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神权

　　第六十三章
　　“最主要的！”
　　“黎风。”
　　“黎风怎么了？她的失踪和你有关系吗？那是高一的事了啊！”
　　“是我——”
　　“穆小姐？有电话找您，您看——”
　　“等着！”令月回头怒视，裴君萝一个机灵，手机掉在甲板上。
　　韩泠彩从令月身后探出头，已经变成了小暮的模样，冲裴君萝吐吐舌头：“她跟你开玩笑呢！月儿，待会儿聊。”
　　说着拍了拍令月的肩膀，起身走向船舱。
　　令月回头伸手想拽住泠彩问个明白，可是手举到一半，还是垂下了。【55%】
　　韩泠彩刚走，小兰就小跑过来。
　　走近了令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犹豫了半天，推了下令月的肩膀，试探地问道：“你还好吗？”
　　“很不好。”
　　肩膀耸动着，声音带着哭腔，令月伸出手，拉着小兰在自己身边坐下，头枕着她的膝盖。
　　小兰僵直了后背，动也不敢动。
　　令月仰头看她：“你在紧张什么？”
　　“我……没什么。”
　　令月没有说话，仍旧看着她。
　　小兰移开目光，盯着盘旋的海鸟，内心煎熬着。
　　令月等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你怕泠彩回来，我就与你生分了——”“不是！”小兰下意识否认，膝头一动，令月坐直身子，看着她：“那是为什么？”
　　“是……你有那么多的事，都不曾跟我说过。我明明认识你十年了，可泠彩却说，说得好像，我们还是陌生人一样……我甚至连你以前是什么性格，都不了解……”
　　“你不了解，是因为我也忘了。我还有过那么依赖别人的过去吗？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令月重新在小兰膝盖上躺下，“我以前设想过千万种找到泠彩后的场景。没有一种像今天这样，平淡。”
　　“平淡？”小兰简直不敢相信，令月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却还称这种见面为平淡？
　　“我小时候，爱哭，胆小，不自信，遇事就会躲在别人后面。那时的泠彩对我来说就像保护神，遇到任何事她都会挡在我面前，就连初中的那次绑架，也是如此。所以在我最初的设想里，只要泠彩回来，我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不用一个人面对所有风险，可以有所依靠——但我现在不是那样的人了。再让我回到以前的壳子里，我做不到了。小兰，泠彩认识的，是十年前幼稚单纯的我。对你而言，那的确是陌生人。而现在的我，对她而言何尝不陌生？你不必为这件事感到不安，也无须委屈。”
　　“我……不委屈的……”
　　“当真不委屈？”
　　“我就是……”小兰扭捏着岔开了话题，“可是你和泠彩怎么办？她现在回来了——”
　　“如果她真得是泠彩。”
　　“什么意思？”小兰把令月扶起来，摇着肩膀问。
　　令月摇头：“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她的确是韩泠彩，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感觉不一样。眼见为实，可我连眼前的真相也觉得是虚假的。”
　　“那就找证据来证明啊！”
　　“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不是从生理学，而是从心理学上感觉她不是泠彩。”
　　“心理学？”
　　“她变了。比我的变化还要大。也许是十年来的寻找，我在脑海中不断修改关于她的记忆，以至于当我面对真正的她时无法接受她的改变，因为这种改变并不在我的预料之中。”令月越说越快，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我得到的这些真相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找到的人和我想的不一样，我花费十年等来的结果和我想的不一样。一切都不一样。我想要的是一片海，但我找到的是一条船！我甚至没有做好准备，我甚至还在想着会不会文立言就是韩泠彩！只是她用什么技巧蒙骗了我！因为她给我的感觉，和泠彩一模一样——你明白我的感觉吗？真的成了假的，假的却宁愿希望她是真的——”
　　“令月！”
　　小兰猛地摇晃令月的肩膀，将她从无休止的烦恼中拉回到现实。
　　海平面上，陆地越来越近，令月突然希望这条船永远不要靠岸。
　　不要结束长达十年的梦——不管那是美梦还是噩梦，至少是已经熟悉的梦。【60%】

