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呆萌克傲娇

　　慕冉穿的是一件羊绒连衣裙，下面穿着舒适贴身的打底裤，深灰色的打底裤已经因为羊水的浸透形成一大片界限分明的痕迹。

　　慕冉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稀里糊涂的就被送进待产室了，她有些慌乱，“我想打个电话。”

　　医生，“我们已经通知家属了，她们正在往过赶，你先跟我进来检查。”

　　慕冉吓得小脸苍白，被护士搀扶着小步小步的挪着，高蔷接到电话激动的穿着睡衣就要出门，张文滔麻溜的将桌面上的资料整理好，道：“这几天估计没空看了，快快快！”

　　高蔷在电梯里还念叨着，“怎么提前了，早知道今天不这么早回家了。”

　　“哎呀，医院就在对面你怕啥的！五分钟就到了。”

　　赶到医院时慕冉已经开了三指，阵痛袭来，慕冉捏着小拳头一声不吭，额上都是汗珠，高蔷掏出小手帕给她擦汗，关切道：“怎么样？”

　　慕冉哼唧了一声，高蔷也读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这时医生走过来叫家属签字，高蔷道：“医生，只要能缓解痛苦的都用，实在不行剖腹产也是可以的。”

　　医生道：“胎儿体位标准，体型偏小，孕妇是完全有能力顺产的，等下就上无痛了，家属不必担心。”

　　高蔷签完字，低下身子小声询问，“张叔送的晚饭吃了没有啊？”

　　慕冉点点头，额前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高蔷深深的叹息，女人生孩子的苦她是知道的，一脚踏进鬼门关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话还没说上几句慕冉就被推进手术室，高蔷在门口来回踱步，铁门厚重，但她若隐若现的总能听见哭声，她捂着胸口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文滔也是万分焦灼，这时段以辰的主治医生小跑着过来，“醒了醒了。”

　　高蔷不可置信，“什么？辰辰醒了？”

　　“对，我知道这面的情况，知道你一定在这！”

　　高蔷左右为难，“那那，那我怎么办啊？这面也需要人守着啊。”

　　张文滔推搡着她，“哎呀这面有我呢，你快跟医生去吧。”

　　高蔷犹豫片刻，决定先去看一眼段以辰，“行，一定要寸步不离！”

　　高蔷跟着医生来到段以辰病房前，消完毒后高蔷推开门，段以辰还插着呼吸机，听见声响他转了转眼球，僵硬又无力的肌肉让他转个头都异常艰难。

　　“辰辰。”

　　许久没这样近距离的看段以辰了，高蔷捂着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一股一股的将她的视线尽数遮住。

　　医生叮嘱道：“病人情绪不宜激动，说几句话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段以辰眯着眼睛，微微前倾着身子，看到从前光鲜亮丽的母亲整整老了十岁，他也哽咽着红了眼眶。

　　高蔷转过身擦擦泪，殷切的坐在病床前用袖口小心的为段以辰擦拭着眼角的泪，“辰辰你终于醒了，你整整昏迷了八个月啊，妈妈的心都要碎了，你都不知道妈妈熬的有多辛苦。”

　　“不过好在都过去了。”

　　“你醒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段以辰这几个月只能靠流食维持生命体征，现下虽然意识清醒但体力不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见他眼神闪烁似有话说，高蔷握着他的手，“是慕冉又一次救了你，从前妈妈不过问这些是觉得你还小，对于感情的事不会这么早定心，你怎么样都好，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可你没跟妈妈说过是她啊。”

　　“妈妈给了你一次生命，她却给了你两次。”高蔷哽咽着，“欠她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还。”

　　听完这些段以辰微微蹙眉，因为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慕冉的消息，他胸口急促的起伏，挣扎着想要拿下氧气罩。

　　“别别。”高蔷制止他，“你乖乖的，慕冉很快就来看你了，她、她......”

　　因为怕段以辰担心，高蔷想将慕冉正在生产的事瞒下来，不然他知道了又要担忧，刚刚才醒万一再影响病情恢复可怎么办才好。

　　“她刚刚在公司，现在往过赶呢，应该很快的。”

　　段以辰的情绪这才稍稍稳定下来，高蔷继续道：“辰辰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有妈妈呢。”

　　高蔷如坐针毡，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手表，为什么这么久了慕冉那面还是没有消息，这时张文滔打电话过来，高蔷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安抚着段以辰，“辰辰先乖乖休息，妈妈出去接个电话。”

　　她边走边接电话，“生了吗？”

　　“出血了！大出血了！”

　　高蔷脚下一软坐在冰凉的地上，深夜的医院没什么人，她慢慢挪着，扶着墙才勉强站起来，她艰难的走着，走了不知道多远才遇到一个护士。

　　小护士搀扶着她，安慰着，“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的，您先别担心。”

　　赶到时张文滔正在门口来回踱步，高蔷焦急的望向手术室，“怎么回事？怎么还会大出血呢？医生呢？现在什么情况？”

　　“血浆不够，正在从别的医院往过调呢。”

　　“那需要多久？”

　　“半个小时。”

　　高蔷连连摇头，“不行，那太久了，就在附近找，她不是稀有血型，应该很好配的。”

　　张文滔愣住，“附近的医院吗？可是......”

