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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断(三)
陶嘉瑛和庄泽敏也听说了余殷需要刑事谅解书的事情,一起跑来找庄泽雍。
陶嘉瑛先开口问道:“阿雍,那个谅解书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在说?”
“妈,你别管……”
“是不是没有那个谅解书,余殷弟弟会被判得很重?”陶嘉瑛苦口婆心的劝道,“阿雍,你们年轻人感情上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但我也经历过背叛,有过伤心绝望的时候,孩子,只有放下才能向前看。再说,余殷那孩子也是可怜,她弟弟把你撞了,她不忍心让她弟弟去坐牢,也不忍心看着你昏迷不醒,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又要保全弟弟又要照顾你,这几年也是难为她了。”
庄泽敏也帮腔道:“是啊,大哥,她弟弟是凶手,你恨他气他都是应该的。可是余殷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上次爸那棍子打下来,余殷想没都想就扑过来帮你挡,她心里肯定是有你的,否则她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危险义务反顾地冲出来保护你?”
“你们一个两个都来替她求情,就连我的家人也站在她那边,可是她自己却一直不出现,”庄泽雍苦涩地开口,“你们说她心里有我,可是我对她真诚相待,她却从一开始就对我撒谎。我给过她多少次坦白的机会,她却一直隐瞒我到最后,我怎么相信她?”
“大哥,”庄泽敏无奈地说,“余殷是真的爱你,我相信你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她呢?”
“我曾经揭穿她的一个又一个谎言,但我仍然选择相信她,相信她对我一见钟情,相信她对我一往情深,然后呢,这不过又是她的另一个精心编造的谎言,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已经分辨不清了。”
“就算……”庄泽敏激动地说,“就算余殷不爱你,就算她处心积虑地算计你,可是看在她为你付出那么多的份上,你写个谅解书给她也是应该的吧。”
“就算她骗我伤我负我,我也要无条件地原谅她,要帮她出具谅解书,是吗?”庄泽雍嗤笑道,“你把你大哥看成什么人了,我不是佛陀不是耶稣,不是别人给我左脸一个巴掌,我还要把右脸贴上去的白痴!”
“好好说话,怎么还越说越激动了呢?”陶嘉瑛安抚道,“泽敏快要生产了,我不让她来,她非要跟着来,一来你们俩倒先吵上了,咱们有事说事,心平气和地慢慢说。”
陶嘉瑛和庄泽敏走的时候,陶嘉瑛还不忘念叨,“阿雍啊,别意气用事,多想想别人的好,你能醒过来,妈妈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我和泽敏都希望能看到你幸福。”
***
张晋铭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见庄泽雍双手抱头,宛如一尊雕像般坐在办公室桌后,他眉头紧紧地蹙着,表情好像很痛苦,看见张晋铭后说道:“我头好痛,帮我翻下医药箱里有没有止疼药片。”
“止疼药也不能乱吃的,要不要我帮你按摩一下?”
“算了算了,你那手法太不专业了。”
“那要看和谁比,和余殷比当然是不够专业……”张晋铭发现说到敏感词立马收声。
“余殷?”庄泽雍苦笑了一声,“所有人都来为她求情,所有人都说她为我付出很多,要是我不给她出具谅解书,就是我不懂得感恩。我等她来找我,我想问问她,我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张谅解书吗?”
“余殷估计最近也很头疼,听说那个郭晓峰被抓到后和余承关进了同一个看守所,两个人在看守所打了一架,郭晓峰受了点轻伤,余殷,还有于莺最近都在为处理这事儿焦头烂额呢。”
“她最近很辛苦吧?”
