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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匪
“你们要从这儿过去麓州?”
客栈大厅边上突然有个人头凑过来惊讶地望着一干人等。
“是。”陈述心下狐疑,不知他的惊诧自哪里来,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那人答:“想必几位都不是本地人,从这儿去麓州需翻过这个山头,那可是个险峻恶劣的地方。”
一旁陈清安展颜笑道:“我等并非娇弱之辈,攀山之惫还是受得住的。”
“非也。”那人摇头,“只是这攀山容易,过山却难。”
“这是为何?”
“此山名为二凤山,原是前朝两位奇女子为抵御外敌而占山为主,自多年前二人共赴阎殿后被一伙强盗土匪占去,一行人打劫绑架、抢掠财货与过路少女,若遇上他们几位怕是难过。”
“山寇。”陈述略一寻思,不是很想趟浑水。
雾凇眉头微纵,问:“他们有多少人?”
“约莫七八百人。”
“这么多?”陈清安有些惊讶。
疏尘微微一顿突然说道:“还好。”
陈述眉心一跳,不须琢磨便能猜出他这句‘还好’意为:都能杀掉。
于是他问道:“可还有别的路通往麓州?”
“我也纳闷,你们既要前往麓州放着正经商路不走为何走这山路?”
众人齐刷刷看向万一。
他惜字如金般吐出一个字:“近。”
那人好心提醒:“诸位衣着不菲,必将被那山寇视为鱼肉,若趁早回头走商道不出一个月便能到达麓州。”
直行几日翻越山头遇土匪和掉头一个月到邻州,二者都挺麻烦。
“不改道。”雾凇一锤定音。
陈述便问那人:“你方才说那帮山寇在半道抢掠,意思是他们并不杀人么?”
“是也,他们虽伤人却鲜少闹出人命。”
“多谢相告。”话毕陈述心下也有了计较。
那人劝阻不过,转身去了。
陈清安却是惊奇,“这山匪竟也心存善念肯饶人性命!”
雾凇斜了一眼,“若要强盗有良知,虎狼都要改吃素了。”
陈述无奈,“倒不是心存善念。”
“那是什么缘故?”
“缘故么,大概有三点。”
“哪三点?”陈清安问出了几人都想问的。
“第一个原因倒是好猜,官匪若暗交或相互利用,官府名正言顺收取剿匪保护费,山匪劫富抢掠分赃吃肉。土匪剿而不绝,富贵贪而不尽,若真频频闹出人命反而会打破这种制衡关系。”
这点几人倒也能琢磨出来,倒是对他说的另外两点很是好奇。
“若用血酬——或者说付出暴力和生命,以此换取利益。血酬越高、付出越多、得到的利益也就越多。”
雾凇笑了一下,明了。
陈清安言道:“二哥说的让我更糊涂了。”
疏尘抬眸凝视陈述,如云无心出岫,忽停顿一下像是不确定地说:“过度付出会毁掉。”
如同当年孤注一掷乌山之上的血路,崩塌和崛起只一线之隔。
“对。”陈述侧目弯弯嘴角看向他像是赞扬。
“代价过大便要规避,若以‘谋财却不害命’的剥削形成稳定,付出减少但利益不减,何乐不为?”
“有道理。”陈清安认同地点点头,“那第三点呢?”
“第三点我不知道。”
“怎么会?”
陈述笑道:“话不说满留一线,总有出乎意料的时候。”
若说山匪果真尚有良知,抢掠是为活命、绑架是为生存,因此并不伤人性命,陈清安怕不是就信了。
立世之本,只能将人往坏处想,绝不能随意心软。
显然她的年纪悟性还不到时候。
“二哥这不是哄人嘛。”陈清安不大高兴地啧了声。
趁时辰不早纵马来到山脚下,将行李马匹折予客栈唯陈清安不舍小红马尚还牵着。
一连两日昼出夜伏无事发生,这日黄昏山上过松林在树下坐歇,疏尘忽听远处有窸窣声响。
几人本想着能避就避,不过真遇上了倒也没慌。
“谁?!”陈承德提剑大喝一声,瞪着眼睛一副防备的模样。
还没来到跟前打算隐蔽的山匪直接被他的声音吓了出来,一个小头目带着二十多个小喽啰闪出来快速将人围住。
“留下财帛自行离去,可饶你们不死!”
