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赠一枝星

　　长月当空，银白的月光挥洒在墨蓝色的海面上，无端显得海面也在散发着细碎而朦胧的辉光。

　　温羽扬回头，就看见云尧眯着眼睛，缓缓打了个哈欠。

　　“到底要做什么？”他揉着眼睛，轻声道：“这几天好累，才睡着就被你拽起来了。”

　　“前几天来这儿时我藏了个礼物，”温羽扬牵着他的手，笑眯眯道：“我看今晚月色很漂亮，特意带你来挖宝！”

　　他的话音被湿漉漉的海风吹了个转圜，可话里的笑意清晰无比。

　　“虽然这样问不太好，但是，”云尧快步与他并肩，面色未改，“我还是想说，你是不是闲的没事。”

　　“呜呜，”温羽扬面上摆出一幅被嫌弃后的沮丧表情，故作委屈道：“所以你不喜欢我了嘛？”

　　“……”

　　云尧的叹息声被海浪声打碎，但温羽扬却在其消散之前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多久？”

　　“快了，应该前面就是了。”

　　“下次等白天再来吧，”云尧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有些无奈道：“我本来就有些近视，这么黑更是什么都看不见。”

　　“遵命！”

　　温羽扬停住脚步，左右看了看，随后对云尧指了个方向。

　　“我也有点分不清了。老婆，咱们分头行动，你去那边，我去那边怎么样？我藏的不深，现在有点担心会被浪带走。”

　　“潮汐现象会导致海平线变动，你确定是在这里吗？”云尧看向波澜肆起的海面，皱眉道：“几天前藏的，我感觉很难再找到了。”

　　“是吗？”温羽扬揉了揉头，随后打了个响指，“找找看吧。”

　　云尧被他推到一边，只能微微弯下腰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了起来。温羽扬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唇角不自知地微微扬起，悄悄走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地。

　　“小温同学，我看不清楚，要不然明天再来——”

　　烟火升腾的灿烈声响打断了他低冷的声音。有些讶异的回过头，一束金色花火乘风而起，最终在墨蓝色的夜空中盛放，发出哔哔啵啵的余韵。

　　“没关系，我能看得很清楚。”温羽扬迈开脚步走向他，“礼物先不提，但宝藏嘛……就在我面前。”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数烟花雨从他身后纷扬而下，为他镀上了一层昏黄的暖光。

　　温羽扬看着面前有些发愣还没回过神来的人，眸底坦诚的喜爱再也无法掩盖。轻咳两声，他一手滑到裤子口袋，从中拿出了一只红色的戒指盒。

　　“云尧，这枚戒指早在两个月以前就准备好了。”

　　月光与烟火之下，海水和细沙为席，从不轻易妥协的男人缓缓屈膝，单膝着地，近似于臣服一般仰起头望着驯服自己的那个人。眉目间的锋芒早已收起，全然是熏熏暖风不远万里，掀起绵绵温柔爱意。

　　“你……”

　　云尧眼眸动了动，一时间那双透亮的绿色眼瞳似乎包藏了太多情绪，被夜幕笼罩着，似乎越发深不见底。

　　温羽扬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热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跳个飞快，忍不住又眨了眨眼睛，缓解一下紧张感。

　　“Yun Clintan,”他牵起云尧的左手，笑意吟吟地看着他，“Love you forever,marry me.”

　　他没有用疑问句，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他。

　　而云尧，似乎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平日里的冷淡和从容渐渐消散，温羽扬甚至能感受到他搭在自己掌心上的手隐隐有些发抖，并且指尖在一点点变凉。

　　他静默了许久，并未急着答复，而是仰头看向天暮拖曳着的须臾灿烂花火，冷绿色的眼眸波涛起伏。似乎夜色过于浓稠，天边明丽的烟火始终没能照亮那片灰白雪原半分。

　　他唇边牵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缓缓垂眸，最终陷入那双爱意坦荡、一腔热烈的眼瞳。

　　“我——”

