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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线(二)
注射器内的不明液体持续推入,这是个自动程序,分辨不出接受注射的是真人还是仿生人。明序配合它打针,同时分析出了药剂的成分——
“是冬眠保持液,”明序对分析结果感到很迷惑,“这个环节是冷冻休眠?”
褚又时抬起头:“虽然我不是很懂你们的高科技,但是冬眠的时候应该不能生孩子吧?”
他飞升前也有科学家在研究冷冻人体的技术,大多是有钱人想躲避越来越近的死期,接受冬眠需要将生命体征降到最低,可这里都是孕妇,母体生命体征降低等于杀死胎儿,胎儿死亡若得不到正确处理,最后一定会拖死母体。
明序缓慢又凝重地点头:“医疗区这是要……杀了她们?”
他说的很不确定,并不是质疑自己的推断,而是觉得匪夷所思。褚又时的感受也是一个,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弄错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们要找的生产线,而是处理不合格孕妇的报废流水线。
夕真描述的生产线是压榨女人生产力的魔鬼,但这里一上来就要人命。
但褚又时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放弃不需要先麻醉再冬眠这么麻烦,更不需要专门建一条流水线,这么做应该是在救她们。
褚又时站起来:“我们去前面看看。”
目所能及最远的地方,依稀出现了隧道出口,但是传送带还没到尽头,这一段应该只是前置处理,离开隧道才是真正的生产线。
到这个地步,他们只有继续前进才有可能解开谜团。
明序的身体没有血液循环,冬眠保持液很快被视为异物消灭了,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在伸缩臂收回后他就下了床,跟褚又时一块往前走。
整个隧道都很黑,褚又时给自己的眼睛施加了一道清明术,明序则启动了夜视模式,边沿着传送带走边小声交流。
“能源系统故障到底是怎么回事?”褚又时憋了一路终于找到机会问了,“你怎么会晕倒?”
明序:“我把自己的供能口和配餐机器人用的供能口连一起,两股能量对冲,就一起短路了。”
短路是很简单的故障,排查起来特别快,骚乱不至于扩大到严密保护的生产线,在明序原本的设想里,这只是个开头:“我自行排除短路故障大约需要六到七分钟,蚁穴也差不多,如果启用备用能源的话损失会更小,但等辐射值稳定下来,它们会发现跟孕妇的检查数据不一样。”
褚又时脑子一转就懂了,看向明序腹部的储能空间:“你也在释放辐射?”
“是的,我释放的辐射会慢慢破坏整个蚁穴的平衡,主治机一直查不到源头,绝对会扩大探查范围,我原本以为要到那时候才能摸到生产线的门槛。”明序顿了顿,瞥了眼褚又时,“但我们运气很好,主治机主动送我们来这里。”
虽然有很多赌的成分,但他的计划还算周全,实在不行还可以靠褚又时跑路。唯一可能出岔子的环节就是短路故障的那段时间,倘若褚又时比蚁穴派出的抓捕机器人慢一步,那明序就翻车了。
好在褚又时不仅及时找到他了,而且相当机智地选择躲在病房里,才让他们这么顺利地找到生产线。
褚又时叹了口疲惫的气:“你真是……算了,剩下的能量还够用吗?”
明序:“不使用额外耗能的功能的话,大约80小时。”
他们这趟是奔着白塔去的,没有再充能的机会,80小时听上去很长,可跟遥遥无期的终局恐怕还有距离。
“我觉得这里不对,”褚又时心头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太顺利了,我们进来之前一点意外都没遇到,但这里又很不正常。”
他的运气向来不好,渡劫遇到异常天象,然后掉进快世界末日的世界线,打了几份工都不太平。好不容易天降大饼,给了他一个据说待遇很好的医疗区工作,结果发现司命君因他而死了,牵扯出来的桩桩件件都表明,目前他经历的一切都有精心设计的成分。
现在看来,凡事都往坏处发展才是正常的,如果突然很顺利,那肯定会有大反转。
明序非常赞同:“我知道,幕后之人应该是冲你来的。”
褚又时:“……”
这说的也太直接了。
两人精神紧绷地注意着前后,贴着病床和墙之间的夹缝移动,很快就超过了最前头的病床。
隧道出口越来越近,突然,从洞口外走出一个人。
褚又时和明序立刻停下了,但是传送带不停,他们仍在慢慢接近那个人。
那是个穿着隔离服的员工,款式跟蚁穴临时工的很像,但褚又时猜不是同款,因为那个人的左胸口挂了一个形制很熟悉的工牌。
他是正式工。
隧道很狭窄,没地方可以躲,褚又时知道正式工肯定看见他们俩了,没乱动,沉住气等对方先开口。
那个正式工大声对喊:“不能进了!”
