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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世林被放出
“你可是去看过陆大人了?”
顾景渊放下杯中酒,素白手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杯沿,抬起眼皮瞧着她。
“是,给叔父叔母送去了厚衣服。”
“你已做得很好了,不必苛责自己。”顾景渊慢慢道,认真而专注看着她,像是看一件珍宝,“此事并非你之过,你也已尽力,只是凡事并非全是人所愿的。”
“我已说过,我会将陆大人救出,便一定会做到,此事你无需多虑。”
到底是自己亲人,说不牵挂谁又能做到?
但顾景渊已经这样说,陆清鹊是信他的,于是抬脸去看他,想说些感激的话,又觉得总说这样的话,不咸不淡实在令人乏味。
“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顾景渊淡淡笑了笑,“难不成是在想如何报答我么?”
知道他是在说笑,陆清鹊还是接了话。
“是……”
窗外忽然升腾起了绚烂的烟花,顾景渊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陆清鹊被华丽的烟火吸引去了目光,转头去看,如此美景,她极少见。
“……倘若,我要你以身相许呢?”
说笑之言掺杂着真意脱口而出,顾景渊似乎也惊讶于自己为何会这样说,可不得不承认,这或许亦是他心中深藏已久的想法。他迅速看向陆清鹊,恰好对上她从窗外转回的目光。
陆清鹊疑惑道,“你方才说什么?”
烟花刚刚落幕,吵闹声音停歇之后是格外的静谧,顾景渊松开了一直紧握琉璃酒杯的手,轻轻放在桌上,嘴角扯了一个勉强的笑,“无事。”
陆清鹊不再多问,许久以来二人算是第一次相处融洽地共同吃了一顿饭。
*
回到府上已是戌时之后了,府上亮起了灯,陆清鹊知道是小荷点起来的,她不禁淡淡一笑,迈着轻快的步伐沿着竹林廊道进了府上。
“小姐,我烤了板栗,您快来尝尝。”
小荷招呼着陆清鹊,拿起来一个大大的栗子果仁递给她,“可甜了。”
陆清鹊坐下来,随手接过栗子,放进口中慢慢品尝,果真滋味香浓,甜香四溢。
可是她们并不曾买栗子。
“你去街上买的栗子么?”
“不是,”小荷摇摇头,又塞进口中一个板栗,“是三皇子殿下差人送来的。”
陆清鹊伸手去拿栗子的手顿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拿还是该收回去。
纤细的手指微微弯曲,下一秒,她刚想要收回去的时候,手心却被小荷递进了几颗热乎乎的栗子。
“吃啊小姐,还有很多呢。除了栗子,殿下还令人送来很多番薯蔬菜,还有暖炭,够我们吃用一阵子了。”
陆清鹊手心捧着几个热乎乎的栗子,看着小荷吃得正香,遂也跟着吃起来。
他到底是何意呢?
陆清鹊想不通,明明是他弃的她,现今却一次次来帮她,又恰好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倘若他还惦念着她,为何转头另找她人?
倘若他真的对她已无情意,为何一次次帮助她?
即便是在临淮,也是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将自己背回去的。到如今她还记得他脊背的宽厚和暖意。
陆清鹊觉得自己心里如同煮了一锅粥一般乱,不该想,不该想,不该想。
陆清鹊捂住自己的脸,觉察到自己脸庞发热,此时应该是泛红了罢,她不想叫小荷发现。
她不该有这般念想,他们已毫无瓜葛。
他之所以帮她,不过是因为叔父的缘故罢了。
对!
仅仅只是因为如此。
他已有未婚妻,他们看起来般配得很,她不该生出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
许久之后,陆清鹊重又抬起了头,慢慢吃起了板栗。
既然他送来了,不吃也是浪费。
*
过了半月,天气和暖了许多,虽偶尔也有风,可总归是将近春暖时节,两人主仆两人也换上了轻薄一些的夹袄。
小荷见外面天光正好,微风不燥,便要与陆清鹊一同出去逛逛。
陆清鹊有心事,不愿出门,可又架不住小荷多次央求,便也跟着出了门。
细细算来,似乎有许久不曾这样出门了,外面的风细润轻柔,像是一只手轻轻抚摸,她闭了闭眼,仔细感受着风。
京城日日都热闹,小摊贩们早早摆上了商品,各色小吃点心,衣料布匹,胭脂首饰,应用尽有,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正游玩着,迎面碰上了一对夫妇,妇人手中还牵着一个孩童。
衣着鲜亮,左佩玉石,右戴容臭,一瞧便是富贵人家。
小荷眼尖,拽了拽陆清鹊衣角小声道,“小姐,这不是孙怀耕和他夫人儿子么?”
