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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劝归
当真的不想面对现实的时候，喝酒实在是个很好的解脱方式。
“来两壶梨花春。”在街上晃啊晃啊最后就拐进了酒楼，杨康大咧咧一坐，招手道。
掌柜将杨康上下打量一番，看他穿着件粗蓝布衣裳，实在不像是个能喝得起这种奢贵好酒的人，便小心道：“公子，这个酒很贵的，我们小本生意，能不能请您先把酒钱付了？”
杨康斜睨掌柜一样，伸手习惯性摸向腰间钱袋，脸色顿时变了。
他都忘了，他已经不是大金的小王爷，身上何来银两喝这样的好酒？
掌柜看杨康拿不出钱来，立即挺直了身子哼哼道：“没钱？没钱还想喝梨花春？”
正自尴尬间，门口传来了一个极为温润好听的声音：“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杨康手不自觉地一抖，抬眼望去，入眼一片细致雪花白色，可不是欧阳克是谁？
欧阳克丢给掌柜一个鼓鼓的钱袋：“还不给这位公子上最好的梨花春来？”随即走到杨康面前，缓缓笑道，“小王爷，别来无恙。”
“我已经不是小王爷了。”杨康转过头去，修长手指暗暗抓紧了衣襟。
“无妨，那暂且称呼你为杨公子好了。”欧阳克笑吟吟地坐下，“杨公子看来心情不太好，就让在下请你喝酒吧。”说话间，梨花春已经送上，欧阳克将手中铁扇放在一边，伸手倒了杯酒，递到杨康眼前：“杨公子请。”
“……”瞅着那指骨如玉修长细致的手，没来由有点燥热感涌上头来。
欧阳克今日穿的是纯白面料长袍，腰间系了条细细的皮革腰带，缀以宝石玛瑙，外面罩了件白纹打底蓝色绣花浮面的立领长衫，仅领口一颗缠花盘扣，伸手间，还可见袖口里衣露出的精致镂空花纹。
他穿的衣服都很怪，想是西域风格，可是穿在他身上就要命地好看。
“杨公子近来的生活可还习惯？”欧阳克看着杨康仰头把酒一口灌进去，微微摇头问道。
“习惯或者不习惯，有差别吗？”杨康眸色变幻，盯着手里的酒杯不肯抬头。
总归我都是个宋人了，这样铁板钉钉的事实我就算不习惯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王爷还是很惦记王妃和小王爷……”欧阳克柔声道，为杨康再倒一杯酒，凑近笑道，“只要小王爷愿意，依然可以回去享受你的俸禄爵位，锦衣玉食，顺当当做你大金呼风唤雨的王爷。”
别开脸：“完颜洪烈……他……他害我一家离散，你叫我怎么回去？”
“可是他还爱你养你了十八年，这等福分，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欧阳克微微眯了眼，“小王爷可知道，在下很羡慕你？”
“羡慕？”杨康愕然道，“你白驼山独霸一方，又有西毒欧阳锋亲自传授武艺，想要什么没有，为何羡慕我？”
“比如‘父爱’和‘真情’。”欧阳克的眸色在灯光下显示出一种浅淡的琉璃色，压了几分妖娆的桃花感，取而代之的是清澈单一的真，“王爷虽然不是你生身父亲，却远远比你生身父亲为你付出的多，不是吗？”
顿了顿，欧阳克接着说道：“王妃选了杨铁心，那是因为她十八年前深爱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个薄情人，因为王爷十八年来待她如何，相信你也清楚。但是你不一样——”迎上杨康晶亮的眼睛，微微笑道，“你这十八年来，只有王爷，而你的生身父亲，跟你处在完全不同的阶层，这一点无法更改——你不要跟我说你跟他是多么地投契，你是多么崇拜他欣赏他，甚至于你很爱他——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不是吗？”
杨康皱着眉头再狠狠灌下一杯酒，不发一言。
“一时的冲动，所要承担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呀？”欧阳克分析完毕，便静静看着杨康的反应。
在他看来，杨康完全没什么可犹豫的，完颜洪烈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当大金的小王爷自是前途无限，而且杨康这样骄奢跋扈惯了的人，要说从此隐于宋人堆中当个平民，当真是有些困难。
虽是有备而来，但是说到“羡慕”的时候，欧阳克觉得自己都辨不清自己话中的真假。
杨康如今虽然落魄，却依然是有完颜洪烈和杨铁心包惜弱真心疼惜，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拥有的实在不少。相较自己而言，那样多奢华繁美的表象，却独独没有这种深入骨髓的真情。
