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女命师

　　看着他们三个人脸上渐渐露出放松的神色，季殊荣一颗心也放回肚子里。

　　想要让他们信任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自己的弱处抛给他们看。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吕昌平的人，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点出这件事情里逻辑最薄弱的地方，这群人精自然会想明白。

　　“那……”黄大人犹疑着开口，“季大人如今已经拜在吕相门下，又何必冒这样的风险呢？太子殿下说到底也是正统。”

　　季殊荣轻轻一挑眉，摆出一副随性的模样来：“黄大人难不成觉得，我一个只会观星的灵台郎，当真能断案不成？眼下就剩一个月了，人总要为自己搏一条活路才是，没人想死。”

　　季殊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三个人都齐齐露出了理所应当的表情。

　　他们觉得理应如此，正是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如果他们落到季殊荣的处境，那这就会是他们的做法。

　　闲话叙完，话题逐渐向正事转移。

　　“陛下的病情也并没有坊间传闻的那样好。”黄大人如是说，“这不，刚好了没半个月，如今又躺下了，宫里也是乱做一团。”黄大人说着苦笑一声，“那些个嫔妃如今都各自找关系找人脉，要么弄个孩子回来，要么就想法子出宫，免得要殉葬。”

　　“就没有想争一争皇位的？”季殊荣问。

　　“也有，但哪有人搭理她？”黄大人一撇嘴，“朝堂上如今分作两派，一派站太子，一派站楚王。”黄大人说着拱了拱手，“站太子的说太子是正统，站楚王的说楚王是嫡是长。难也就难在这，太子也是嫡子，论资格，楚王是嫡长子更有资格，可偏偏楚王从未被立过储君！”

　　“咳咳！”柳大人拿胳膊肘狠狠顶了他一下，“也就是咱们四个在这，但凡有个外人在，咱们这就算是妄议朝政，要杀头的！”

　　黄大人似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往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地把头拧回来，冲着季殊荣摆了摆手，不愿再说这件事。

　　季殊荣装作没发现的模样，随口说道：“我倒是觉得，嫡长子更该继承皇位。太子既然能被册封，那也就能被废。况且……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史书，成王败寇，赢了之后，他是太子还是废太子，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没人敢接这句话，徐致恩打了个马虎眼，不再谈论储君的事。

　　酒足饭饱后，徐致恩送季殊荣离开醉群仙，而后跟着黄、柳二人进了隔壁的包厢，端坐其中的正是楚王。

　　“楚王殿下。”

　　楚王抬了抬手，示意三人起身。

　　“季殊荣刚才那番话，本王听了觉得很是新鲜。”楚王端着酒杯，倚在凭几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各位如何看？”

　　三人面面相觑，拿不准楚王的意思，谁也不敢先开口。

　　三人许久没有出声，楚王斜睨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一群怂货，本王身边怎么就只有你们这样的人？”

　　“下官无能，请殿下息怒。”三人齐声道。

　　楚王看着他们，满脸嫌弃。

　　左右从他们嘴里也听不到他想听的话，干脆也就不问了。

　　“徐致恩，你安排一下，本王要会一会她。”

　　“喏。”

　　有了楚王的推进，这一次季殊荣收到消息就快了许多，而且还是徐致恩亲自登门来找她。

　　看着徐致恩满脸喜色地奔进来，季殊荣就知道自己的事已经成了一半。

　　她扬起笑脸迎上去：“徐大人这是遇着什么喜事了？不如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里面说，里面说！”

　　徐致恩兴高采烈地拉着季殊荣就往房里去，刚一进屋，徐致恩左右打量一眼，除了院子里的祗候，这一处就没有别人了。

　　在看见严豪的一瞬，徐致恩犹豫了一下。

　　季殊荣赶忙开口：“这位是严豪，自己人。”

　　徐致恩露出了然的表情：“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徐致恩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楚王要见你。”

　　瞧着徐致恩脸上兴奋的二表情，不知道还以为他这是被楚王委托了什么重任。

　　季殊荣佯装惊讶：“楚王这么快就要见我了？”

　　“还不是因为我昨日把你说的话转告给了楚王殿下，殿下一听便觉得季大人是难得一遇的人才，留在大理寺实在是可惜了。”徐致恩谎话一套跟着一套，“不过殿下也让我问问季大人，若是事成，大人想要些什么赏赐？”

　　人还没有见到，就来先问赏赐。

　　季殊荣早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答案：“某不才，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就希望能封爵，爵位么自然是越高越好，最好还是世袭罔替的。”

　　季殊荣一面说，一面走向一旁的百宝架，从上面取下一个礼盒：“徐大人见谅，我到底是个女人，这万一有了孩子，也要给孩子留下点什么东西傍身才是。然后呢，宅子要一套，银钱多多的要，要是还能染指皇商……”

