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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梦长
陆应淮愣了愣神,有些不太明白温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那混沌的脑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得自己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嗯,回来了,没受伤,骗你作甚?”
那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还不待陆应淮转身,那人就急不可待地从他身体穿了过去,急急奔向温谨。像是许久未见一般,他将她抱得紧紧,温语缱绻。
“……”
陆应淮只觉得自己没救了,才刚说服自己放下,结果倒好,梦里直接在一起了。
在看到自己的那刻,他大脑甚至都清醒了几分,很快意识到这是个梦。他苦笑着,如同自虐般站在一旁,纵观他自己的美梦。
温谨像是好久没看到他一样,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偶尔流露出的娇憨神态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她掰着手指头一字一句道,“我真的真的努力过了,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什么嫁衣喜被我真的绣不来。唉,你大哥肯定又要说我了!”
“别管他,大嫂喜欢你较他还多,他气不过,故意挑刺呢!”陆应淮摸摸她的发梢,“绣不来也不必勉强,这些我都会准备好,你只用安安心心嫁给我,我就很开心了。”
“我……”
像是婚前焦虑焦虑一样,温谨又问道:“燕子,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这个问题,”陆应淮状似想了想,“唔,我好像已经回答你好多遍了。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温谨说的头头是道:“因为你好看。”
陆应淮忍俊不禁:“我再好看还能越过谢岭去?”
“不一样的,阿——谢岭和谢岑姐是那种谁人看都会被惊艳的秾艳长相,但你在我的审美上呀,更别提你还那么好,喜欢上你是件很正常的事吧!”
她背着手,边走边退,眼里沁满了暖意。
“我哪有那么好。”
陆应淮听到自己笑着这么说,但他也只能这么说。那未尽的意思,他再也说不出口,也并不打算告诉她。
人或多或少都会扮演想象中的自己,美化在他人心中的形象。那么,他为了得到爱,带上温文尔雅的面具,也很正常吧!
温谨摇摇头,认真道:“不是这样的。你说你没那么好,可在我看来,你已经特别好了,你会为我遮掩身份,会带我去见谢岑姐他们……还有很多很多。”
她边说边推开书房的大门,从那针线箩筐中抓住出一个香囊,塞到他的怀里:“好、好歹用这个交差吧!”
她飞快地说完,扭头就往外跑开了。
陆应淮低头一看,塞在他怀里的是个月白香囊,正面绣了两只胖乎乎的鸭子,但细想应该是鸳鸯,背面则是朱红丝线绣的辟邪纳吉的纹样。
歪歪扭扭的针脚,连孩童都比不得。但陆应淮却低低笑了出来,视如珍宝地佩在腰上,然后走向书房的另一侧。
书房整洁如初,正如他离家时的那样。陆应淮拿过纸笔,准备写奏疏,提笔却失神了片刻。
起身翻了翻信匣,里头那封手诏还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翻阅的迹象。
陛下的指示来得又急又快,他也只得匆匆收拾些东西离去,嘱咐了阿谨几句,却是忘了这信的存在。
当初将书房让渡一半给她当成工作间,也不知是她太过信任自己,还是太有分寸了,竟真的从未过来翻看过。
他摇摇头,心头那块大石落了下去,将此次战果一一述明。
他吹了吹纸,就见温谨收拾好情绪,探出个头来:“燕子,你是不是要进宫面圣啊!我……”
她犹犹豫豫,最终道:“没、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你回来肯定累了,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
陆应淮见不得她落寞却又强颜欢笑的样子,想了想那两人应该知道分寸,便叫住她:“不是很久没见谢岑姐他们了吗?我会跟陛下言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午后就能见到。他们……算是你的娘家人,咱们的喜讯合该告诉他们一声。”
“真、真的吗!”温谨激动地往外跑去,“那我去准备些东西,他们在宫里,很多东西都不一定齐全。”
陆应淮看她雀跃离去,又马上调转个头,朝自己跑过来。
她尴尬一笑:“忘、忘记拿钱了。”
“钱还够不够?卧室有大面额的。”
“够了够了,”温谨摆摆手,“你不在的时候,我画了好些画邮给素素姐,也有不少分账。”
温谨将书房的银票全都塞进袖子,“燕子,我走啦!”