母亲对他一向冷淡，叔父虽然疼他，更多的时间也是放在钻研武功之上，其实很少跟他有什么交流。至于白驼山无数美姬，更加只不过是淡化寂寞的手段而已。
不过，真情这玩意，太过伤身，还是不要的好。自嘲地弯弯嘴角，欧阳克看着杨康一杯一杯地灌着闷酒。
还是想不开啊，也罢，今天不必一剂药下得太猛，循序渐进的好。思及此，欧阳克伸手挡住了杨康下一杯往嘴边送的酒，轻声道：“小王爷，你喝得太多了。”
杨康本来酒量也尚浅，此刻急酒下肚，早就迷糊不清，他怔怔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手，莹白细腻，修长精致，当真不像是习武之人的手，更不像一个来自风沙蔓延塞外的男子的手。
霎时，初遇时寥落白衣黄纱，再见时日光下明晃晃的雪色，再到后来……床榻间斜眸一瞥的风情万种，全都涌到脑海之中来，他霍然握住眼前人的手腕，一寸寸将脸靠了过去。
欧阳克一呆，瞬间眼中从诧异到迷惑再到了然最后变成暧昧的艳色，而这时杨康已近在眼前，呼吸咫尺，少年微闭了眼睛，唇上潋滟水光，眼看就要碰到欧阳克带笑的嘴角。
“刷！”一柄玄铁黑扇挡在了杨康面前。
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拉回了稍许神智，杨康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欧阳克靠近他耳边极其低声地说道：“若小王爷肯回王府……在下自当陪小王爷尽兴。”
缠绵宛转的低语，极其香艳旖旎的字句，和着温热的气息沾染在耳畔，杨康微微一颤，耳根全部通红。然而借着酒意，他并没有像上次那般落荒而逃，握着欧阳克手腕的手也没有松开，反而慢慢上移，牢牢交缠于五指间，秋水般的星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欧阳克看，不发一言，似乎在验证那句话的真实性。
被牢牢握住的手指挣脱不开，可以感受到对方燥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丝丝缕缕地传递过来。
缜密沉稳如欧阳克，此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本来只是想像上次般捉弄他一下，将他吓跑走也就罢了，谁知……喝了酒的人果然不能按常理论断。
气氛胶着地蔓延着，有的时候沉默很容易让人心慌，这实在不在他的掌控之内，觉得那毫不闪避的目光太过灼人，欧阳克偏开头，挂上习惯性的微笑开口：“小……”
“你笑起来很好看。”杨康打断他，将握着的温润细长的手移近嘴边，“我喜欢你。”轻轻亲吻着如玉的手指，一根根挨靠着亲过去，末了在无名指上微微一咬，留下一个浅淡的牙印。
欧阳克神色变了。
“咣啷！”是不小心看到的掌柜打翻了东西，吓得头也不回跑走了。
杨康表情愉快地放开欧阳克的手，站起身来笑道：“我……走了，今天欠我的这个吻，下次见面记得还我。”
望着杨康昂首走出酒楼，欧阳克看看右手无名指上尚余一点痕迹的牙印，眸色变幻，复杂难辨。
“康哥？康哥我可算找到你了！”慢慢往住处走去的时候遇到了出来寻他的穆念慈，穆念慈看杨康步伐虚浮，又闻到一阵酒气，皱眉道，“你又去喝酒了？义父义母很担心你。”
“呵呵，我没事。”杨康好心情地一笑，他本就是极为眉目清朗的俊秀少年，此刻在月光下粲然而笑，露出一口极为整齐的白牙，更显得眉目含情，眼若秋水，竟然看得穆念慈一愣，说话都断续起来：“康……康哥……你……？”
“我们快回去吧，很晚了。”杨康没有挣开穆念慈扶着他摇晃晃身体的手，也没有一贯恶声恶气地排斥，反而笑笑转过头去。
银白一地的月光，仿佛都变了那人的眉眼，淡雅若花，又妖娆难解，将少年心怀填的满满的，暖暖的。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甜美缠绵，就像开在心里的罂粟，戒不掉还心甘情愿。
心为君系千千结，无药解之。
咦，想到了一个可以送给他的很恰当的表字。杨康笑意越发浓郁，看得身边的穆念慈脸颊绯红，忙不迭低下头去。
啊……头好痛……杨康揉揉脑袋，嘟囔道：“酒喝多了果然不舒服……”稍一清醒，昨晚上那些话就涌到脑子里来。
——“若小王爷肯回府，在下自当陪小王爷尽兴。”
欧阳克的话有几分真意？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会对让自己回王府这种事情如此上心的理由，他会说这样的话，可能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调笑之语？