雾凇轻笑出声来,“这些人给我当麻袋我都不想揍。”
陈述扯了扯嘴角,还是开口道:“别杀人。”
“口气不小!”那头目面皮青黑袒胸露脯,大块头按捺不住挺着朴刀往前冲来。
往日在落雪练剑却未曾实战过,陈清安蓦地闪身拔剑抵上,眼中闪过兴奋的光。
紧紧握剑飕地划过刀面错身闪过,背后听得铮响脚步使力回身剑如流星划过。
却说其他人,万一与陈承德一人一边对付着,陈述尚且分神一拳一脚打在山匪身上,雾凇与疏尘二人立在原地却是未动分毫。
陈清安握剑与头目大汉斗个十几个来回便落了下风,雾凇还有心思指点一二。
“力量悬殊就不要硬拼。”
陈清安弓腰吃力站稳,扛住刀没好气地回怼:“你少说风凉话。”
她啧了一声却也没恼,“抛剑,挫手。”
闻声陈清安没有丝毫犹豫,剑身从空中划过,手肘就势发力砰地砸在对手胸脯处。
那大汉一个踉跄,恼怒地大喊着拿刀砍来:“你个该死的黄毛丫头!”
“退步、穿剑。”
陈清安双眼发亮,接剑听她指令。
噗的一声剑尖刺入肩头,红黑的血透过黝黑的皮肤渗入衣服。
“上穿、贴近。”
“翻身、躲。”
“前刺。”雾凇嫌弃一笑,“用点力啊。”
“撤腿、下腰,再穿剑。”
“挥剑太慢。”
“笨,不要迎面对上。”
……
不过几个来回,陈清安在指导下越战越勇,那头目苗跋身上口子越来越多鲜血洇湿一片,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更加生气了。
树高杂草深,纷纷扬扬的叶子散在地上七零八落,苗跋退几步与同伙站在一处拦住前路,双方各自警惕暂时止了战。
“他们回去报信了。”陈述蹙着眉头看向一溜烟跑走的两个人道:“看来避不开了。”
雾凇懒洋洋地把玩着刀柄,轻声道:“横竖是是个麻烦,不然屠个山吧。”
疏尘闻声看向陈述,似乎只要他应下就要平了这里。
陈述无奈握住他的手出口制止,“我自是信你们的实力,只是这里绝径林峦,山势不详,连他们的山头在哪里都不知,若遇埋伏岂不更加麻烦。”
陈清安靠近低声问:“二哥,你是不是又有主意了?”
“既已交手,想走便没这么简单,他们想谋财给了便是。”
雾凇撇过来凉飕飕地开口,“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们要协人图财,我们就能里应外合。”陈述压低声音看向对面,“等会儿我作势被他们捉住,你们准备一下上山换我。”
疏尘轻抿唇瓣,没有说话。
“二哥是想当诱饵上山探路?”陈清安急道:“不行,我去吧!”
陈述不作理会,安抚性地捏了捏疏尘的手心。
“放心。”
雾凇迟疑道:“如果我们上不了山,你留在山上岂不是白费功夫。”
“那人在山中应该地位不算太低,清安害他这么狼狈他不会无动于衷,自会设法说服其他人把你们送上山。”
对面见几人低声接耳,气腾腾骂道:“你们在那儿叽叽歪歪什么呢?”
“就这样。”陈述往前走一步又低声咳了咳掩饰道:“我们得散开。”
陈清安没奈何提剑冲过去,几人作势散开假意卖力打斗落下陈述一人空手挥拳。
没有几个来回山匪的帮手便又来了一批,只见苗跋突然灵机一动指着某个方向大喊:“把他抓回去!”
黄昏已过余烬不多,风吹绿树飘下三两片无用的枯叶,须臾间四下难辨东西。
几把刀将人束缚围在中间,画面如同被按下暂停键,所有人倒抽凉气定格在原地。
陈述难以置信地看着被俘虏住一言不发望过来的疏尘,额头突突跳个不停。
这帮山匪怎么偏偏瞎了眼从六个人当中精准地挑出了其中战斗力最强的。
苗跋刀指疏尘对准众人,喝道:“想让我们放人,就三日后带着赎金来到此地!”
话落,陈述只来得及将担忧的目光匆匆与疏尘相撞得到点头示意,山匪压着不惊不惧的人四下撤入山林不辨方位。
陈述不由大喊:“明日!明日我们便来!”
声音惊散鸟群,雾凇站在原地忽地被气笑了。
苗跋领着山寇压着人回山,身上血淋淋的伤口疼痛不止使他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他看着面前手腕被松松绑着闲庭信步的人怒火更甚。
“你们干什么吃的?!绑这么松不怕他跑了!”
一众麻衣山匪间一人长身玉立更彰其姿容形骸,他并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或惊诧,不禁令人猜测也许他是有着难以预料的底气因此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惊慌的必要。
苗跋略一思忖,使唤道:“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卸下来,先把人关地牢里去!”
只道是夜欺昼白,暗助寇威。
两个人上前拿走了疏尘的刀,腰间的挂饰玉环与装着小半袋金子的钱袋被搜罗了去。
长睫下眸光无动于衷地扫过面前的人,在夜色映衬下如神似鬼。
苗跋背后莫名升起一丝凉意,急着回去复命与治伤,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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