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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裳雅集
中秋宴席当夜,沈月蓉盛装出席,姿态卓然不群,得了老夫人的赞赏。
之后几日,这中庸之资的永安侯世子夫人如何凭借巧思装扮焕然一新、清韵出尘的流言更是传言出去,人人都道这是月裳集的功劳。
如此月裳集的名号又响亮了几分,往来客户熙熙攘攘,成了走马街上最热闹所在。
店铺事事上了轨道,掬月却闲不下来,开始谋划下一步棋。
月裳集名声已稳,客源稳固,但层次终究驳杂。
既有潘大嫂这般图实惠的街坊,也有苏昭华这等追求风雅的才女,更有沈月蓉似的勋贵内眷,她们的需求也各不相同。长此以往,难免顾此失彼,也无法精准刻画客户群体,难以将服务做到极致。
算来算去,掬月觉得,是时候落子布局下一步棋了,她需要开辟一个更高端的阵地。
掬月现在已专门在钱庄开了个户头,几个月下来,里面已经攒下了千余两银子。
既然要做便做到最好,将全部取出,找了牙人帮忙寻地。
最后莲湖边选了一处闹中取静的二层小院。掬月特意特意找了为春风楼装潢的师傅,又细化了图纸,比照着后世的女子会所全部翻新。
大门正对着影壁,内里私密,院中古树修竹,另按着季节栽种各式植物花朵,一季一景,皆有趣味。
东边的三间房仍做厢房使用,西边则作为库房。正堂一楼则是会客和展示衣物所在,二楼则专门用作换衣和梳妆用。
虽然房间不多,但处处布置精细,入门便能焚香净手,室内插花茶点无不精细。
最为特别的便是展示。
布料按颜色深浅和材质悬挂展示,叫人一目了然。发簪一部分放置在玻璃柜中,另外一些则插在掬月特制的假发上。
精心准备了月余,终于是在这小院门楼挂上了一块雅致的匾额——月裳雅集。
月裳雅集并不需大肆宣传,只是筛选了月裳集的客人给她们发去了帖子。
且月裳雅集一月只接待五位定制客人,先付定金预约,先到先得。
尽管条件稍微苛刻了一些,但那些发出去的帖子均有回应,两个月的十个名额一下便被订满。
已经经营成熟的老店全权交给陈如意管理,自己则带着小红,一门心思扑在了月裳雅集上。
这月裳雅集开业的消息一经隐约传出,又引发同行间的一阵恐慌。
“月裳集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啊!”有老字号绸缎庄的东家捶胸顿足,“抢了普罗大众的生意不算,如今连贵人们最肥厚的那块肉,也要独吞了去!”
“一月只接五单,百两门槛?她怎么敢?”有专做高定绣活,依附各大府邸的绣房管事又惊又怒,“我们往后还怎么接活儿?”
“听闻连永安侯世子夫人都是她的手笔,有这名声垫着,那些贵妇们只怕挤破头也要去她那雅集挂个号!”
这些风也在掬月的耳边传过几句,不过她暂且是管不上了。月裳雅集方才开业,所有事情千头万绪,不光是客人们的事情需要掬月操心,就是新到的绣娘也需调教。
操练几日之后,事情才顺了不少。
这天,月裳雅集内,静室焚香,一室清雅。
掬月正为太医院胡御医的夫人量体,准备设计一套冬日赴宴的衣裙。胡夫人年约四旬,气质端和,因见识广博,对衣饰的要求也非一般。
软尺量身,又上身比了几款衣料,就定了下来。掬月一边替胡夫人挑花样,一边同她闲聊。
胡夫人说起自己前些时候也落了症候,夜里总睡不踏实,胃口也差,还是夫君一剂药叫她好转,今日才能过来。
掬月闻言,心中一动。说起自己的师傅近日也是精神短少,夜间咳嗽,请了几位大夫瞧过,汤药吃了不少,总不见大好。
她说着,朝胡夫人行了一礼,又道:“今日听闻夫人提及御医大人之事,掬月斗胆,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劳烦胡御医得空之时,屈尊移步,为我师傅诊看一二?不敢奢求御医大人如何费神,只求能指点个调养的方向,或是荐个对症的方子。旁的事情,定按御医的规矩,绝不会让大人为难。”
胡夫人是月裳集的老客,掬月有此一求,她自然不会拒绝。
见胡夫人答应,掬月心中大定。
恰逢每隔五日回月裳集老店,便决定一并将这个消息带给师傅。
她特意挑了客人最少的正午时分,可月裳集店内仍有客在。
池兰将手头的活停下,便和掬月一齐往工作间去:“你这会儿来正好,要是再早些,连门都挤不进来。”
“生意这么好?”