——“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喜欢你。”
借着酒意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话，也成功地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即逝半丝狼狈的晕红。一定没有哪个男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也一定没有哪个男人这样亲吻过他的手指。
杨康想着想着，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康哥，你醒了？”穆念慈端着盆水进来，笑道，“快梳洗一下吧，大家等你吃饭呢。”
“……”奇怪，这个女人之前不是一直看自己不爽？怎么今天突然转性起来？不过俗话也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笑脸相迎了，杨康也实在没立场对一个女子横眉冷对的，何况今天心情确实是好，便也笑笑回答，“好，谢谢你。”
随便梳洗一下，来到饭厅一看，诸人果然都在等他，杨康坐下来笑道：“不必等我，你们该先吃的，都凉了。”
黄蓉瞪大眼睛：“呦，你苦大仇深的那张脸被人给换了？”
“蓉儿！”郭靖责备地瞅黄蓉一眼，又看向杨康，“康弟，你心情好，大哥看着也高兴，以后别老一个人出去喝闷酒，大哥陪你。”
“不必，我也不是喝闷酒。”杨康心道，你跟着去，我还怎么见欧阳克？
“康儿，你多吃一点。”杨铁心给杨康夹了一筷子菜，要按前几天的气氛，少不得一顿别扭，然而杨康却点头道：“谢谢爹。”
“哗啦！”包惜弱手中的筷子滑落在地上，她眼眶中已经有泪水在打转：“康儿，你喊什么？”
杨铁心也是一脸震惊的狂喜，蠕动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爹，娘，康儿突遭变故一时没想通，前几日不懂事，让爹娘操心了。”心情一好，顿时看什么都顺眼起来，纠结了好几天的问题似乎也都迎刃而解。既然他本是宋人，是杨铁心的儿子，而且这是娘的选择，那他就接受好了，至于完颜洪烈……虽然他爱自己十八年，却毕竟也是当年害自己一家离散的元凶，自己诚然不能无视他的恩情，但是也不能毫无芥蒂地当他是父亲了。
包惜弱落下泪来，紧紧抓着杨康的手，泣不成声：“康儿……好孩子……”杨铁心揽着包惜弱和杨康，一样语不成调。
“靖哥哥，还傻站着干嘛，走啦！”黄蓉看看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样子，拉着郭靖和穆念慈出了屋。
“我真羡慕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郭靖一步三回头地张望着，毫不掩饰对那种团圆的氛围的渴望。
“没关系，靖哥哥你有蓉儿呀！”黄蓉面对郭靖的时候永远娇俏可人，穆念慈望望身边比肩而立的两人，咬了下嘴唇别过头去。
“穆姑娘，这样一来你和康弟就是兄妹了，你们一家人都团圆了！”郭靖看穆念慈不高兴，没话找话道。
“……”穆念慈背脊一僵，一言不发地跑开去。
“哎呀靖哥哥你这个大笨蛋！！”黄蓉跺脚道，“你什么不好说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不知道穆姐姐很喜欢杨康吗？”说完拔脚去追穆念慈去了。
“哎……？”郭靖呆呆望着黄蓉跑走，自言自语道，“我也很喜欢康弟呀……她生什么气？”
“穆姐姐！！穆姐姐！”黄蓉追上穆念慈，劝慰道，“你别听靖哥哥胡说，他是个笨蛋，说话不经大脑的。”
“不怪他，他说的都是实话。”穆念慈低头说道。
“不过穆姐姐，你打算怎么办？”黄蓉问。
“怎么办？他是哥哥，我是妹妹，就算我只是个义女，也不能改变什么。”
“若是……若是杨大叔把你许配给靖哥哥呢？”黄蓉咬咬嘴唇，“我听说郭杨两家早就指腹为婚，虽然生了两个男孩，但是你也算是杨大叔的女儿了……”
“郭靖？”穆念慈重复一遍，加重语气，“我不会嫁的。”
“为什么？靖哥哥哪里不好？”黄蓉虽然确实不想穆念慈愿意嫁郭靖，可是听她一副很是看不上郭靖的语气，又觉得好生不爽。
穆念慈没有回答，眼睛直直望着前方，半晌慌道：“蓉儿你看！是金兵！！”
黄蓉一惊，果然看到完颜洪烈的旗帜，竟是向着杨铁心等人落脚的村落而来，当下把穆念慈一推：“你回去通知大家快撤，我来拖住他们一会！咱们最后都去十里亭会合！！”
“知道了！”
