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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敌
人活在世,可能有很多哪怕到死也不愿放弃的执念,但当死神真的降临到眼前时,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刑部当年那场大火扑灭后,无数已经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尸体出现在大牢门口的通道前,或远或近、或跪或爬,无一不彰显着他们在生命最后一刻对活下去的渴望。
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先太子,被发现时已经死在自己的牢房中,面目全非。
另一个则是安大成,死得尸骨无存,彻头彻尾地被那场大火带走了存在过的痕迹。
先帝和阮清父亲曾一度怀疑过这人是不是趁乱逃出去了,但后来对大牢进行搜查,却见门锁仍旧完好,其余犯人的尸体也都汇集在门口,侧面印证了大牢灾火四起时,没人有机会出去的事实。
加之废太子惨死狱中,先帝悲痛欲绝无暇顾及其他,也就没人再去深究这个彻底消失在火中的死刑犯了。
“这人只比废太子大了一岁。”
老六指着安大成的出生年月,意有所指。
阮清的视线在他指的那处短暂停留过后,询问的目光最终落在宣毅身上。
后者将他手中的册子拿走,简单翻看了两页,没什么兴趣地放在一边,撑着下巴淡淡表示死人的年龄没什么好比对的。
老六见宣毅摆明了不打算多说的送客模样,非常有眼色地收回了自己满肚子的重要发现,毕竟以两位主子的头脑,不需要他们指导提醒。
“瞒着他们做什么?”
等人都离开后,阮清侧目看向宣毅。
“知道的太多命短,我是为他们好。”
宣毅双指并拢在册子上点了两下:“安总管的手能伸这么长吗?”
他蹙眉摇头,老四的记录册是从绮梦轩拿的,但他为了保护安福,从未让其参与过这些,老五做事又素来滴水不漏,怎么想都不会让安福找到机会做手脚。
可若不是安福,这个做事的人未免也太了解王府内的运作方式了。
难道绮梦轩中也被渗进了外人?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回忆起曾经在绮梦轩做过的事,见过的人,曾无比熟悉信任的面庞陆续被列入可疑名单。
阮清死咬着下唇,用呼吸间的血腥气逼迫自己清醒,然后在无数次为了保护自己而九死一生的兄弟间选出最有可能的背叛者。
暗卫营事关重大,即便他从未对宣毅设防,许多细节也不是宣毅短时间内的接触了解就可以判断的。
因此宣毅即使再舍不得,也只能在一旁静静放任他这样自我凌迟。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迷茫地对宣毅摇头。
暗卫营的人太多了,真排查起来几乎个个都有可能,但大范围地怀疑调查难免伤无辜者的心,若是旁人他自然不在乎几句无关紧要的指摘,但这些人都是宸贵妃受制于人时拼命给他留下的,对他来说分量终归不同。
宣毅心疼之余忍不住揭他短:“自己心软不舍莫要攀扯母妃,母妃把他们留下是为了有人能护着你,可不是让你费心费力保他们衣食无忧的。”
之前去绮梦轩,宣毅曾见过老五给几人发例银,因着是生面孔,再加上那些人都是中年男子,他想破头也不明白老五如何能跟他们有来往生意。
问过才知道,那些人都是暗卫营以前的老人,因为伤病被阮清勒令做回普通人,还有一些则是进暗卫营时年龄尚小,成人后不愿过这种打杀日子的,只要老五查验过后,确是出身清白没有二心的,他都会为他们安排新的身份和去处。
有些实在找不到营生的,他还专门置办些庄子店面给他们找些事做,王府每月的支出也因此十分庞大,渐渐地,阮清也坐下了骄奢淫逸的名头。
后来因为朝中参奏王府支出的人太多了,他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才让老五从绮梦轩走账给他们,自己则刻意露出些采买兵马盐铁的动作,将皇帝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也是因此才让皇帝急着给他和长公主赐婚。
“怪不得父皇母妃要留下这么多人盯着你。”
单手拖住他的下颌,宣毅的拇指在阮清唇瓣处轻轻划过,带走上面刺眼的血色,可未等宣毅去处理指腹的腥红,就在抬眼间发现他的伤处又渗出了新的血迹。
“无事,唔、”
见宣毅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阮清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唇,刚要将人推开,却被他迎面吻上。
伤口处被对方温柔地舔舐亲吻,虽说两人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但眼下这种场景还是让他红了耳朵。
