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聆冷傲退私生

　　打扫卫生？

　　谢聆低头看了一眼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手机，时间挤在缝隙，仍在流动。

　　十一点半，打扫卫生？

　　他都被气笑了。十一点半打扫什么卫生，拿着喷雾进来给新晋蝙蝠家族一阵当头淋浴吗？

　　这借口太蠢了，蠢到谢聆都不愿相信这是杀手的借口，更像是李哲之类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的拙劣手段。

　　谢聆没有开门。

　　他理也没理，权当不在，将门的两重锁都锁好，回到床上，在ME群里发了一句：

　　“门外的是谁？滚出来不杀。”

　　陈元屿回得很快：“是你哪个不知名的Alpha老公吧呵呵。”

　　谢聆毫不犹豫动用无敌群主权限一脚把他踹出群聊。

　　群里大家纷纷表示没这事儿。只有叶中函说：

　　“聆聆，你也被敲门了？不用担心，可能只是小孩的恶作剧。刚才她也来了我这里，说要打扫卫生。我打开门一看就是个小孩子，和朋友打赌来敲门而已，想看看谁会被骗到。”

　　谢聆说：“叶哥我做不到你这心理素质，我是不敢开门的。门外要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我也能一脚给他踹墙上去，再把他爸妈拎来让他们好好管教，要是他们也不管我就要把一家三口一起丢到马桶里。”

　　李哲说：“就该这样，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家聆聆。你现在在哪？在房间吗？用不用我去陪你？”

　　谢聆说：“在你老爹头上。”

　　李哲不以为意：“那我爹很力大无穷了。”

　　陈元屿说：“你这么舔他能拿到钱吗？有很多Omega加你吗？他们会夸你是好男人好Alpha吗？”

　　谢聆说：“谁又给他拉进来的？”

　　群内静悄悄无人回话。谢聆排查了一番，将陈元屿和那个狼狈为奸的队友一起踹出群聊，顺手拉黑。

　　叶中函说：“好好好，吓谁也不能吓我们聆聆，就该这么做。现在怎么样，还在敲门吗？要不要我去帮你把那个小孩赶走？”

　　话音刚落，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咚咚咚急敲三下，隔段时间又响一波，真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谢聆几乎能想到他们飞速敲门又赶紧躲藏起来的狡黠面容。

　　他于此道并不陌生，以前也做过这类事情。小的时候家里忙，父母把他丢给燕胤一家，被他爸妈带着到乡下玩。燕家一直拿他当自己亲儿子看，竟然是亲儿子也就是燕胤亲弟弟，晚上和燕胤睡在一个屋子里一张床上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乡下的夜似乎比城里的夜要更深一些。彼时尚有繁星悬挂窗边，天幕垂落一连串水般流淌的清澈的银河。村头隐有小狗吼叫，晚上是音箱，白日就是拦路虎，谢聆被它们吓哭过不止一次，次次把燕胤吵得头昏脑涨，不得不背着他逃之夭夭。

　　那时候村里有个很暴躁的女人，和燕家关系还不错。他们家即在燕家不远处，行走两分钟左右的地方。谢聆第一次住在风凉夜静的乡下，只想睡在繁星的倒影里，在床上来回打滚。燕胤烦了，问他到底想干嘛。谢聆说：

　　“我想要星星。燕胤你给我摘颗星星下来，我要带回家去给爸爸妈妈看。”

　　“你神经病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想要一颗而已，我又不贪心。”

　　两个孩子八九岁，说天真不算多么天真，说成熟更是无稽之谈。燕胤小小年纪就重视养生，睡得很早，如果不是谢聆在旁边估计现在早就已经在梦里执行他的未来总裁计划了。

　　谢聆又从小就是一只猫头鹰，白天瞌睡晚上精神，闹着燕胤不让他睡。燕胤左翻翻右翻翻，没在一个侧面停留过完整的一分钟，烙得香气四溢也睡不着，突然坐起来，看了谢聆一会儿，突然说：

　　“我知道哪里有星星。”

　　谢聆眼睛一亮：“哪里？”

　　燕胤说：“跟我来。”

　　于是两人下床，偷偷摸出家门，踩着星河溜到两分钟外的远方。夏夜也凉，燕胤把自己的外套给谢聆罩上，带着他溜到旁边的三层小别墅，大院关着门，但是侧门只挂着一个生锈的锁，燕胤用小树枝一撬，两个人就钻进院子。