　　船靠岸的瞬间一大堆人围了上来。
　　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各大报社的记者。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各路记者倾巢出动，早早等在码头准备抢一手新闻。
　　船舱门打开，率先走出来的，是身穿警服的孔昱。
　　闪光灯如落英缤纷让人应接不暇，孔昱挥手：“都退下！没见过警察休假？”
　　“穆小姐在何处？请问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与穆小姐近期的风波有无关系？”
　　“是为拍戏还是为度假？穆小姐此行目的何在？”
　　“为何警察会与穆小姐同行——”
　　“什么穆小姐母小鸡的！我们专案大队与关城市的兄弟警队一起度假！关她何事？”
　　孔昱还想说什么，突然背后被人猛的一推，踉跄几步差点摔下海。
　　“哎呀孔警官？我可不是故意的啊！你该往前走，让我亮相了！”
　　此话一出，闪光灯全停了，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走来的男人。
　　长着一张无辜单纯看上去身长只有一米六的小脸，实际身高却有187公分，看起来瘦弱多病，却蝉联多届关城市武术冠军。
　　只是，人太烦，连娱乐记者都不待见。
　　此人，王不留神是也。
　　“哎？怎么不拍了？我还特意换了一身帅气的白衬衫呢！别看都是白衬衫，我身上这一件和我昨天和前天还有大前天穿的都——”
　　“这不是贺城市专案大队的戴队长吗！请问这次真得是你们两城警察度假？但是根据我的消息——”
　　“你们搞错了。”
　　戴立勤站在王不留神身边。本想与他并肩站立，不料王不留神横跨一步，占据了铁桥的大部分空间。戴立勤也不介意，冲孔昱点头，两人一个推一个拽，将王不留神弄下船，令月也和李想跟上一步，站在戴立勤身后。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专案大队的场外顾问，新人，文令月。恐怕是有记者朋友看错了，将她与穆小暮搞混了。”
　　令月带着笑意鞠躬。余光里，另一艘游轮靠岸，几人匆匆转移到车子里，离开了码头。
　　一个小时前，船上，韩泠彩被一通电话叫走，对方告诉她，有人将她的行踪透漏给了记者。为了保证现场秩序，避免发生意外，警方将安排另一艘船先将他们几人转移，来个移花接木——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戴立勤。
　　而偷偷通知媒体的人，则是徐茂明。
　　“真看不出来，那个经纪人明明挺老实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终于摆脱了记者坐上车，孔昱忍不住抱怨。
　　令月笑道：“他对穆小暮多有不满，背叛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恐怕此事之后，穆小暮就离正式息影不远了。”
　　“可惜了。演技还是不错的。”孔昱说。
　　“哎，孔大姐，少见啊！你还有夸人的时候！”李想探头开玩笑，令月心说李想你这是找没趣，没想到孔昱脸一红，推了李想一下：“我是赏罚分明——在岛上，我一氧化碳中毒，要不是他们照顾，恐怕我真得挺不过来了。说到这里，令月，谢谢你。”
　　“啊？”
　　令月一愣，全车人都安静了。
　　孔昱能对令月说谢谢，几乎等于王不留神穿上西装梳着油头一本正经。
　　绝对！不可能！
　　半晌，戴立勤才说话。
　　“好事，好事。令月，你就接受道谢吧。”
　　“啊……下次遇到这种事，我还是会救孔昱的——”“你还咒我有下次啊！”
　　车里，大家都笑了，连孔昱说完话，也笑了。
　　这才是正常的孔昱。

　　车子一路开进关城市公安局，大家都聚集到会议室里。
　　岛上的案子还没有结束，作为相关人，谁都不能离开。
　　之前为了避免记者围追堵截，小兰乘坐了另一艘船开，此刻在人群中终于找到令月，立刻跑过来，紧紧贴着令月：“我好像看到於克己了？”
　　“是我通知他来的。”令月小声道，“孔昱的体质，我想让审核组去查。”
　　“为什么？”
　　“如果天赋的事与审核组有关，他们调查孔昱的时候说不定会露出破绽。如果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会更加信任我。有利无弊。”
　　“稳妥吗？”
　　“放心。”
　　“喂喂喂？啊，安静，安静——今天大家齐聚一堂，多好的日子啊，所以，我们先来点个名，叫到名字的答到！”
　　王不留神站在会议桌上，拿着话筒开始点名。令月和小兰对视一眼：烦人！
　　戴立勤拍了拍李想的肩膀，小声说：“听说他跟你一届？”
　　“对。”李想扁扁嘴，“上学的时候就是有名的大神。”
　　“为什么？”
　　“因为神经兮兮啊！你看他那名字，王不留神——哪有正常人叫这个的？”
　　“嘿嘿，你别说，我觉得这名字挺霸气。王，不留，神。王者连神也能驱赶。”
　　“那是搁别人身上。搁他身上那就是老王不留神儿滑了一跤的王不留神。”
　　“那他能耐如何？”
　　“和我一届，已经混到副局，你说怎样？”
　　“行啊！那是有两把刷子。”
　　“何止！我们上学那会儿，是教官布置现场考我们，他不一样。他考完了还布置现场倒考教官。”
　　“有意思——我以前就听说过关城市有个王大神，没他破不了的奇案。有机会，真想跟他切磋切磋——”
　　“戴老兄咱们有机会切磋，我现在就有个案子没头绪。但是现在咱们先把名字点了。”
　　王不留神，是拿着话筒说这话的。
　　李想憋着笑，转身去找简明说小话去了。

