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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吉大凶
母河静静流淌,从天青染成了烟墨。
这是葬幽峒的夜。
万贯巷的铺子到了此时也依旧亮堂,暖橘色的烛火与灯笼连成了一条火龙,龙身上挂了些许带字样的布,有比较正经的“剑铺”“回春堂”,也有比较稀奇古怪的“灵当劳”“不想丸辣”。
全然融入其中的寻妙微走走停停,一会儿瞧了瞧手镯,又一会儿停在了书铺,最终看似很随意地,走进了一家炼器材料铺子。
掌柜见到来人,眉开眼笑迎上前:“姑娘想要何物?”
“需要些炼器的材料。”寻妙微掏出白日写过的皱巴巴的宣纸,递给对面,掌柜接过,瞪着眼睛瞅了瞅。
“呦!姑娘,这写的是什么呀?”
寻妙微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用的是简化字,还是手写的,心里漏了一拍。
怕暴露自己,寻妙微反应极快地将宣纸抽了回来,佯装得意道:“这是我前几日学的一种画法,没认出来?看来那人没有诓骗我,新学的法子还算管用。”
她打开纸正准备给掌柜念一遍,却发现纸上的灰烬消散到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字形了。
她终于明白了掌柜的意思。
嗯……有种到考场写完了试卷,才发现用的是可擦笔。
不是吧?这灰还会消啊,是因为灵气吗?早知道就找根炭笔了。
不过倒也还是没难倒她,材料写了一遍,当然能记住,她向来记性还行。
寻妙微一边回忆一边道:“琉璃玉三份,合石两份,青玉芯、芥子石、银角粉、冰玄丝、蝉沙各一份。这些都有吗?还有青铜炉需要一个。”
“稍等,姑娘让我算算哈。”
“哈?”
寻妙微疑惑。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算什么啊?
掌柜动作很是麻利得取出罗盘,也不知道是怎么划拉了几下,接着就高兴告知:“都有都有,姑娘且放心。”
寻妙微有点不放心。
怎么这么不靠谱?
她拧着眉头又问了句要多少灵石,掌柜又神神叨叨算了一遍,报出了个数。
……行吧。
看到备齐的材料和铜炉,寻妙微按耐下自己的质疑,勉强接受,心道虽然有点奇葩,但东西拿到手就行。
还是炼通灵玉牌重要。是的,她准备再炼一个。
她是凡人,搜索看过的内容别人也能看得到,以防万一多炼一个,以后就用两个通灵玉牌,一个工作,另一个……
寻妙微敛眸。
另一个用来查消息,她要离开葬幽峒。
先前终于连上网,她第一个搜的就是葬幽峒,可是很奇怪,灵网别说葬幽峒的事,单就是葬幽峒这个名字也没搜到,这可不太正常。
对她来说是空白地,她不了解,没什么。但对这个世界也是空白地,那就有古怪了。这说明此地要么是荒无人烟偏僻得不行没被发现,要么就是刻意隐藏。这里繁华,又很有特点,显然是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那么,她当然要做好离开的准备。
她宁愿继续和那些宗门周旋,也比在这里强。当咸鱼是不错,可她也要找个熟悉的环境当咸鱼。这个葬幽峒太空白了,没有安全感,她不想待。
此地有进无出?不试试怎么知道有进无出呢?
寻妙微和炼器材料铺掌柜商议过后再取,便匆匆来匆匆去,又回到了竹屋。按理说镜泱的灵网铺后边有住处,她作为打杂的应该搬过去,但她有别的心思,便又借口称药还没喝完,拖延了几日。
明日,先问问峒内的人,再去试探试探她那个灵溪谷的同事,总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寻妙微在找出去的办法,而此时的殷月白,也在找进来的办法。
夜深雾重,冷风瑟瑟。断龙涧口的瀑布如银河般倾泻而出,高溅起大片水花,冷得金半卦打了个哆嗦。
“没有?”水珠子飞溅砸在女子腰间的银铃铛上,发出叮的一声,女子缓缓凑近,拽住金半卦的前襟,“这断龙涧捞个尸体都捞不出来,怎么可能?说!那个自称寻氏的凡女到底是谁?”
气息奄奄的金半卦被掐喘不过气,瞳孔扩散,却硬是扯了扯嘴角,嘲讽一笑。
“嘭!”
殷月白将人抛在了地上,脸色煞是难看,冷笑道:“看来还是个硬骨头!”
她眼神冷下来,调动灵力,将金半卦一脚踢进了水中。
“哗!”
水花高溅,又重重落下,汹涌湍急的断龙涧宛如一条恶龙,在夜的模糊下,扫清触手可及的食物。
殷月白的乌发被风吹的扬起,抬手轻弹,一股灵力注入水底。
捞不出来,那就找个替死鬼亲自试一试,这断龙涧有什么秘密!