“又心疼上了?”张晋铭无奈地摇摇头,“是很辛苦,谁碰上这种事能好过。我已经和于莺说过了,有什么需要让她来找我,能帮的我尽量帮。不过我可和你说,苏以恒最近在这个事情上很积极哦,连为余承做辩护的律师都是他推荐的,就算余殷之前是被他胁迫,现在说不定也被他感动了。”
庄泽雍冷哼了一声,“她的心是铁石铸成的,哪有那么容易被感动。”
***
等余殷终于来找庄泽雍,她站在庄泽雍面前,怔怔地看着那个朝思暮想的眉眼熟悉的身影,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才走到他面前。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自己的狼狈和挣扎,时间终究让一切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
坐在办公桌后的庄泽雍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你弟弟的刑事谅解书?”
余殷轻声但坚定地回答,“是。”
“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庄泽雍起身走到余殷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发誓,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
“我发誓,否则让我弟弟把牢底坐穿,”余殷苦笑,“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欺骗你的必要。”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确是在那次校园演讲活动上,不过我只参加了前半场,后面因为有事中途退场了。”
“所以根本没有一见钟情,对吗?”
“没有,”余殷说,“但我室友很喜欢你,把你奉为偶像,在宿舍里不停地谈论你的事情,足足说了大半个月。”
“那我出车祸昏迷后,你来照顾我,只是出于愧疚和自责,是吗?”
余殷沉痛地说道:“是,我弟弟闯了祸,可是我们姐弟俩刚刚失去父母,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当时没有勇气让他去自首,我们对不起你……”
“那你又为什么来九章应聘?”
“你醒来后一直没什么消息传出来,九章公司偶尔见诸报端的新闻也没提到你,我想知道你的情况,想知道你恢复得好不好。”
“所以你看到我不良于行,看到我严重失眠,你还是很内疚,于是你留在我身边帮我复健,是吗?”
“是。”
“然后你见到我在公司被边缘化,处处受掣肘,你又出于责任想要帮我夺回公司主导权,是吗?”
“是。”
“接着郭晓峰出现,你利用做我助理的便利,阻止了他来领取悬赏暴露你和你弟弟的秘密,是吗?”
“是。”
“接下来,苏以恒发现了这一切,他用郭晓峰来要挟你背叛我,再利用你来打击我,是吗?”
“是。”
“最后,你为什么还是让你弟弟去自首了呢?”
余殷抬眼看向庄泽雍,“因为这已经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了,这个秘密已经被太多人知道了,张总不是也怀疑到我弟弟了吗,加上郭晓峰伤人逃逸,他早晚会被抓到会供出余承来,我们只能先发制人,让余承自首争取减刑。”
“从头到尾,你都处心积虑地筹谋策划算无遗策,我在其中也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罢了,我想问问你,余殷,你真的爱过我吗?”
“我……”余殷的嘴唇颤抖了下,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我真的爱你,可是你还会相信吗?”
庄泽雍的表情也不复冷静,“在你的一个又一个谎言里,在你的内疚和责任里,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我……我不知道,我心疼你,我想帮你,我想让你变回车祸之前那个在演讲台上的意气风发的庄泽雍,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等我发觉我爱你的时候,我已经……不可自拔了。”
余殷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泪水将她的眼睛洗的像黑曜石一样闪亮,就像她第一次向他告白,说很久之前就对他一见钟情,她也是这么哭着说的,她也说得一样诚恳一样深情,可那不过是个谎言!
“余殷,你的表情,你的眼泪,都那么真诚,和以前每次骗我的时候一样真诚,我怎么相信这不是你的又一次演技大爆发,只是为了给你弟弟要那张刑事谅解书?”
“庄泽雍,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是吗?”余殷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你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是吗?”
庄泽雍咬牙切齿地说道:“是。”
余殷忍住哭泣和哽咽,坚定地说道:“那我们不谈感情,我来,是来求你的,求你帮我弟弟出具刑事谅解书。我求你,求你看在我曾为你受过伤住过院的份上,求你看在我帮你做复健为你做伴读童子的份上,求你看在……至少你曾经喜欢过我爱过我的份上……求你!”