陆清鹊定睛一瞧,果真是他们。
去年镇远侯府失火他们相识,如今已过去了数月有余,没想到在此处又见到他们。
两相对望,孙怀耕一眼就瞧见了陆清鹊二人,忙不迭地问安,这个世道因圣上重看读书,故而即便是从商富有之人,也不免对读书之人青眼有加,更何况陆清鹊是为朝官,还曾救过他家中小儿。
夫妇二人依旧热情好客,好说歹说劝说她,要邀请她吃个便饭。
几人便去了临近的酒楼,进了二楼雅间。
寒暄一番过后,孙怀耕不无感慨艳羡道,“听闻陆大人此去南下赈灾,功绩了得,听闻圣上龙颜大悦,赏赐陆大人及众位官大夫黄金万两,田地数百亩,当真是不同凡响呐。”
黄金万两,田地数百亩……
陆清鹊心中默默想到,倘若果真有这样多,人人都要争先恐后地当官了。
她微微一笑,“孙伯父想多了,国库虽盈余,可也不至于赏赐诸位官员万两和田地百亩,都是人们虚传而已。即便是有赏赐,不过是嘉奖,以使诸位官员能更精进于事务。说到底,在其位谋其职,本是应当,无须什么奖赏。”
一番话说得动听妥帖,夫妇两人不曾知道太多官场之事,只听得格外顺耳,便又轮番敬着她喝了几杯酒。
“听闻镇远侯之事已被三皇子殿下查清,陆大人可知其中详细么?”
镇远侯?
陆清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忽然想到镇远侯一家被软禁还是去年的事了,她在临淮时不曾留意京城之事,回京后又忧心叔父叔母之事,不曾知晓镇远侯近况。
孙怀耕与镇远侯乃是好友,他能知道些什么也不奇怪。
“我也不曾留意镇远侯府之事,回京后尚有若干事务需打理——孙伯父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回来后她确实烦扰不断,可并非全是因为户部事务。但眼下不便与孙怀耕讲说,便以另外的事推托。
这段时日她与顾景渊只见过两面,看来他这般忙碌,所为的不止一件事。
一时间心头忽然冒出些许牵挂,他尚未完全休整好身子,便这般忙碌不得休息,不知会不会劳累?
这个念头一出,便立刻被心中的理智压了下去,不可多想,绝不能多想,现今他做什么,与自己无关。
不该横生心思。
更何况有唐雪儿,她这般想也属过界了。
“陆大人?”
孙怀耕轻声唤了她一声。
陆清鹊恍然回神,歉意一笑,“孙伯父,方才您说的我未曾听清,可否再讲说一遍?”
*
夜幕降临,房间内燃起了油灯,映照得窗子黄澄澄金灿灿的,陆清鹊还未换下身上的锦绣袄子,一直俯身在桌边写写画画。
“小姐,夜色已经深了,该歇息了。”
小荷为她披上一件外衣,关心道。
陆清鹊嗯了一声,“你先去休息,我不急。”
夜色更深之时,她终于停了笔,静静看着手中纸张,心里却是一点点盘算。
无论岁月曾黑暗,明月天涯终须归。
回头瞥了一眼,小荷累极了,趴在她床榻上早就睡了过去,大概是梦见在吃什么东西,偶尔还说句模糊的梦话,“我要吃这个……”
陆清鹊抿着嘴,将被子轻轻搭在她身上,裹紧自己的外衣,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半圆的月亮高悬,干枯的树枝、深蓝色的夜幕与明亮的月亮构成了一副极美的画,她回想起阿爹似是曾画过这般画卷,而后将其赠给阿娘。
还文绉绉道,皎皎明月独照我。
眼下空落落的院子里,除了枯索的草木,唯有她与明月相伴,岂不正是明月独照我?
而阿爹所言,应指的是阿娘罢。
想到此处,陆清鹊笑了笑,紧接着,却又耷拉下嘴角。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久到她都忘记了父母已经离开自己,久到她忘记了自己也曾是有父母疼爱之人。
她独自一人走到今日,他们在天之灵能否看到呢?
陆清鹊有些茫然地抬头仰望夜空,努力睁大眼睛将每颗星星都看清楚,直到眼睛泛酸,眼泪盈眶。
她应该是不曾叫他们失望的罢?
*
又过了十几日,陆清鹊忽然听闻刑部好消息。
叔父之事被刑部查清,全府上下被放了回来。
乍一听闻此消息,陆清鹊有片刻的愣怔,待她回过神来时,霎时间喜出望外。
她立马吩咐小荷备好马车,亲自去接叔父叔母回府。
路上行人车辆众多,以至于行路缓慢。放在往日她必定不会着急,而今情形不同,她恨不能插上翅膀立马飞到他们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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