　　现在那个人叫什么，谢聆已经忘了。他单记得她姓赵，她老公的姓氏很不常见，姓“连”。那时候两个孩子学着大人，都老赵老赵的喊。谢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赵那张臭脸。板起来比他班主任还要凶恶，好像每道眼角细纹都藏着刀一样，一看到她谢聆就浑身都疼。

　　燕胤指着那个三层小楼说：“那里就有星星，你去拿吧。”

　　谢聆十分害怕，瞪起眼来：“你骗人！那里只有老赵。”

　　“老赵说话就有星星，你让她往外吼一嗓子，就能捡到。别说一颗了，想要十颗都有，反正我不跟你抢。”

　　谢聆小小的心有小小的苦恼，害怕极了。他害怕老赵，也害怕老公的老公老连。老赵老连有个儿子，那时候还没分化，不过夫妻俩很盼望他可以分化成Alpha。所以只要有时间在的地方，小院就能听见老赵大发雷霆的声音。只要有小孩子去找他家儿子玩，无一例外都会收获老赵的一句：

　　“我家小宝不和你们出门！快，快走，不要打扰我儿子学习！不然小宝下次考试拿不到第一就怪你们！”

　　谢聆也有点害怕她，不敢靠近，更不敢靠近他们家小宝，生怕就此背个老大罪名。燕胤带着他翻过低矮篱笆，像两阵风无声无息卷到窗下，才发现他们家一楼还有亮。一个貌似是他儿子书房的地方亮着一盏台灯，窗户上投出一个老赵。客厅已经黑了。谢聆的手扒在窗户外，眼神探进去艰难搜寻。桌前卡着小宝，看不见下半身，双臂搁在桌上，像是已被卸下。老赵在身后巡逻，手里的戒尺拍得噼啪响。从左走到右，也没想家里窗帘没拉，看一眼儿子的练习本，唾沫星子就和尖叫一起砸下：

　　“说了多少遍，自己数数正方体有几个面！不会算数吗？我养头猪都比你聪明呀，连xx！”

　　谢聆脑袋缩回来，看着燕胤，声音很小：“她说话了，星星在哪？”

　　燕胤说：“她冲着她儿子吼，星星当然被她儿子捡走了。你叫她朝着窗外吼，才能拿到星星。”

　　谢聆说：“那她不也要骂我是猪？”

　　燕胤说：“让我去摘星星就不是了吗？”

　　谢聆那时候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抓着窗户，又往里探了探，没留意轻轻用手指磕了一下窗棂边缘。

　　“咚”一声极轻极轻的闷响。

　　这一声无论放在什么时间都是很轻很轻的一下，无论是在白天夜间，却在谢聆的心里和回忆里无限回响，一年比一年更加隆重，更加辉煌。他惊得跳起，像一只兔子，一把拉起燕胤就往外冲。老赵一声咆哮冲破窗缝，直把小院捅个对穿，谢聆上蹿下跳，躲避声浪如同穿越激光，一口气拽着燕胤逃出几十米，一头撞回燕家，又匆匆跳到二楼，把自己藏进被子。

　　燕胤脸上终于带了笑意，看起来非常舒服，在看见谢聆钻被子当鸵鸟时凑过去，明知故问：

　　“怎么样，谢聆，拿到星星没有？”

　　谢聆带着哭腔埋在枕头里，不肯抬头。

　　“唾沫星子不是星星，燕胤，你骗我！”

　　“你就说这四个字里面有没有星星？”

　　“没有！”

　　“那为什么叫唾沫星子？”

　　“我不知道！”

　　“你不是语文好么，你不知道？”

　　“神经病燕胤！”

　　谢聆忙里偷闲从被子里钻出一只脚，狠狠踹了燕胤一下，随后就把眼睛嘴巴全封进黑暗，不再回话，只听着心跳一秒秒计算，心惊胆战，生怕老赵当时看到了他的脸。

　　慢慢地，被子旁边陷下去一块。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凑过来，要去听他的呼吸、听他的心跳。

　　“谢聆？谢聆？”

　　谢聆打定主意不理他。

　　“真哭了？”