“嗯,一路小心。”
见他还要再嘱咐,她忙道:“我都知道的,放心!如果江徊再派人请我的话,我就大喊李姑娘的名字。”
陆应淮无奈道:“好了,知道你机警,早去早回。”
等她走后,屋顶上飞下一人,单膝跪在地上,将这段时日温谨的一言一行全都汇报给了他。
当听到她一步也不曾离开过时,他一愣:“我明明都跟她说过了,出去走走也没关系的,万事有我顶着。”
“小姐她……怕给大人惹麻烦。”
“这又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挥挥手,“行了,好好看着点她,不该让她知晓的,切莫让她知道。”
“是。”
他进了宫,皇帝龙颜大悦,问他要什么赏赐。他求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又说未婚妻曾是姝妃娘娘的侍女,想在出嫁前见见曾经对她极好的主子。
这点小小要求,圣上自然痛快答应。
他谢完恩正准备离开,却见大太监匆匆而来,在皇帝身边耳语几声,退出去前他听得上方的人沉吟道:“让他进来吧。”
陆应淮走得很慢,正巧撞上在一侧等候之人,那人身姿高挑,服饰怪异,青面獠牙的铁面具将他的面孔遮得严严实实。
他与那人打了个照面,彼此目光皆为冷淡。他抬腿要走,那人伸手拦住他:“阿谨如何了?”
“她好得很,不用你关心。而且——”他看着那人,字字诛心,“听到我来的消息,就像闻着味的狗赶紧跑过来求旨,谢岭,你贱不贱啊!”
“我……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收到她的消息了。”
“她被我保护的很好。”陆应淮挥开他的手,“今日你们就能如愿见到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也有数。”
他大步离去,手里的赐婚圣旨被他捏的死紧。他想,等到成婚后就会变好的。
届时,他与阿谨才会是一家人。
温谨边吃边等,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直到门房传来消息,说是在老地方等她,吃过饭来。
温谨将筷子一掷,“李姑娘,我吃好了!”
“小姐……”她看了看还剩半碗米饭的碗,“少爷会生气的。”
“可我真的吃不下了嘛!姐姐,姐!”她一边撒娇,一边抄起桌上两个满满当当的包袱背在身上,“你不说我不说,燕子不会知道的。下不为例!”
李十一被她边推边走,笑着摇摇头:“每次都跟我说下不为例,这都多少次了!”
“最后一次,我保证!”她双手合十,做出一个饶了我的动作。
李十一拿她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出了门。到了外城门口,马车刚停稳,温谨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一只手扶稳了她:“这么毛毛躁躁的,当心站不稳。”
温谨讪讪道:“都是巧合,谁叫你恰好能碰上我最狼狈的时候呢!”
她见陆应淮走的不是皇宫的方向,反而在小摊面前落座,桌上还摆了好几盘美食。
“知道你每次都敷衍了事,眼下宫中也值晌饭,你吃完去见他们,时候正好。”
“就当陪陪我这个忙活了一大早的人罢!”
温谨努力维持人设,“咳,我真不饿,燕子最辛苦了,燕子多吃点!”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被半哄着吃了小半盘。
……
温谨抱着一个包袱,满是怨念,只是碍于前方有引路的太监,只好自己在心里嚷嚷:又不是给你们陛下,这也不准带那也不准带,连衣服都要给我拆开看。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丧天害理。
陆应淮仿佛看出她的愤慨,弯腰凑到她耳边,悄悄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等出宫的时候,我可以替你把东西全都讨回来。怎么样?”
温谨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我怕你名声更不好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总归不会在背后蛐蛐我们了。”
她一路拉着他的衣角左拐右拐,到了前朝与后宫交界宫殿前,陆应淮道:“你进去吧,我在这边的值房等你。”
他说完又对着太监道:“阿谨不太认路,有劳公公了。”说着,他将一张银票悄悄塞与太监。
太监自是喜笑颜开:“阿谨姑娘,请跟奴家来吧。姝妃娘娘他们等你多时了!”
温谨忙福了福身,口头谢过公公。太监见她行礼算不得正式,想起那点子宫中传的流言,说什么陆将军被南陵来的小侍女勾了魂,一心扑在那人身上,京中贵女伤透了心,都想一睹芳容,可谁知陆小将军护犊子护得紧,连个拜帖都塞不进去,更别提各种宴会了。
就连江相派人去请,也都被下了面子,一点往日情分都不念。
如今一看,这南蛮来的姑娘虽然言谈举止间上不得台面,但与陆将军相处融洽,竟能让他放下身段去哄人,果真是有什么过人的手段吧。
他抬起眼皮,对着身后的姑娘道:“含英殿到了,小的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
屋里早已沏好了茶,各种果子甜点也大多备着,两姐弟正在随便话着家常,温谨提着轻飘飘的包袱进来,环顾四周,问道:“谢岑姐,阿娅人呢?我怎么没瞧见她?是生病了么?”