口腔中的血腥味在此刻完全成了最上等的迷情药,他最开始还能惦记着心里的事推拒几下,却在拉扯间被宣毅小心翼翼的模样取悦,逐渐沉溺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喘息着分开,宣毅满意地打量着阮清晶亮的下唇,手托在对方腰间给他支撑,抬眼时被那还未褪去缱绻的桃花眼斜了一下,又像是得到什么鼓励一样得寸进尺地在他眼睑上落下一吻。
“外人都说你风流成性,结果确是亲一下都要红透了。”
赶在他彻底恼羞成怒骂人前举手投降,宣毅将人半搂半抱地按在椅子上,顺手把册子塞到他手里,正色提议:“既然不知道是谁,索性让他自己暴露。”
瞧那公事公办的态度,半点没有刚耍过流氓的痕迹。
阮清认命地观赏完这出变脸,配合着问宣毅想怎么办。
宣毅挑眉神秘地指指自己又指指他,简洁道:“给在下个名分。”
他其实不想同意,在不清楚安福和暗卫营中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叛徒究竟在为谁做事前,他不愿拿宣毅去冒险。
眼下皇帝还能放任宣毅揽权做事,是因为他们明面上关系不佳,他眼下又获罪在身,可若他们之间的关系被皇帝发现,那宣毅的安稳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宣毅便抢先宽慰他只是引蛇出洞,抓到人消息自然不会外流。况且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这事早晚成为天下人的谈资,早些放出风声给大家接受的时间,等到真正公开那日也会省去很多麻烦。
他被宣毅的歪理说服,犹豫再三后还是点了头。
宣毅随即给他讲了详细流程,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模样明显不是临时起意。
果然等他们商议好一切,阮清问起时,宣毅笑称从发现昭阳去见陈路德后他心里就已经盘算起此事。
只不过他当时只是想顺藤摸瓜找出幕后操纵一切的主使,如今还要再去暗卫营试探一番罢了。
“并非我宽你的心,老四这事虽看起来是暗卫营出了问题,但我总觉得是王府中人故意引你猜忌他们。”
他们在绮梦轩并没有隐藏过关系,张寻嫣生产那日,宣毅更是大肆给众人发了赏钱,就算他们嘴再严,明知自家两位主子成了一对也难保不会讨论几句。
而且凭借宣毅后来几次出入绮梦轩,众人对他的态度,也不难看出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了。
可这件事到现在也没人追究,宣毅不认为皇帝有这等做大事的沉稳劲,以他对自己和阮清的憎恨程度,给他抓到这等机会,怎么可能隐忍这么久都不发作。
阮清在王府时都是于暗室中和杨黎老四等人交代任务,有心之人若是留意,难保不会发现些规律,至于字迹,拓印他本人的笔迹也好,找人临摹也罢,总是有办法的。
见他眉间愁绪终于少了些,宣毅这才舒了一口气,姜昼曾和他说阮清心思太重,在那种行错一步就要丧命的环境中待得久了,他早已习惯将喜怒哀乐都藏在心底,长此以往,对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天色晚了,先去休息?”
“之后再去宫中,你替我留意一个人。”
没想到会同时开口,两人相视一笑,随后阮清在宣毅询问的目光中开口解释:“王府出事前,是皇帝御前伺候的一个小太监提前来传话,若没有他,王府死伤只会更重。”
宣毅顿时来了兴趣,连声问是谁。
等他讲完和小向子几次打交道的过程,宣毅若有所思地表示好像对这人有些印象。
冯明之有时奉命来盯着他给四皇子上课,身边就会带着这个小太监,甚至有时只有他一个人过来。
小向子也会看眼色,很多事都会暗中给宣毅行个方便,但他瞧着其他宫女太监们对小向子的态度,似乎又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小太监精得很,你多留意一番,若是能替我们做事,你取玉碟会顺利很多。”
宣毅应下后,他非常自觉地抬腿往卧房走,看着背影明显比刚开始松泛了不少:“那便就寝吧。”
还在原地的宣毅闻言紧着跑了几步,握住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贴合处两人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相望间满是彼此交托的无言爱意。
-
次日。
阮清将宣毅送上朝后,亲自去逐个看过了宋步沉昨晚安置好的王府下人。
去见安福前,他专门用早准备好的纱布贴在在胸口处,又故意漏了个边角在衣领的位置,为了更真实,他还特意封了自己几个穴道,让脸色看起来比平日苍白许多。
杨黎看他平白吐血难受,一面递上手帕一面提醒着:“主子,萧无名和安总管就在一处,您这样岂不是白费力气?”
阮清摆手未语,他当然知道这两人在一起,宣毅昨晚还说是专门交代宋步沉这样不知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在一处得到不一样的消息,不然如何知道最后传出去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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