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锁

　　冯来晞在出事的大牢和附近转悠一整天，可惜找不到有用的线索，看来唯有找雁秋问问究竟五皇子身在何方。回家的路上人影稀疏，店家挂起灯笼，照亮昏暗的街道。冯来晞仰天叹气，不过是一个于朝中鲜有露面的皇子，何解人人都以他为目标？也不知这场风雨何时方能停歇。
　　忽闻急促的马步声，冯来晞朝声源望去，见到熟悉的身影在眼前驰骋而过。冯来晞抬足追赶，大喊：“殿下！绝墨！”
　　“吁——”唐军轹等人停下，回首看匆匆赶来的冯来晞，开口便问：“五皇子呢？”
　　冯来晞一顿，回道：“殿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唐军轹居高临下地道。
　　“不见了。”冯来晞埋下头，嘀咕回道。
　　“大点声。”唐军轹未听清，令道。
　　仰起头，冯来晞豁然扬声道：“禀殿下，五皇子不见了。”
　　唐军轹握紧手中佩剑，目光似箭地刺在冯来晞身上，宛如要在他身上穿出数个窟窿。
　　冯来晞急道：“殿下，您听属下解释……”
　　唐军轹不屑看他，扭过马首，对一旁的绝默道：“走，去你说的品青楼。”
　　“你们等等，”冯来晞拦道：“品青楼烧了。”
　　这回换绝墨变脸，问：“人呢？”他口中的人自然是清——谢诺。
　　“他们没事，人在旧院。”冯来晞道。
　　绝墨顾不上尊卑，独自策马而去，唐军轹与其他亦随之奔去，落下冯来晞一人孤苦地呢喃：“你们倒是听我说……”
　　旧院门前四人看守，院内，唐军轹身穿蔚蓝长袍，玉冠高束坐在石凳上，左右站住护卫，相隔七步之遥是林相语等人。先是被传唤到公堂，现在家里又出现一眼便知身份不凡的公子，个个身心疲惫不堪，唯谢若面露笑容，目光直勾勾地盯住站在唐军轹身后的绝墨。
　　唐军轹厉目扫视众人，最先落在坐在木轮椅上的男子身上，路上绝墨已简单说明他们的身份，而李一圭作为御用画师，唐军轹自是见过，还有一人颇为眼熟… …
　　林相语跪拜道：“草民林相语拜见大皇子。”
　　“林相语……”唐军轹念叨此名，忽然忆起他，疑问：“强北军医？”
　　林相语卑躬屈膝地回道：“正是草民。当年得殿下提拔，草民才能随军到强北行医，做一军医为国效力，此恩草民一生难忘。”
　　“起身吧。”唐军轹记得他，并非因为他医术高超，而是林相语曾被诬陷毒害军士，身为一军之首的冯来晞为其洗清冤屈，亦揪出藏身军中的细作，此事记在军事令中，唐军轹便记住了。林相语与冯来晞都在扬州是巧合？唐军轹扫视其余人，一小姑娘，一小子和一小白脸……
　　林相语起身，恭敬问道：“不知大皇子到扬州所为何事？”
　　收到探视的目光，唐军轹问道：“唐修贤，你可认识？”
　　林相语与李一圭对视，答道：“他是我们品青楼的人，前几日官府疑怀他与一桩命案有关身陷囹圄，虽已洗清冤屈，但昨日有人擅闯大牢后，他便不知所踪。”
　　唐军轹瞠目，拍案而起，石桌被震得蹦出一裂纹，吓得众人惊愕地下跪。冯来晞一入门见林相语等跪地，忙赶到唐军轹面前道：“殿下，您听属下跟您解释。”
　　唐军轹甩袖，不屑看他一眼，道：“不必，该说的林先生言简意赅地说完了。”
　　冯来晞侧目朝林相语投出疑问的眼神，林相语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暗想自己说错什么使大皇子大动肝火。
　　房中，唐军轹与冯来晞两人密谈，林相语、马冰琳、海和李一圭则坐在大厅，密切注视房中的动态。
　　“你说浙大哥在公堂上那么威风，气势凌人，在那个人面前就像只小兔子。”海磕着瓜子道。
　　马冰琳踢了踢海的小腿，教训道：“我们不在楼里，不叫化名。”海回瞪她，没反驳。
　　李一圭冷漠地道：“那位是大皇子，位高权重，一句话便可要他性命。”
　　“一圭，大皇子公正严明，绝不是不明青红皂白，滥用权势的人。”林相语知道李一圭曾在宫中受过委屈，却依旧不愿听到他人诽议大皇子。
　　李一圭别过脸，显然不同意他的辩说。看鲜少闹不欢的两人，马冰琳立即转换话题：“你说大皇子怎么问起唐哥哥？他们认识？”
　　“莫非和那张传到京城的画像有关？”海猜测。
　　林相语揉揉额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说到画，林相语问起始作俑者：“谢若人呢？”