“你愿意用这些来换你弟弟的谅解书?”
“我愿意!”
庄泽雍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眼眶也湿润了,“我曾经以为,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她对我一见钟情不离不弃,她跨越重重障碍来到我身边,是因为她喜欢我;她无条件地包容我爱护我,是因为她爱我,原来这只是我的一场绮梦罢了。”
余殷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摇着头说道:“既是绮梦,醒来就好。”
庄泽雍折回办公桌,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扔到余殷面前,那张纸飘飘荡荡地落在余殷面前的地板上,像是秋天第一片从树梢头吹落的叶片。
“拿好你的刑事谅解书,滚!”庄泽雍冷漠地说,“我们两清了。”
“好,我们两清了。”余殷说,她捡起那张纸,珍惜地折好,装进自己携带的手提包里,然后缓慢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
走出门口,余殷才允许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她飞速地走着,在电梯厅里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扶住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发现是余殷后熟悉的声音惊讶地叫道:“余殷?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余殷抬头见是李睿琳医生,勉强止住哭泣回道:“我没事,我……我先走了。”
看余殷搭乘电梯离开,李睿琳若有所思地来到庄泽雍办公室,见到张晋铭也在。
办公室里文件散了一地,张晋铭正在满地捡拾,庄泽雍似乎刚发完火,脸上气怒犹存,见到李睿琳硬邦邦地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今天休息,和朋友约在附近,顺路过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啊,九章都上市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症状好点了没有?”李睿琳看了看张晋铭捡的差不多的文件,自言自语道,“好像更严重了?”
庄泽雍说:“我没事,我活得开心着呢。”
“那刚才余殷从你这儿哭着走是怎么回事啊?”
张晋铭终于把文件码好,刻意挑了个远离庄泽雍的位置摆放,抬头问道:“你碰见余殷了?”
“是啊,”李睿琳自己挑了个沙发上的位置坐下,叹了口气说道,“她刚出院没多久,身体还没恢复好就去忙她弟弟那摊子事,这种情况下,庄泽雍你还欺负她,你还有没有点人性啊?”
张晋铭问:“余殷住院了,她怎么了?”
“呃,”李睿琳停顿了一下,皱眉道,“我本来答应了替她保密的,不过现在出现这么多变故,我看新闻也知道了庄泽雍车祸事故的肇事司机就是余殷弟弟,现在告诉你们应该也没什么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余殷割腕自杀,被送到人民医院急诊抢救,恰好那天我在人民医院参加一个研讨会……”
张晋铭不可置信地问道:“余殷割腕自杀?”
“她应该也不是真的想自杀,好像是陪同她去医院的那个恒兴集团的苏总逼她做什么事情,她不愿意,所以她就割腕了,我还问她要不要帮她报警,她说不用。”
庄泽雍忽然问道:“那天是不是八月十六号?”
“记不太清了……”
庄泽雍焦躁地说,“你仔细想想,那天下午下了一阵大雨,黄昏时分才停……”
“好像会议中途是下过雨吧。”
“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
“当时我就想告诉你来着,”李睿琳无奈地说,“可是余殷一直恳求我,让我替她保密,千万不能告诉你。”
“她伤的很严重吗?”庄泽雍握紧了拳头问道。
“还是有点严重的,割破手腕流了那么多血,要恢复一段时间的,住院也要住一两个星期。”李睿琳说,“就算我知道,余殷不是真的想自杀,可是一个女孩能下那样的狠手,朝着自己的手腕割出那么深的伤口,可见她当时的决绝。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两个都这么逼她,要把她逼到什么份上才肯罢休呢?”
庄泽雍只觉得眼前发黑,他踉跄地起身喊道:“她刚离开九章,我去把她追回来,我要问清楚……”
“她都走了半天了,根本追不上了,”张晋铭看着庄泽雍不管不顾地朝外冲去,只好对李睿琳说,“李医生,你自便,我去追那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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