她就不信,找不到人!
浓夜裹住滔滔涧水,奔腾不息。
晨起迎来潺潺流水,婉转低吟。
翌日寻妙微早早顺着子河的流向前往峒口,一边随性悠闲像是闲逛,一边不着痕迹打听着出去的法子。
不过明显有什么不对。
“哎呀,姑娘!我算出来你和我们铺子有缘,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来我们铺子坐坐?给你工钱……”
“姑娘,你印堂发黑,恐是最近有血光之灾,我们铺子有安神转运之物赠你……”
“你们都别争,这姑娘是先瞧上我东西的。”
河街旁长满青苔的石桥上,有一溜儿的摊位,位上个个都是能掐会算的妇人婆婆。她们嗓子尖细又刺耳,还都挤在一起,吵得寻妙微耳朵一直嗡嗡作响。
这一切的起因,都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她想着早早来打听打听,然后赶去铺子上班,时间刚刚好。谁知道才上石桥,一女童便兴高采烈地抓住她的衣角,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枚小巧铜板,口中嚷嚷着“算命算命”。
她下意识接过铜板,未料铜板躺在手心竟化成了齑粉,幻出大吉二字。这下她懵了,未等反应过来,女童眼睛瞅住了,高兴拍拍手,嚷嚷得更大声了,说着什么“大吉大吉”。
大吉。
她还大利呢!
这大吉一出就坏了她的事。
一听女童嚷嚷,摊铺上或斜靠着打盹儿的,或乐哉和人聊天的,又或是神态无聊拿着通灵玉牌打转的,都齐刷刷抬头,看见寻妙微便如同看见了米缸的老鼠,两眼放光。
“停停停!”
寻妙微头昏脑胀地打断:“什么铺子,怎么都是铺子,你们一个一个来。”
此言一出,几人互相对视打量了眼,变极有默契地取出龟甲,铜钱等,开始……算卦排顺序。
是的,排顺序也要算卦,要不然不吉利。
寻妙微趁机悄然退出,一路干脆朝着万贯巷走去,避开了这群人。
“天,都是什么鬼啊……”寻妙微觉得出师不利,“这里人怎么都这么迷信?”
原来养伤,接触的又只有镜泱,她还没发现这点,可这两天就明显能感觉到了,这里的人干什么都喜欢起一卦,真有用吗?
寻妙微一边吐槽,一边在吉凶速递铺子门口站定,可她万万没想到,刚一停下,又有一大批人两眼放光围了过来。
“姑娘,刚出炉的太虚含真丹要尝尝吗?今日有缘,赠你。”
这是卖包子的。
“姑娘姑娘,来看看我这无妄袍,要来试试吗?”
这是卖衣服的。
“姑娘,我们制处出了安魂被,可以来看看……”
哦,连卖被子的都有。
“姑娘,这儿的郎君要来瞧瞧吗?个个俊俏着嘞!你想挑哪个就挑哪个,不要钱。”
嗯,这个是卖人的。
嗯?
寻妙微捂着耳朵没忍住,对着花枝招展的老鸨道:“为什么你也来?我看着像……”
我看着像你的客户吗?
“噗嗤!”角落立着看戏的镜泱终于走上来解围,将寻妙微解救了出来。
寻妙微长长吐了口浊气,对着救星诉苦:“为什么?这道上人也挺多的,怎么就逮着我一个?”
镜泱哈哈一笑,翻手转出一个银镜子,递了过来:“你瞧瞧你的脸。”
寻妙微接过,看着镜中的自己,当即就是一愣。
只见额心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点,颇为醒目,寻妙微上手碰了碰,试图擦掉。
“这是卦痕,你擦不掉的,一日之后才会消。”镜泱解释道,“峒内分大吉、吉、平、凶、大凶五卦,每日只可占一卦,占卜多数为吉、平、凶三卦,少数为大吉、大凶,凡大吉者,眉心添红痣,此日不劳而获,应有尽有;凡大凶者,眉心添黑痣,飞来横祸,诸事不顺。”
“那照这么说,也算好事?”
“当然喽!”镜泱点头,“珍惜你这一整日,大吉可是少数呢!”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这里算卦很有渊源。
不过寻妙微丝毫不关心,反而觉得心里有苦说不出。
不是,这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啊?
她今天要忙正事,打听消息,结果还成了个显眼包。
服了!
寻妙微正心里吐槽,忽而又见一个眉心点了黑痣的人如同瘟神一般,飘到了铺口。
她噗嗤一乐:“呦!你今日大凶啊?”
果然自己的不幸固然难过,别人的倒霉就更令人开心。
寻妙微围着阿晏转了一圈,幸灾乐祸道:“你今日即将飞来横祸,诸事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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