“那是当然。”池兰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好些新客进门就说,‘听说王府的夫人、尚书府的小姐都在你们这儿做衣裳,她们都选的,准没错!’那些家里条件尚可、但又够不上雅集门槛的小姐夫人们,现在都认准了咱们这儿,说既体面款式质量好又不算贵,正合适。”
在旁边理丝线的姚娘也转头,脸上带着笑接话:“别说那些年轻的夫人小姐,前些时候还有个老人家,瞧着得有六七十岁了。衣裳嘛穿得也不是顶新的,头上戴的银簪还发乌呢,竟也点名要做一身咱们店里的衣裳。”
姚娘这些日子比起刚来的时候多了不少笑模样,如今她女儿禾苗跟着掬月新招来的梳头师傅打下手,每月也能拿一两银子,哪能不高兴。
生意兴隆可喜可贺,反正月裳雅集今日也无急事,掬月便想着去酒楼叫上一桌好菜,犒劳犒劳大家。
众人闻言皆欢欣雀跃。
葱烧羊肉、清蒸鲈鱼、蟹粉豆腐、山煮羊、莲花鸭...
菜还未上齐,香气已勾得人食指大动。几杯温酒下肚,气氛越发活络。
姚娘脸上泛着红光,话也比平日多了:“姑娘,不瞒您说,在月裳集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踏实、最有奔头的日子。不光月钱稳当,东家仁厚,攒的钱开春就能送家里小子去城开蒙念书。还有禾苗...”
她说着望向抽条的女儿,拍了拍她的手背:“快,给姑娘敬酒。”
赵师傅也感慨地端起酒杯:“我也多亏姑娘,才给我儿在香料铺子找了工作,活计不重,月钱也不错,比在家闲着强多了。”
掬月两杯酒下肚,脸颊绯红,又见池兰举了杯。她同池兰不是一般的交情,生怕她也来一本正经地谢自己。
“干嘛,我的酒你还不喝了?”池兰一噘嘴。
小红也笑:“池兰姐姐想让姑娘干喝酒,可不成,得说两句。就说来了咱们这儿,上门说亲的人家要把门槛踏破吧!”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纷纷打趣池兰,叫池兰闹了个大红脸,放了酒杯就要捉小红泄愤。两人围着桌子跑了两圈,抱在一块儿,又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陈如意看着眼前这些笑容满足的面庞,心中感慨万千。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回如此充足。当年自己留下掬月,再看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多少心酸血泪不必多提。
等大家重新坐定,陈如意才举起杯子,提议道:“月裳集能有今日,是掬月领着大家,一针一线、真心实意拼出来的。不止是生意好了,咱们在座的,日子也都跟着有了起色,有了盼头。咱们一起碰一杯,也祝咱们月裳集生意长虹,越做越好!大家也都越来越好!”
“敬姑娘!祝月裳集越来越好,大家都好!”众人齐声应和,笑容满面地举起酒杯。
白瓷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澄澈的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
回到月裳雅集的小院,已经是深夜。
掬月双颊飞红,显然是醉了。她和衣倒在床上,掰着指头数了几遍才算清祝淮序好像已经走了快三个月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酒意一阵阵上涌,将她那点清醒的惦念也泡得发胀、发软。继而眼睫缓缓垂下,在酡红的面颊上投下两道安静的弧影。呼吸渐渐拉得均匀绵长,沉入梦乡。
天光大亮,掬月是被自己急促的心跳惊醒的。
梦里祝淮序拉马停在月裳雅集的门口,正碰上一辆横冲直撞的卡车。那一声骇人的巨响与马匹的嘶鸣,仿佛还留在耳边,挥之不去。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额间颈后,已是一层细密的冷汗。
掬月按着仍自怦怦乱跳的胸口,哑然失笑。还真是醉糊涂了,竟做出这般荒诞不经的梦来。
这是大雍,哪来的卡车。
再说祝淮序不是还在潼淄。
她拥着薄被,正望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雀鸟发怔。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得毫无章法。
门“哐”地被推开,小红几乎是跌撞进来,脸色煞白,声音打着颤慌乱道:“姑...姑娘!不好了,门口...门口来了好多官兵,把咱们这儿前前后后都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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