　　四点十分，所有审讯工作结束，王不留神当场宣布，保镖魏武死于意外，孔昱一氧化碳中毒也是管道年久失修，加上雨天煤球泡水燃烧不完全的结果，纯属意外。
　　“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们留一下。”
　　没等令月反应过来，王不留神伸展双臂，勾住她与戴立勤的肩膀，一边一个：“走，去现场。”
　　令月想逃，戴立勤兴致勃勃。
　　回头看，於克己与小兰站在公安局门口，孔昱正向他们走去。
　　交给小兰没问题。令月这样想，跟着王不留神上了车。
　　刚坐上车，王不留神念叨着没拿档案，又回了办公室。戴立勤总算找到机会问令月：“你和王大神也认识？”
　　“以前在关城市做私家侦探，经常与他打交道。”
　　“一起破过不少案子吧。”
　　“有时候他会来找我，问一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过几天才知道都是和案子相关的。”令月很无奈，“他非说我不是警察，不能参与破案，但是脑子不用就可惜了。”
　　“物尽其用，也算灵活。”戴立勤倒是对此颇为理解，“你看，我不也这么做了？”“你是通过正常手续申请了职位的。不像这位，得了便宜还损我。”
　　“我来了！走吧走吧！卷宗我又复印了一份，你们路上看——其实案发现场也不远，就是山路不好走。令月肯定清楚，就在桑卷山里。”
　　令月没理会他，翻开卷宗看起来。

　　5月9日清晨，桑卷山下清水溪镇清水村村民上山砍柴，忽然发现地上有一条人腿。当地警察赶到后，很快在附近树上发现了其他残肢——除了这条断腿，剩下的部分都完整。
　　死者共两人，除断腿掉在山路上，其他部分都挂在树枝上，距离地面至少三十米，被飞鸟啄食。
　　当地警方想了各种办法，无奈悬挂尸体的树实在太高，树冠又太过纤细，而大型吊车无法开进山区，因此在附近树木之间结下网，派人爬上二十多米的高度，将树冠锯断，这才将两具尸体运到山下。
　　尸体身上没有身份证明，与失踪人口对比后也没有结果，于是警方发布了查找尸源启事，但是至今还没有人来认尸。究其原因，两名死者的面部已经被严重损坏，衣服也破碎成布条状，全身上下多处骨折——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堆烂肉。”王不留神拉开停下车门，立刻有两个刑警在门口等候。
　　“这是清水溪的老张和老刘——这是贺城市的戴队和小文。人家可是专案大队的，专门为你们这个案子来的。”
　　老张和老刘诚惶诚恐递烟倒水，戴立勤与令月相视一眼，两人也诚惶诚恐：这案子，不寻常，但王不留神已经把专案大队的名气吹出去了，无论如何也得有交待。
　　“那我们就直接去看现场吧。”戴立勤的一贯做法就是现场为本。
　　“现场也没啥可看的……山路也不好走，所有线索我们都弄来了。”“老张，人家戴队长想去现场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山路不好开车，你们会骑自行车吗？”老刘问。
　　令月往后退了半步，看着戴立勤摇头。
　　“没关系！我带你！”王不留神蹬着一辆自行车出场，围着几人转了两圈，看一眼时间，“快去快回，两个小时足够的！”
　　令月心里叹气：查完了案子赶紧回家！
　　山路崎岖，虽然骑自行车比走路快捷，但也一路颠簸。令月甚至怀疑王不留神是故意挑难走的路，以至于自己为了不摔下去，只能死死抓着王不留神的衣服。
　　“你抱着我的腰更安全——”
　　“我说王大神，你是不是对我们令月有意思？”戴立勤跟在后面，打趣。
　　令月鼓着腮帮回头瞪他：王不留神挑走了唯一一辆有后座的车，否则令月绝对不会跟他一起。
　　王不留神也毫不掩饰：“是啊！苦追三年，结果把令月吓跑了！不过没关系！下周我就调去贺城市，到时候咱们公平竞争——哎哟！”
　　令月掐了王不留神一下，戴立勤朗声笑：“兄弟误会了，我有女朋友。你啊，还是死心吧，令月也有男朋友。是吧令月。”
　　“我说过，他不信。”
　　“不是不信。我说过我见了就死心。可到现在也没见过那个男朋友的庐山真面目啊——哎令月，是不是你喜欢女孩？那我就死心。”
　　“反正不喜欢你。”
　　“哎呀，被你拒绝得太多次，我都免疫了——哎，老张，还有多远？”
　　“就快到了！”
　　一直忍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的老张立刻高声回答。

　　此时此刻，关城市的一家茶馆里，孔昱保持着矜持，高傲得仰着头，侧目打量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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