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开学季的大学水泄不通，廖忱拖着行李箱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一个寝室六个大男生，环境还不错。

　　军训将近半个月，在炙热的太阳下，廖忱成功地黑了一圈。
　　学校校队每天会训练，廖忱能忙碌起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出门打比赛时。

　　第一学年结束时廖忱几乎能适应了大都市的生活，在俱乐部找了份篮球教练的兼职。
　　里边的孩子年龄大多在六至十三岁的样子，他每天一大早就要过去，时不时还要当爹当妈调节一下这个年龄处于叛逆期的孩子的矛盾。

　　正晌午，廖忱刚准备收工又遇上了一个小麻烦。
　　孩子六岁的样子，被父母送来时那哭得叫一个伤心，此刻揪着他的裤腿泪眼汪汪。

　　廖忱低头看去，暂时打散了干饭的想法，蹲身揉了揉他的脑袋。
　　“怎么了？”廖忱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擦擦，男儿有泪不轻弹。”

　　男孩接过纸攥小手里，依旧一抽一抽的，稀里哗啦个不停。

　　“叫什么？”廖忱有些头疼，“李添佳对吧？”
　　他点了点头。
　　廖忱将那张纸抢回来替他擦了擦泪水，“和我说说。”
　　“麻麻...”李添佳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不在了...”
　　廖忱一条眉头微皱了起来，努力理解着他的意思，“妈妈没来接你是吧？”
　　李添佳点点头。
　　“知道妈妈电话号码吗？”廖忱问。

　　闻言，李添佳抬起了小手。
　　廖忱看去，小孩儿把他的电话手表亮了出来。

　　见状，廖忱行了声，“那就打给妈妈，把委屈说给她听。”

　　话毕，小孩儿眨巴眨巴两只大眼睛望着廖忱。
　　他疑惑地挑了下眉梢，和小孩儿对视了两秒，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呼唤。

　　“李佳添。”

　　这话一出来，小孩儿像烟花般从廖忱的面前窜了出去。
　　他随着小孩儿的轨迹扭过头去，刚想看看是什么神兽金刚，瞥清人时整个身体却呆滞住了。

　　廖忱已经忘记多久没见过余枞西了，一年？两年？
　　他变化不大，脸部的线条凌厉了不少，多了几分成熟气。

　　廖忱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但当那两只好看的眼甩过来时心脏又扑通扑通地跳动了起来。
　　对面的人很明显也是吃惊的，两人隔着小段距离就这么对视了起来。

　　“廖老师，Help me！”

　　廖忱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视线向着求助方向寻去，一个女孩儿的篮球卡在了篮筐边，此刻叉腰无奈地盯着他。
　　他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显得有些慌乱。

　　这儿的球框算不上太高，廖忱轻轻一跳就将球顶了下来。

　　“帅气！”小女孩儿活力地冲他张开了手掌。

　　廖忱和她击了个掌，再朝回一瞥，余枞西带着小孩儿已不见了身影。
　　见状，他有些心慌地朝着那块地小跑了过去，心中五味杂陈。

　　廖忱着急地迈出门槛，门外空无一人，他刚想收回脚耳边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廖忱，好久不见。”

　　闻言，廖忱身体一僵，偏头看了过去，余枞西半靠在墙上，两只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抬起手试探性地轻碰了一下他的脑袋。
　　感觉到动静，廖忱长睫轻颤了一下，垂眼盯向了地面，他没幻想过两人会重逢，也没有多余的词汇能表达现在的心情。

　　好几秒，廖忱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还没吃饭吗？”余枞西直起背，一只手牵着小孩儿，“他母亲有点儿事没赶过来，我正好在附近办点儿事。”
　　廖忱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依旧无措地点了点头，“好。”
　　“我请你吧。”余枞西淡然地说，“吃饭。”
　　“...”

　　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廖忱一会儿还得回俱乐部，两人顾着小孩儿的胃口走进了一家美蛙店。
　　菜单放在李佳添的手上，廖忱全程显得很沉默，并没有点菜。

　　两人安静着，余枞西照顾着李佳添的十万个为什么，低头在吵闹中和他交谈着。

　　廖忱尴尬地摸出手机划拉了起来，默默地为自己十几分钟前的选择伤透了心。

　　“廖忱。”
　　抬头看去，余枞西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他不解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加个好友吧，之前的号不在了。”余枞西说。

　　廖忱想说不用了，但事实是，他木讷着脑子就接了下来。
　　廖忱熟练地输入了自己的微信号，他没换过，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他一直希望每逢过节时两人能因为群发的消息开启聊天，但现实是刺骨的，廖忱对余枞西特地编辑过的那些祝福语最后都杳无音信。

　　加上好友，廖忱将手机递了回去。
　　余枞西接过看了他一眼，廖忱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这家上菜速度中等，东西进锅后余枞西就开始照顾小孩儿的吃喝了。
　　看着余枞西忙碌的模样廖忱没好动筷子，只能继续抓着手机将自己假装成一个网瘾少年。

　　余枞西余光注意着廖忱的行动，安置好小孩儿舀了块美蛙放进他的碗里，“吃吧。”