　　高蔷眼眶刹红，接连的突发状况已经将她的心里防线彻底击垮，她马上就要崩溃发疯了。

　　“这个医院的人！护士！医生！陪护！我不管他们是谁，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们钱，让他们全来验血！立刻马上！”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你别急。”张文滔边跑边给庄严打电话，将情况说完之后他们兵分两路，住院部和门诊部人是最多的，他们走街串巷的一一告知，抽血给五百，如果血型匹配上献血给一万，起初还有人不信，以为他们是精神病，张文滔道：“跟着我走，抽完血立马给钱，就在这个医院！”

　　将信将疑的，有几个高中生年轻气盛不怕事，秉着看热闹的心跟着去了，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张文滔和庄严在验血室集合，共带来了三十多人。

　　护士将献血注意事项交代完之后就开始抽血，这面抽血张文滔那面结账，检测最快七八分钟就能出结果，等待着的人巴不得自己的血能匹配上。

　　庄严暗骂句，“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啊，这老天爷就可着他们霍霍。”

　　张文滔叹气，“可能是之前移植过骨髓的事，那么大的手术不可能对身体没有影响的，就是苦了慕冉了。”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这么多人肯定有匹配上的。”

　　今日当值的医生和护士都忙的脚不沾地，高蔷忧心忡忡的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慕冉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好在血浆的问题解决了，捐赠的血浆甚至可以给她全身换血。

　　一定要挺过来啊。

　　高蔷在心里默默祈祷，段以辰也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谁都不要出事。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略显疲态的走出来，高蔷一眼就瞄见他身上斑驳的血迹，当真是触目惊心。

　　“医生怎么样了？”

　　“出血已经止住了，现在还在输送血浆。”医生摘下口罩，汗珠都还挂在睫毛上，“是个女孩。”

　　“母女平安？”

　　医生笑笑，“对啊，产妇输完血浆先送进病房观察几晚。”

　　“谢谢医生。”高蔷深深的松了口气，这一刻她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医生走了，深夜的走廊又重新安静下来，高蔷喜极而泣，她四处看了看，张文滔还没回来，事情紧急她都没来得及联系段玉鸿，她缓口气，默默坐在凳子上。

　　给段玉鸿打过电话，“辰辰醒了，冉冉生了个女孩。”

　　说罢就挂了电话。

　　这时张文滔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咋样了？”

　　庄严也跑的气喘吁吁，“高姨，张叔说段哥醒啦？”

　　高蔷面上难得轻松，“对，你去看看他吧，陪他说说话，慕冉的情况你先瞒着，我怕他刚醒受不了刺激。”

　　张文滔又问一遍，“慕冉咋样了？”

　　“还在里面输血，医生说情况已经稳住了。”高蔷笑的慈爱，“是个女孩。”

　　庄严眼里放光，“我的天哪，那也太好了吧！孩子在哪儿？我能瞅一眼不？”

　　“我还在等着。”

　　庄严搓搓手，“那我先去看段哥了，等会再来看孩子，我的天哪！”

　　说完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张文滔坐在高蔷身侧，“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什么都好起来了。”

　　“嗯，老天还算眷顾我。”

　　这时一个护士抱着小小的一坨走出来，“家属跟我走。”

　　张文滔和高蔷一同起身，“这儿呢。”

　　“来个人跟我去办手续。”

　　高蔷道：“我能看一眼孩子吗？”

　　护士小心的撩开小被子，高蔷垫着脚尖探头看了一眼，哎呦，跟段以辰小时候一样丑啊。

　　高蔷，“我在这守着冉冉，你跟着护士去吧。”

　　“行。”

　　慕冉在手术室足足待了一个半小时才被推出来，高蔷扶着床边，关切问道：“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慕冉还很虚弱，高蔷注意到她的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珠转了转，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医生说你情况还需要再观察一下，没事的哈，阿姨陪着你，还有啊冉冉，辰辰已经醒了，我刚刚去见过他了，状况很好，等你恢复好了就能去看他了。”

