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生淮北

　　从zee出来天色已晚。想起来江淮北说今晚在医院值班要到很晚来，顾枳也就没有那么急促了，反而是自己慢慢踱步在夜晚的绚丽街景之中。
　　九月的天气依旧烦闷，她穿着一身凉爽的藕粉色连衣裙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极了。
　　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依旧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带有辱骂字眼的垃圾短信。
　　闲来无事顾枳好心情地下滑屏幕，却让接下来出来的画面怔在了原地。
　　画面中是她在父母出事后被人强行从太平间拖出来的照片，因为时间很久加上人群众多，她的脸有些模糊。但这张照片只要是认识她的人必然会认出来！
　　图下配着这样一段字——如果江淮北知道你这副模样他还会要你吗？
　　手机被她握在手里，关节甚至泛了白，脸色瞬间降到冰点。
　　他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说她不愿意放过他们，可自始至终不被放过的、只有她！总是在她快要强行遗忘的时候再次被人血淋淋剖开那些已经好不容易结了痂的伤口！
　　容忍得太久总会被认为是懦弱，而她顾枳并非是个懦弱的人！所以她选择立刻打车去了江氏医院。
　　她知道韩苋楚自从出事后一直住在医院没有离开，病房甚至都没有换过。不在意吗？她又是在意的；要说在意，她又不想同疯子计较什么。
　　果断地拍开房门，顾枳上前揪起假寐的韩苋楚的衣领，强迫她靠近自己，接着毫无征兆一巴掌打在她脸颊上。
　　苍白娇嫩的皮肤立刻浮现出红色印记来。
　　“姓顾的你疯啦！”韩苋楚拼命想要挣脱，怎么也挣不开。
　　“我疯了？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要是疯了我就不会现在再来找你算账！
　　挖开别人的伤口很开心是吗？那我现在在你脸上多打几巴掌你痛快了没？”
　　“姓顾的！要不是你我的孩子会没有吗？！杀人偿命！”韩苋楚披头散发的模样比起顾枳来说更为癫狂。
　　“呵，好一个杀人偿命！你每晚安睡之时会不会梦见你的孩子来找你索命？你每天让人给我发诅咒短信、诅咒电话时心里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见过会扭曲事实的，没见过这样连自己都骗的人。
　　韩苋楚睫毛快速抖动几下，试图掩饰过去，“我没有……是你……就是你推我下楼的！”
　　至此，顾枳终于发觉不对劲，松了手上的力道。她的神态总是透露着些许不正常来！
　　没了禁锢韩苋楚立刻屈膝抱头，把脸埋进腿间：“我没有骗人……明明就是你……你明明把我推下了楼，害我失去了宝宝！是你！”
　　随着她的尖叫，她迅速张着五爪向顾枳扑过来。
　　顾枳眼疾手快轻松避过了她的攻击，倒是韩苋楚狼狈地从病床上摔滚了下来，跌在地上。
　　看她摔在地上后仍然喃喃自语着，顾枳心里的那些无名火已偃旗息鼓。
　　她居高临下乜眼看她：“如果你觉得那样欺骗你自己能让你好受些，那我无话可说。”说到底顾枳还是不够狠心，说到底她确实也失去了一个孩子，一个本该快乐成长的孩子。
　　“是，是我把你推下了楼，是我害你流产了……”
　　——难道我那样说你就可以停止伤害别人了吗？
　　只不过没等她后半句话说出来，就叫人打断了。
　　“你在这做什么？”江淮北一身白大褂好巧不巧出现在病房门口。
　　原本他不会过来，是听到值班护士说顾枳来了所以才过来。没想到来了以后正好听见她说那番话，而韩苋楚跌倒在冰冷的地上。
　　“我……”顾枳本想解释，可她能解释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
　　江淮北淡淡看她一眼，迈开步子走过来把人扶起来重新安置好。
　　韩苋楚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抱着他的手臂不放，“淮北你听见了……她说是她推我下楼的！我没有撒谎！我没有撒谎！！”
　　江淮北轻抚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我听见了，那不是你的错，放松些。”
　　这个男人和那天帮她赶走林初夏的还是同一个人吗？原来他的温柔不仅仅是对自己？
　　顾枳感觉眼睛很酸，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揉完后她甚至能感觉到睫毛上沾染的点点湿意。想着面对他总还是该替自己辩解一下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没有……”
　　江淮北好看的食指搭在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而轻声说：“她精神不大稳定，不要刺激她了，有话我们出去说。”
　　她精神不稳定？那么她顾枳呢？这么多天来无故遭受韩苋楚短信电话攻击的顾枳呢？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精神并没有那么好呢？
　　顾枳攥紧手机，忽然之前什么委屈都不想说了。短信的事也好，刚才的事也好，不想说了，“我在门口等你。”
　　五分钟后江淮北从病房内出来，和顾枳一边走一边谈。
　　“以后医院这边你能少来就少来吧。毕竟她……初步诊断为间歇性精神失常。看到你可能刺激到她。”他的声音很冷静，仿佛真的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说着病患注意事项一般。
　　顾枳张了张嘴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说了个“好”。她想问：凭什么？她是法律上的江太太，众人口中的院长夫人，凭什么要她来委曲求全？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你究竟值不值得我继续等下去。”她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医院走廊的人更少，几乎听不见她发出声音。
　　“什么？”江淮北听见了她的声音，听不真切。侧目来看她。
　　“没什么。”顾枳抬头扬起一个笑容来，当真是眸若星辰，一笑生花。
　　连江淮北一下子都看呆了。
　　“下周三，能分给我一天时间吗？我准备了一个惊喜给你。”说完的同时她心跳如鼓，感觉就像是一个气球在心里慢慢慢慢膨胀。
　　“嗯？为什么要给我惊喜？”江淮北笑问。
　　果然……忘了呢。
　　心里那枚气球瞬间炸裂，原本带有的一些期许瞬间荡然无存。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机会，给他的机会、也是给自己的机会。
　　“惊喜说出来就不好玩儿了，保证你一辈子难忘！”
　　看她憧憬的模样江淮北也不好说出扫兴的话来，摸摸她的头顶，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顾枳其实这样想过：或许……他从来没有信过自己也说不定。不在乎，自然也无论信不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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