他喊的时候全身都在用力,忍不住往前迈了一小步,差点碰到传送带,他就退回去了。
居然能好好说话,褚又时有点惊讶地回头,跟明序交换眼神,心慢慢沉下去。
他们俩都没穿隔离服,而且是男的,光这两点,对面的正式工当场发动异能攻击他们才是合理的。
而且,什么叫“不能进”?
这个正式工有隔离服,可能是管理员之类的,难道不知道主治机会送人进来吗?
“我们不能后退!”褚又时提高嗓门,“你能关掉传送带吗?”
正式工回答的特别快:“我已经关掉了!”
褚又时呼吸一窒。
隧道外应该是个很空很大的地方,崩溃大喊的话语向后回响扩散,像是恶魔的啸叫。
“我已经关掉了!为什么你们还会进来!”
传送带一刻不停地向前,褚又时和明序已经很接近正式工了,包括他们身后近二十位孕妇,都在无知无觉中靠近了危险。
褚又时忽然动了,摆出了进攻的姿势,隔空推出一掌,隧道外的正式工刚抬起胳膊,就像是挨了很重的一下攻击,整个人飞了出去。
但他还是在空中拍了一下手。
短暂的延迟后,一声诡异的巨响从背后响起,腥臭气味倏然炸开。
褚又时和明序猛地回头,只见离他们最近的病床像是被液压机从两侧挤压碾平,变成一个瘦得线条重叠的“M”,破碎的肢体从缝隙中伸出,被整片床包裹着坠地,大量血液将昏暗的世界烫得更深。
褚又时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迅速转回来,五指收拢成爪,远处摔得七荤八素的正式工就被隔空捏住身体,脚尖离开地面几公分。
隔离服不堪承受巨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正式工努力挣扎,头部却几乎不动,死死盯着传送带的方向。
他的异能是强力挤压,能在瞬间同时将病床和人压扁,这不仅是个强大高级的能力,而且他本人也完全丧失了人性,杀人丝毫不手软。
如果应用在明序身上,仿生人的下场也是变成一片废铁,能抗住伤害的恐怕只有褚又时。
所以他先发制人,控制住正式工,然后瞬间提速,冲出传送带。
隧道外面只有一小片缓冲平台,然后很快像陡崖一样向下弯折近九十度。
褚又时跳到下一个平台。视野开阔后迅速观察了一下整个空间。
这里真的很像科幻片里的工厂,全自动式的,无数流水线错综复杂地缠绕在一起,分割空间,组成立体的完整生产链,褚又时和明序刚刚经过的那段隧道传送带相当于最初级的输送入口,很快会经过第一道分拣关卡,进入不同高度的次级流水线。
那个正式工摔到了一条传送带上,但是他挣扎着往外爬,然后又被褚又时隔空捏住,所以没跟着传送带一起动。
运转中的机械流水线嗡嗡作响,褚又时穿梭在立体迷宫中,四面八方的噪音重叠在一起,放大了无数倍,形成怪物般无意义的低吼。
褚又时落到正式工面前,蹲下来想摘了他的头盔。
他的手还没碰到,正式工就剧烈地挣扎起来,疯狂晃动头部,好像脱水的活鱼一样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褚又时还真不好动手。
“行,不摘就不摘呗,”褚又时想跟他讲道理,“何必呢?你已经畸变了。”
他有异能,这本来就是正向畸变的结果,褚又时这么说本来就没问题。
但他真实的意思其实不止这个,眼前的正式工好像变成辐射源一样的东西了。
但是他不敢确定,因为这家伙只是有强烈的攻击欲望,跟畸形生物的扩张本能不太一样,所以他才想摘头盔看看,确认一下里面到底是不是正常人。
但他反应这么激烈,褚又时只好先放弃这个念头,转而打听情况:“你刚刚说你已经关了传送带,是不是搞错了,明明还在动啊。”
“我关了!”正式工重重喘了好几口气,“我全关了!新的生产模板有问题,我明明已经停止运行并且报错了,但是它们还在动!根本没人来修!”
褚又时摸了摸下巴:“哦,那我们就是来修生产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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