　　马冰琳指向另一边闭门点灯的厢房，道：“和绝墨哥哥回房了。”
　　海气愤地吐出口中的瓜子皮，道：“墨大哥一回来，他就狗皮膏药般黏住不放。”
　　林相语无奈地笑道：“由他去吧。”
　　“你们看，”海指住唐军轹所在房间，只剩一个身影映在门上，道：“我猜，冯大哥又跪下了。”
　　似乎是联想到房中的画面，马冰琳“咯咯”地笑出声。事实上，冯来晞的确跪下。
　　“殿下，是属下失职，没能好好看住五皇子，属下甘愿受罚。”冯来晞请罪，余光瞄住闭目沉思的唐军轹。
　　深深吸了口气，唐军轹把陆相采取的行动细细捋直：“殷府尹是陆相的人，他不杀宇寒，反将五皇弟把控手中，以其为码与我们谈判，合情合理。现在人不见了，到底是他失策还是另有所图？”
　　“殿下，属下有一大胆揣测，不知当讲不当讲。”冯来晞道。
　　“说。”
　　“属下以为陆相根本不在乎五皇子生死，他在意的是谁杀五皇子，或是谁动的手。”
　　唐军轹睁眼，问：“他的目标是张江和李桥？那他如果保证两人一定会出手？”
　　“若他们也是陆相安插的棋子呢？”冯来晞后问。
　　唐军轹亦曾想过张江李桥或是陆相的棋子，目确是栽赃二皇子残害手足。也许从二皇子与五皇子一齐离宫起，陆相便一直策划这场兄弟相残的戏码。不过他万万料不到两兄弟形影不离，后来五皇子会中途离队更使他失了预算。
　　“不过，我在离宫前已问过宏轩，张江李桥两人身世清白，跟随他多年，不会有异心，所以他才放心让两人留下替他寻找宇寒。”唐军轹道： “再者，若两人都是他的人，为何张江会死？若我是他，必留两人性命，坐实罪行。”
　　冯来晞摇头，回道：“这……属下也想不通。当时是雁秋拦截两人刺杀，还需找他问问。”唐军轹背过身去闭上眼，不知在思量何物，顷刻问道：“傅月楼之事，你查得如何？”
　　“属下仅从雁秋口中得知傅月楼暗线遍布全国，其他仍在查究。”冯来晞报告。
　　“知道了，你退下吧。”唐军轹道，冯来晞得令起身走到门口又截返，唐军轹转头看他左右为难的表情，问：“怎么，还有事？”
　　冯来晞犹豫了一下，终是鼓起勇气道：“殿下，这是属下和林先生的厢房。而且这院子简陋，并未有其他空房可供殿下休息，殿下不如……”
　　“好了。”未待冯来晞说完，唐军轹打断他，仿佛察觉到一丝可疑，唐军轹上下打量他，问道：“你……何时认识林相语？”
　　“强北出战前就……”冯来晞没作多想，顺口说到一半猛然觉得不妥，几年前他擅离职守后在扬州与林相语相遇相知，之后重返军中任职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林相语，若让大皇子知道自己因私情出战强北，怕会惹出大麻烦，立即谎报：“就……当然不认识，是他被诬陷时我才晓得营中有此人。”
　　唐军轹“哦”了一声，半信半疑地盯住他：“那你和他在品青楼共事也只是偶然？”
　　被问得哑然，冯来晞干笑回道：“对呀，偶然偶然。”然后指了指门外，道：“殿下，天色不早，您今晚在此休息，属下和林先生到别处打地铺即可。”言罢，迅即开门出去关门，走开几步捂住怦然猛跳的心大口大口地喘气，额角冒出冷汗，生怕大皇子再问下出去，自己和林相语的关系便要败露。
　　见冯来晞和大皇子聊了整整一个时辰出来，林相语迎上问道：“你都跪一个时辰，发生何事？”
　　冯来晞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瞧了瞧映在房门的影子，苦笑不得：“没事，我跪习惯了。不过今晚要委屈你和我打地铺。”
　　林相语歪头，看他身后的房间，小声问道：“大皇子要在此留宿？那外面的人呢？”
　　“大皇子睡我们的房，外面护卫要守夜，不必顾虑。”冯来晞回道。
　　于是，冯来晞和林相语便到李一圭和海的房中挤一晚。
　　旧院的灯都熄灭，大家都歇下，唯独唐军轹于窗边伫立，明明赶了几天的路，偏生无法入眠。夜空繁星璀璨，映在他深邃冷漠的眼眸中犹如蕴酿出一丝柔情，那一夜的星空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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