谢岭一僵,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嘻嘻哈哈道:“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吓我一跳!”
谢岑也道:“是呢!悄无声息的进来,是几月都不联系,怕我们怪你不成。”
温谨边解包袱边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宫里的规矩多,我也不知找谁能给我递信。燕子说最近朝中局势紧张,让我不要联系你们。我就怕害了你们,这才忍了这么久的。他今日刚从北边剿匪回来,我就来看你们啦!”
“阿娅呢!我还给她带了外头时兴的玩意,她一定会喜欢的。”她将东西一件件摆出来,“谢岑姐喜欢看的书,还有阿岭说过的各种黏土材料,我也搞来了。”
她说完没听见声,抬头只见两人眼眶红红,两人还有些眼神躲避,她心下一紧,不禁道:“是、是出、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谢岑用巾帕擦擦眼角,“只是几月不见,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
“是啊,师父我太感动了!不愧是我的好徒弟,这么惦记师父!”他乐呵着就要去收拢那些陶土。
“去去去,别贫嘴!”温谨一看这反应,哪还能不清楚他俩心中憋着事呢,她护住那些东西,先从谢岭开刀,“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告诉我呀!我现在有很多钱了,燕子也会帮忙的!”
“哪有什么大事!”谢岭左右乱瞟,顾左右而言他,“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好几月都没个消息,我都怕陆应淮把你怎么了,要不是溜不出宫,我都要找你去了。”
“那阿娅呢?”
“她、她……”
“她回月亮山了,大祭司溢然长逝,陛下特典,许她归家。”谢岑连忙转移话题,“你这几日应该要忙着各种婚嫁事宜吧。”
“你你你们怎么知道的!”温谨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他们,就被他们说破了,因而脸涨的通红。
“陛下亲赐的圣旨,早就传遍了。”谢岭垂下眼睑。
温谨道:“嗐,没事,我又不会那些绣活,而且我跟燕子商量过了,婚礼从简就行。只可惜那日你们来不了。对了,阿娅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她。顺便让她给你们带点喜糖过来。”
“她……她从月亮山赶回来,也要一月有余,估计是下月初十左右。”
“那我就等到阿娅回来再结婚!”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陛下定的旨意哪能说改就改,”谢岑想了半天,才慢吞吞道,“而且你也不必去接阿娅,族中长老辞世,按习俗讲,要有半年不能沾染喜气,免得将霉气带给他人。她也不想给你带来霉运,等日后你闲了,多带点她喜欢的东西来看我们就成。”
见谢岑姐这么说了,温谨只好作罢。“好、好吧。”
几人又东拉西扯了一番,拢共不过是各自生活的趣事,都不想让另外两人担心。
天色愈晚,即便再依依不舍,温谨也该离开了。
谢岭与她一道离开,一路上都沉默不言,只在最后分别前道了声恭喜。
“我们阿谨,”他微微抬起手臂,又悄悄放下,“一定要幸福啊。”
“师父你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居然有些适应不了。”温谨状似搓了搓手臂,没眼看。
“你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还非要我恶语相向。”
谢岭敲敲她的头,“行了,就送到这儿了,我也该回观星台数星星了。”
他转身就走,却被温谨扯住:“师父,观星台——”
“不冷的,有那么多星星陪着呢。你不是说,地上每死一个人,天上就会多出一颗星辰吗?”
“我乱说的话你也信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他大力搓揉一把她的头发,只将那青丝弄得毛毛躁躁,才笑道,“走了!”
到了值房门口,温谨还没敲门,门就从里头被一把打开。
她扬起笑:“燕子,回家啦!”
……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地慢慢悠悠过去,很快就到了月初,府邸下人们都忙活起来。据说成婚前新郎新娘最好不好见面,陆应淮万般不舍地回了老宅,如今偌大个宅邸就只剩下温谨和几个照顾她的人。
这日月昏风乱,温谨吹了灯,准备回房睡觉,哪知才刚摸到烛台,就敏锐地察觉到房里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
“来——”
“别、别出声,阿谨姐姐。”
门外传来李十一的询问:“小姐,怎么了?”
“没、没事,不小心磕到了。李姑娘你快些去睡吧!”
她若无其事地让人离开,过了片刻才点燃烛台,就看到桌下倚着一人,正是阿娅。
她浑身是血,俨然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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