　　一行热泪从眼尾流下，高蔷哽咽着为她擦拭，“没事的哈，咱不哭了，都挺过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冉冉。”

　　来到病房几个护工熟练的将慕冉抬上床，医生叮嘱道：“先观察，没什么突发情况的话要六个小时后才能尝试少量流食。”

　　高蔷上前掖掖被角，“好孩子，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阿姨就来陪你。”

　　慕冉轻生应了一声。

　　一天一夜都没睡，高蔷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当真是上天垂怜，高蔷原本是不信命的，可人在无力改变现状的时候就只能是将希望寄予命运。

　　张文滔，“这下你可以告诉小辰实话了。”

　　高蔷浅笑，“是啊，还好母女平安，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代。”

　　俩人刚出病房就碰见段玉鸿一家三口。

　　高蔷的脸色瞬时冷了下来。

　　段玉鸿难掩喜色，“辰辰醒了？”

　　高蔷，“嗯，我们正要过去。”

　　“那孩子呢？”

　　高蔷抬眼，“有人照顾。”

　　言下之意现在是不打算让他看了，段玉鸿怎么能听不出这话里的含义，只能话峰一转，“那我们一道去看看辰辰吧。”

　　高蔷转身便走，李彩云拉着段玉鸿的胳膊小声嘀咕，“干嘛呢？让我们来看她脸色的吗？”

　　段玉鸿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李彩云白他一眼，转身拉着段青羽。

　　几人到病房的时候庄严正拉着段以辰的手痛哭流涕，他被眼前的段以辰吓着了，他想不到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说他都认不出那是段以辰。

　　“这得多遭罪啊。”庄严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纸巾，“你看你瘦的，以后还能打篮球了吗？这头发啥时候能长出来啊，妈的，他们是不是领错病房了啊，你到底是不是段以辰啊。”

　　段以辰也不说话，弯着丹凤眼一直在笑。

　　听见有人来了，庄严背过身去擦擦眼泪，起身道：“高姨。”

　　高蔷，“没事你坐。”

　　“不了，我单位还有事，你、你们先聊吧。”

　　段玉鸿走上前，细细的打量着段以辰，“辰辰啊你受苦了，这段时间你妈妈日夜在这守着，还好你醒了，爸爸也放心了。”

　　段以辰看向他，与以往不同，这次那双眼里多了些淡然。

　　高蔷坐在床边，疼惜的摩挲着段以辰的手，“辰辰啊，妈妈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段以辰大概猜到这事该是与慕冉有关，自己醒了这么久了都不见她人来，哪怕几百里的路程也该到了啊，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高蔷，撇下眉头眼眶就红了。

　　“辰辰别哭，是好事儿。”高蔷握着他的手，“冉冉给你生了个女儿。”

　　段以辰直勾勾的盯着高蔷，眼中都是迷茫。

　　“你出事的时候冉冉准备给你配型，结果那时就已经怀孕一个月了，她那么娇弱的身子怀着孩子进移植仓给你移植骨髓，这个孩子也是她执意保下来的。”高蔷抬手抹下泪，“她说...你跟孩子她都要。”

　　“扎了那么多的保胎针.....”高蔷深深吸一口气，极力隐忍着，“她跟妈妈一样，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段以辰早就泪流满面，猝不及防的，他一把拽下氧气罩，许久没说话他的声音透着干涩沙哑，“她、在哪儿。”

　　张文滔赶紧上前将氧气罩按上去，“她很累，现在在休息，你放心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早点养好身体。”

　　高蔷，“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巧合，可能是天意，她刚进待产室你就醒了，妈妈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辰辰，一切都过去了。”

　　看段以辰还有话要说，张文滔道：“医生说她还要观察几个小时，过了今晚她就能来看你了，还有你女儿，我跟你妈妈刚刚看了一眼，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段以辰仰着头，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高蔷忙弓起身子为他擦拭，“辰辰不哭了，你不能再哭了，听话。”

　　“再哭下去你身体受不住的。”

　　段以辰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断断续续道：“我、我要见她。”

　　“明天。”

　　段以辰摇摇头，“现在。”

　　“这...”高蔷犯了难，将目光落在主治医师身上。

　　主治医生面上为难，“不行。”

　　“这是医院，即使带着防护措施也是极易感染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这种情况哪怕是一个小感冒都会危及性命。”

　　段玉鸿也上前规劝，“听话哈辰辰，咱们不急于这一时一刻的，左不过就是多等几个小时，可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

　　高蔷，“听见了吗辰辰？不行的，为了慕冉你也不能这么任性啊，听话。”

　　段以辰安静下来，“张叔，帮我买一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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