紧急,但显然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杜若听完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江时宇。
江时宇也叹了口气,“桥体裂缝受地气影响,必须先稳定地气才能修补,至少是局部的地气。”
“可是气口被锁,地气很难自行顺畅流通。”夏芙指出关键。
四人短暂的沉默,问题似乎陷入了死循环。
布局的人的确聪明卓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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