　　云尧声音有些哑，刚开口了一个字，就被一阵警笛声打断。

　　两人表情都凝固了一瞬，随后温羽扬只觉得一股力从手掌传来，是云尧把他拽了起来，迈开步子朝着警车灯光相反的地方跑去。

　　“几点了？！”云尧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温羽扬。

　　“一两点？”

　　温羽扬的表是国内时间，他没设置时差，一时间又没空拿手机，所以回答的很不确定。

　　“对面是住宅区，凌晨放烟花，看来抓的就是我们！”

　　云尧似乎对于躲避警察这件事格外熟悉，带着温羽扬弯弯绕绕，顺利避开警察的追捕，绕了好大一个死角，成功窜进了住宅区的巷子街里。

　　“……你怎么、这么熟悉啊？”温羽扬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靠在墙边笑得有些无奈。

　　“曾经我们有一场跑酷主题，与警察赛跑。”云尧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其上几枚暗红色的吻痕，“为了不被抓进少管所，我观察了两个月，顺手总结出了一套卡视线死角的公式。”

　　温羽扬看着云尧眯着眼睛把额前微湿的发丝抓到一旁，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戒指盒，哭笑不得。

　　“那些警察真是不解风情，我大概是第一个求婚时被打断的倒霉蛋吧。”他有点幽怨地看着云尧，嘟囔道：“看了那么久的烟花，好不容易要答应我了，结果……”

　　“那你要在这儿再求一次吗？”云尧笑着问道。

　　温羽扬环顾四周闭塞阴暗的小巷，眉头抽了抽。

　　“我不管！”他牵起云尧的手，将戒指带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开始耍赖磨人：“你就是在海滩已经答应了，求婚很成功，你就是我老婆！”

　　闻言，云尧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温羽扬有些气鼓鼓的脸。

　　温羽扬唇边噙着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随后垂眸主动蹭了蹭云尧的掌心，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啄了一口。

　　覆在侧颜上的那只手有些凉，被温羽扬亲了一口后微微动了动，温羽扬视线重新落在云尧脸上，四目相对时，晚风都停了脚步，驻足在二人身侧，掀起阵阵涟漪。

　　似乎是角度和光线问题，云尧那双漂亮的浅绿色眼瞳溢满温柔与平和之色，樱色的薄唇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位心软的神明，悲天悯人，爱怜众生。

　　温羽扬呼吸轻了几分，耳边自己的心跳声愈演愈烈，恨不得要从胸口里蹦出来。

　　他好漂亮……

　　这样的想法刚刚在脑海里出现，面前的人便稍稍倾身，随后唇上一凉，是云尧主动吻了他。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却让温羽扬心跳漏了一拍。

　　“Ich liebe dich.”

　　云尧抬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温羽扬当然知道这句德语的意思，愣了一下后，丝丝爱意翻涌在心间，让他不禁手上用了些力度，把怀里人抱得更紧了。

　　“我也爱你！”

　　临近黎明，两人也就没有再回酒店，而是找了个开阔空旷的天台，坐在围栏上数星星，打算再过两小时就去海边看日出。在漫天星辰的见证下，云尧也十分认真地亲手把对戒的另外一枚戴在了温羽扬手上。

　　绚丽的银河之下，两人戒指上的碎钻似乎也吸收了几缕清亮的星光，梦幻又登对，证实了温羽扬一向不错的眼光和品位。

　　但浪漫也有浪漫的代价，就比如……

　　“——我怎么又被蚊子咬了！”温羽扬崩溃地向云尧伸出右臂，“已经是今夜第十一个蚊子包了，明明你就坐在我身边，为什么蚊子不咬你？！”

　　“大概……你血甜吧。”云尧笑容有些微妙，眼眸中多了几丝怜悯和幸灾乐祸，“它们吃你吃饱了，就对我没兴趣了。”

　　“我不管！它们咬我，我就要咬你！”