　　见状，廖忱受宠若惊地看了过去，正撞进了余枞西带着几分笑意的双眼。
　　“别客气廖老师。”

　　闻言，廖忱脑袋在这一瞬有些缺氧，心脏开始撞钟，一直尘封在冬季的一切开始了万物复苏。
　　他抓上筷子道了声谢，埋下头开始了进食。

　　周围很吵闹，但两人始终没有话题，廖忱的心里也愈发不自在，吃得那就一个心不在焉。
　　解决完一个，廖忱抬起了脑袋，他刚准备找个借口出门透口气，猛地发现余枞西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廖忱下意识别开了眼，埋下头开始解决第二个，吃一半，他敏感地抬起了脑袋，余枞西依旧诡异地注视着他。
　　廖忱心里暗骂了一声，故作自在地垂下了脑袋，抓着筷子在碗里漫无目的地戳着。

　　余枞西看着廖忱傻乎乎的模样没忍住挑起了唇角，他倒是没怎么变。
　　想着，余枞西又舀了几块美蛙送进廖忱的碗里。
　　“累吗？”他问。

　　廖忱没料到余枞西会这么顺其自然地丢出一个问题，“什么？”
　　“篮球俱乐部。”
　　廖忱垂着眼静了几秒，“不累，挺有趣的。”
　　“在附近读书吗？”余枞西问。
　　廖忱点点头。
　　“嗯？”余枞西疑惑。
　　“体育大学。”廖忱言简意赅。

　　闻言，余枞西若有所思地看着廖忱。
　　“篮球吗？”他明知故问。

　　廖忱嗯了声，始终垂着眼盯着桌子。

　　“恭喜。”余枞西说。
　　廖忱词穷地好了声，“谢谢。”
　　“...”
　　余枞西看着他，心里痒痒的，“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廖忱心中咯噔了一下，但很好恢复了上一秒的平静，他故作轻松地去夹碗里的蛙肉，嘴角强硬地扯起了一抹笑容，苦涩地摇了摇头。

　　廖忱觉得他没资格，他也不敢，打余枞西离开后他才算是彻彻底底地看明白了一件事。
　　人不能奢望太多，最好不要有奢望，因为一旦失望了，结局不尽人意了，那就是深渊和无尽孤独，而这份气，将会无处可发。
　　...

　　吃完一顿饭，余枞西带着小孩儿在饭店门口和廖忱分别，两人没什么多余的话，轻轻一个颔首不知道是为以后画上句话还是逗号。

　　廖忱的假期很快结束，事实证明余枞西那次确实是顺路，吃完那一顿饭后廖忱再也没见过他。
　　...

　　回到学校后廖忱立马就投入训练中，听说半月后和隔壁学校有一场比赛，虽然算不上什么多大的比赛，但教练倒是抓得紧，势必要出一个风头。
　　球队是看技术生存的地方，廖忱在里边儿可谓混得风生水起。

　　今天外边儿太阳大，一群人在场内训练，篮球鞋底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噪耳。
　　廖忱在球场叱咤风云了几小时，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他搓搓脸上的汗水跑出了场外。
　　廖忱找到自己的包勾出了手机，训练时他经常听不见电话，篮球场里实在是太吵了。

　　廖忱看了眼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电话，打了三次。
　　他疑惑地接下，就算是骗子也不至于这么卖力。

　　“你好？”廖忱试探了一句，声音带着几分微微的热气。
　　“我在你们校门口。”那头告知。

　　听见声音，廖忱手机差点儿掉下去，他完全没想过余枞西会给他打电话，本以为上次分开后不会再有联系。

　　廖忱脑袋一片空白，讷讷地嗯了声。

　　“在忙吗？”余枞西问。
　　廖忱嗯了声，“训练。”
　　“好，我等你。”
　　“...”

　　廖忱心里有点儿乱，接下来的训练显得些许漫不经心的，漏掉了好几颗球，这样煎熬了半小时在下场后终于被教练踹了一脚。
　　收拾好东西，廖忱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抓着包火急火燎地冲出了篮球馆。

　　夏日的燥热还未褪去，暖风轻拂在脸上胡乱地拍打着廖忱热烈的心。
　　快到校门口时廖忱远远就瞥见了余枞西的身影，他终于停下了飞扬的步子，呼吸几口气，佯装淡定地平静了下来。

　　廖忱慢慢走进，余枞西今天一身棒球外套，身型颀长，那张脸光挂在大门口就变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廖忱吞了吞口水，每近一步心里就多跳动一分。
　　所以直到停在余枞西的面前，廖忱也无法吐出什么字儿来。

　　两人对看着，余枞西看起来像是等了一段时间，从刘海里渗出了汗液，目光却乖乖地放在廖忱的脸上，没有一点儿抱怨。

　　“训练...”廖忱不自在打破了沉默。
　　余枞西点点头，将一直拎手上的小蛋糕送去了他的面前。

　　见状，廖忱愣了一下，不解地看他一眼又去盯他手上的蛋糕盒子，最后不确定地抬起了手。
　　廖忱手指刚碰上盒子，还没彻底接过去只听耳边一道认真的询问。

　　“我可以追你吗？”余枞西问。

　　闻言，廖忱手一抖，蛋糕啪嗒一下掉去了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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