　　季殊荣说着勾唇笑起来，走到徐致恩面前，仿佛刚刚回神一样：“呀！我是不是要的太多了？”说着季殊荣就摆了摆手，“这样细说起来太零碎，你若要回禀，就说……我想要三代的荣华富贵。”

　　徐致恩笑眯了眼，送花瓶那日就觉得季殊荣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现在看来更是如此。

　　什么破不了案，什么刽子手的刀架在脖子上，她季殊荣的名声整个阙都还有几个人不知道？

　　破没破案，坊间没有传闻？

　　她要是没破案，那庞富文和潘冬青是怎么遭的殃？

　　呵，还不是吕昌平只是一个小小的首辅，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人就是这样，贪心不足，得到了之后只会想要更多。

　　但对于他们而言，有欲望是好事啊，要是没有欲望，那可就只能杀了。

　　“不多不多，季大人要的一点也不多。”徐致恩说，“某猜想也是这样，谁为了主子效力什么都不图呢？什么都不图的人，主子用着也不安心啊。”

　　“徐大人说得是。”

　　“某已经设好宴席，今日忽然到访，实在是唐突，不知季大人现下有没有空？”徐致恩做了个请的手势，“醉群仙的天阁，季大人想必还没有见识过吧？”

　　天阁，天阁之中坐的就是天子。

　　看样子醉群仙也不是什么简单背景，说不定背后就有楚王的手臂。

　　这一整个阙都，似乎哪里都是楚王的势力。

　　季殊荣装作一副有兴趣的模样，跟上徐致恩的脚步，把手里的礼盒交给严豪：“徐大人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今天一定要去看看才行，恰好也有一些薄礼要送给楚王殿下。”

　　马车从大理寺直奔醉群仙，刚一进门，小厮立刻迎着他们上了顶楼。

　　整个醉群仙拢共也就三楼，天阁独占一层。

　　一楼是大堂，二楼是包厢，中间部分是镂空的，往上望去，对应三楼的部位像是一口井，供天阁里的贵客俯瞰人间景色。

　　下方悬了一盏大花灯，挡住下面人的视线，以保护贵客的隐私。

　　上了天阁，处处都是金黄色的锦缎，无论是屏风，亦或是隔墙，都采用了金黄色的锦缎刺绣，锦缎上绣着山水画，转过去再一看，又是另一幅景色。

　　徐致恩在一旁介绍道：“这是双面异色绣，但这一扇屏风，就请了十位绣娘，绣了整整三年才绣成，就连这上面用的丝线也不是寻常物件，单这一扇屏风上，用了云母、月贝、孔雀羽线、金丝……哦，还有一种新材料，叫珠光线，纺线时以珍珠粉混入其中，绣出来看不见珍珠，绣面却会呈现出五彩的珠光，十分可贵！”

　　徐致恩说得兴起，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一株完整的红珊瑚放在一旁供人观赏，季殊荣的眼睛都还没看过去，徐致恩就匆忙介绍起来。

　　“您瞧见这株红珊瑚没有？”徐致恩脸上挂着笑，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感慨，“这可是贡品啊。”

　　贡品向来只有宫里头的人能用，这样一株红珊瑚，更是只可能出现在皇帝手里。

　　现在出现在这，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皇帝赏给楚王的，要么是下面的人行了僭越的举动，认定了楚王就是未来的皇帝。

　　既然是未来的皇帝，那么提前享用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季殊荣的目光在徐致恩脸上一打量，看来是后者。

　　徐致恩没看明白季殊荣脸上的笑是个什么意思，只当她是被迷了眼。

　　“季大人，您瞧见了吧？光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醉群仙的天阁里面，就有如此多的宝贝。要我说您可是高瞻远瞩，选对了路，往后可是什么荣华富贵都唾手可得啊！”

　　徐致恩说着就冲季殊荣竖起大拇指，一副狗腿子模样。

　　“是么？”季殊荣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一路走来，满屋子的酒香、脂粉香，但各个女子都穿戴整齐，也不行轻佻之举。

　　这些达官贵人做宴，总少不了请几个歌姬、舞姬过来助助兴，现在却不曾看见。

　　顾及她是个女人，所以楚王在这方面也下了点功夫。

　　整个天阁不大不小，拢共也就小十来个隔间。

　　看这里的布局，楚王应当就在他们眼前的这扇绣着锦绣河山图的门后面。

　　“我倒是与徐大人意见不同，如今就行这样奢靡之举，日后该如何是好？”季殊荣收回目光，问道，“陛下病情反复，若是忽然有一天，陛下大病痊愈了，你猜猜会不会有太子党的人，将今日的奢靡景象写成折子，参咱们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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