　　最后被云尧训了一通，但看着二人身上位置一模一样的“情侣款蚊子包”，温羽扬还是颇为自豪的。

　　看日出的时候，血橙色的旭日朝阳打在二人身上，水与天的边际被那道生机勃勃的红冲淡，十分漂亮。

　　“比起日出，我倒是更喜欢日落一点。”云尧望着天边那轮冉冉升起的太阳，笑着开口道。

　　“为什么？”温羽扬看了他一眼，“中国有句诗叫，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意思是日落晚霞虽然好看，但却是夜幕降临的前兆，让人觉得可惜。”

　　“所以……”云尧回望向他，“你喜欢日出吗？”

　　温羽扬皱了皱眉，在心中艰难取舍了一下，最终也没得出结论。

　　“感觉这两种很难取舍吧，日出是一种带着磅礴生命力的美，常用来代表希望、冲破黑暗的力量等等，是正面积极的；而日落则通常被赋予遗憾、易碎和落寞的情感，更像是终将消散的美。”

　　他挠了挠头，继续说道。

　　“论单纯的风景，我更喜欢日落；但论意象方面，还是日出比较积极。”

　　云尧点了点头，望着海面上的旭日，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儿，他挡在了温羽扬面前，转过身背对太阳，抬起左手，向他示意手上的戒指。

　　“那么今天，因为你，我就短暂地喜欢一天日出。”

　　温羽扬原本在摆弄着手机拍日出，云尧骤然入镜，那些话语带的他心头浮起阵阵涟漪，手一滑，呆呆地把云尧拍进了画面中。

　　“老婆，你真的好会说情话！”

　　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上去便给了云尧一个熊抱。

　　接下来半个多月的德国旅行也很开心，两个人走走停停玩了不少地方，一路吃喝玩乐不亦乐乎，比预计的回国时间还要晚了一周。

　　陈九打电话来例行催回国工作时他们正在挑选纪念品，温羽扬看着云尧一脸虽然冷漠，但他手中彩色的蝴蝶/刀却转得越来越快几乎残影，总有种颈后发凉的感觉。

　　“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他小心劝阻：“这不是有这种短的、没开过刃的嘛，老婆，要不咱看看这边的吧？”

　　“没开刃的刀也配叫做刀吗？”云尧并未采纳，直接付款：“这把不错，用着顺手，比我之前那把长了一倍，足够了。”

　　他看着温羽扬担忧中夹杂着畏惧的表情，眨了眨眼睛，随后笑得有几分耐人寻味。

　　“怎么，你怕我一个不开心，用它捅你？”

　　他说着，随手甩出刀身，缓缓抬手，将刀尖抵在了温羽扬心口。

　　胸前皮肤被尖刀抵得有点疼，但温羽扬爱死了云尧面上那个似笑非笑的小表情，忽然被美色吸引，不害怕了。

　　“你舍不得。”

　　他笑眯眯地向前走了一步，果然刀尖也精准地后退了一段距离，最后被云尧收回刀鞘。

　　见此，温羽扬笑意扩大，伸手揽住了云尧的肩膀，又不过瘾亲了他一口。

　　“老婆，你刚才表情好辣！”

　　“好热，别贴上来。”

　　虽然此间乐，不思蜀也，但旅行总归告一段落，回国后两人又各自忙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套牢了”的原因，温羽扬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恋爱心态越来越正常。从前云尧晚下班一会儿他就会胡思乱想，现在完全没有那种状态，偶尔还会批评审判一次那时候幼稚无聊的自己。

　　连身边的朋友们都觉得他好像脾气没那么烂了。

　　国庆长假的时候，他们又一起去了很火的情侣打卡圣地，把两个人的名字牢牢锁在了一起。

　　再然后便是临近年底，温羽扬忙得昏天地暗，每日加班，才硬生生从众多日程里看到了圣诞节休假的曙光。

　　今年圣诞节是他们在一起一周年，上半年错过云尧的生日，温羽扬决定这次一周年纪念日好好安排一下，所以刚从工作苦海中上岸，便又开始费尽心思地策划浪漫。

　　只是没想到，一直平平稳稳的云尧，在圣诞节那天，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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