　　本来谢聆还不想哭，被老赵骂有什么好哭的。可燕胤这句话一出来，不知为何，满心的委屈就全涌上眉头，把头难受得疼疼的，眉心也疼疼的。

　　他依旧不吭声，盖着头哭起来，哭也没有声音，期盼燕胤能赶紧发现来道歉，结果这一哭就没了动静，燕胤没来，他自己哭着哭着也困了，不知何时闭眼睡去。

　　醒来鼻间拥堵，呼吸都不畅。谢聆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蹬了被子，四仰八叉地睡在燕胤的小床上。此时已经日上三竿，阳光烧在床上，又被空调吹凉，暖和又舒服。燕胤被他挤在角落，一条胳膊垂落在床边，几乎给谢聆蹬成人条，就算这样也睡得沉。

　　谢聆想起昨天的事，还是又怕又气，想踹燕胤屁股一脚，枕头旁边的一个东西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用彩纸叠的小星星，五颜六色，如同一碗米粥，热热乎乎摩肩擦踵，就这样静静躺在枕边。

　　谢聆现在还记得那瓶小星星。燕胤从小就细心，相对来说更神经大条的反而是他，否则也不能是燕胤照顾他更多。说喜欢星星，可能也没有那么喜欢，纯粹就是为了夜里折腾燕胤一下，谁不知道天上的星星是摘不下来的；可说不喜欢，为什么又把那瓶手叠的小星星保留了那么多年？现在还放在家里书房的最高处，不许任何人触碰？

　　谢聆抿住嘴唇，目光略有些波动。敲门的恶作剧让他想起幼年过往，每一个过往里都有他燕胤的影子。是啊，他们就这样一起长大，永远相伴在一起。他人生里哪件事情燕胤没有参与呢？燕胤人生里又有哪件事情他没有参与呢？谢聆一时想不出。就连分化这样的大事，都是燕胤先发现，才去叫的他爸妈。命运可真会挑选时机，偏偏就要选在他在旁边的时候成长。

　　谢聆看了眼手机，还剩下半个小时就到零点。他不知道过了今日循环到底能不能结束，是再进入这个循环还是就此逃脱？

　　门口的声音消失了。谢聆又等了很长时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零点过了。

　　谢聆心跳如鼓，闭上眼睛又睁开。

　　依旧在酒店里，没有回到练习室。

　　他的心一下松快下来，长出一口气。几个循环里谢聆又哭又打又跑，实在是身心俱疲，如今总算是放了一半的心，谢聆疲累至极，本来只想躺进被子里好好休息休息玩会儿手机，可脑袋一碰枕头，一股浓烈的睡意便扑面而来，几乎是瞬间就陷入睡眠。

　　他睡得如同昏迷，连个梦都没做。浑身上下舒舒服服，筋骨都仿佛被展开，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又被敲响。

　　接着手机铃声也响起，谢聆迷迷糊糊睁眼一看，是燕胤的电话。

　　他刚睡醒，脑袋还有点疼，但还记得燕胤说过，到了就会给他打电话。

　　谢聆揉着头爬下床，半眯着眼睛找到拖鞋，走到门前开锁，顺手接起电话。

　　“燕胤，你总算是来了……我给你开门，好困……”

　　燕胤的声音正好和他一撞，谁也没听真切。

　　“我要登机了，谢聆，能不睡尽量别睡，熬一阵子等我来。”

　　谢聆脑袋里全是浆糊，一点儿也没听明白。只知道燕胤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接着声音就猛地拔高，骤然在耳边炸开。

　　“什么？那不是我，别开门！”

　　但为时已晚。谢聆的手已经打开了最后一道门锁，咔嚓一声。

　　紧要关头他听到燕胤的喝止，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向头顶，剧烈的冲击让他忽而回神。谢聆忙看时间，一觉舒适且漫长，让他以为已经到了早晨，可手机上明明白白写着，现在才凌晨一点而已！

　　恐惧如同一捧暴雨，当头倒下，淋遍四肢百骸。谢聆连忙扑过去锁门，但外面的人明显已经听到里面的声音，滴的一声，门把手眼睁睁歪下，门户大开，走廊清凉夏风扑面而来，与此同时撞入眼睫的还有一张猫咪头套，嘴角微微上钩，是一个温暖暧昧的笑容。

　　“聆聆。”

　　这下，猫咪头套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似乎没听过，但又莫名熟悉。

　　“我爱你。”

　　猫咪头套说。

　　他一步跨进门，转手关门上锁一气呵成，随后从背后猛地抽出一条粗绳，扑过去抓住谢聆，套上他的脖颈，往上倏地一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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