看着穆念慈跑远了，黄蓉才利落地翻身出来，稳稳站在路中间挡住了大批人马的道路，对着马上的欧阳克娇笑道：“呦，是来找我的吗？”
“蓉儿。”欧阳克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柔声，“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我可思念你思念得紧。”
实在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黄蓉竖眉叱道：“不准你喊我蓉儿！”
欧阳克翻身下马，抽出铁扇径直对着黄蓉出招，嘴里还气定神闲地调笑：“那你以名字告知，在下定以姑娘相称。”
“哼，想探知我的来历？没那么容易！”黄蓉撇撇嘴，刻意不流露出武功路数，就以杂七杂八的招式跟欧阳克拆招，奈何她武功当真是不如欧阳克，又使得是不精通的功夫，没几下就被欧阳克擒住手臂。黄蓉大惊，情急下飞出几根银针，趁欧阳克闪避之时就要逃走，欧阳克伸手往她肩膀上一抓：“蓉儿……”蓦然脸色大变。
黄蓉顺利脱逃，站在几步开外，得意洋洋地朝欧阳克笑：“风骚男人，叫你轻薄我！”
“软猬甲……”欧阳克看看流血的掌心，看向黄蓉，“原来你来自桃花岛，东邪黄药师是你什么人？”
“我干嘛要告诉你？”
“蓉儿！！”远远传来郭靖的声音，黄蓉一喜：“靖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帮蓉儿的！”
“不光是我，康弟也来了！”郭靖很开心地指指身后的杨康，“杨大叔杨大婶先走了！穆姑娘去请我师父江南六怪和丘道长他们了！”
看看对面三人，欧阳克退后一步对身边卫兵说道：“护送王爷先去找王妃，这里交给我。”
“是！”
“完颜洪烈，你别想走！”郭靖喊道，朝着金兵队伍就打了过去，他一身蛮力，虽然功夫不过尔尔，倒也神勇，一时把队伍打得行进不得。
“康儿。”完颜洪烈发话了，“只要你愿意回来，你还做你的小王爷，我们像以前一样作对好父子，好不好？”
杨康望望马上的完颜洪烈，这个他曾经最亲最近的父王，而今咫尺天涯，中间已隔开了一道跨越不过的鸿沟。他别过眼：“对不起，我姓杨。”
完颜洪烈心中一痛，险些从马上滑落下来。
“抽出一队人护送王爷先走！”欧阳克眼见情形不对，将手中折扇丢出去暂阻了郭靖的攻势，为完颜洪烈脱身争取了一点时间。
“靖哥哥我来帮你！”黄蓉也加入了战圈，和郭靖联手对付起欧阳克来，然而纵是二对一，他们也没占到一分便宜。欧阳克身形翩翩游走于他二人之间，竟还游刃有余。黄蓉急道，“杨康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正巧对上欧阳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瞥过来的目光，杨康觉得手心汗腻腻一片，只得喊道：“你们去追完颜洪烈，他交给我来对付！”
“好！”黄蓉拉上郭靖，转身离开，剩下杨康和欧阳克两人站在树林中相对而立。
杨康微微咳嗽一声：“那个……”
欧阳克将手中铁扇抛起来又接住，没理会杨康的话，径自笑道：“小王爷不肯自己回王府，在下只好用强了。”话音未落，人已跃了出去，直扑杨康！
杨康一惊，举枪格挡。欧阳克从他头顶跃过，一手横伸过杨康胸前，正好卡在胸口和银枪中间，他扭头一笑，手上却猛地发力，杨康身子就被震了出去。
握着从杨康手里夺下来的银枪，欧阳克慢条斯理地端详了几眼，便丢到一边讽道：“杨家后人用杨家枪，本是再合适不过，可是杨公子好像学艺不太精啊。”（作者无良插花：这个实在不能怪小康康……他确实没怎么学过……）
“你！”杨康站起来，情急之下便使出了从梅超风那里学来的九阴白骨爪，冲了过去。欧阳克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一派闲适摇着铁扇微笑，这直接导致了已经冲到面前的杨康乱了方寸，慌忙想收回掌力的时候只见欧阳克忽然眨了一下眼睛，以膝跪地，蓦地向后弯下腰去，伸手向上朝着杨康胸口一击，将杨康打得在半空打了个旋儿，而后重重跌落于地，吐出一口鲜血。
“杨公子，大敌当前，手下留情可是会要人命的。”欧阳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好听，却有了几丝冷意，他雪白的衣角停在杨康面前，凝声道，“我不拦你，你走吧，总算有亲生儿子替杨铁心送终，他也可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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