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于青野瞥了一眼旁边的椅子，无神的盯看了一会儿转过身，进屋转上外套，又从抽屉里掏出来了一包烟。

　　他挺久没抽了，刚开始学会也是因为几年前一次画不出来画，就管赵吏要了一根，第一次抽也没有和别人一样一直咳嗽，好像挺适合的，没两下就学会了，后来也是想起来了偶尔抽一根。

　　别人都说失意的时候烟酒是好东西，他原来还不信，主要是他没什么可值得烦闷的，好像日子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感情也是，就在两个月前，他都没觉得喜欢上林琛，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喜欢就是喜欢了，这种东西应该也没什么要求，没人强制你一定要喜欢上长头发的，扎马尾的，或者爱笑的。

　　他甚至觉得，林琛长得好，身材好，学习好，性格好，总之哪哪都好，喜欢上他是一件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小事，是男是女这个，于青野没思考半个小时就想通了。

　　可昨天，等他看到那样一幅场景的时候，就好像一个人努力了很久终于可以破土的嫩芽，还没来得及见到阳光，就被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踩了一脚。

　　娃娃会走路了，皆大欢喜不是吗？

　　女孩子扎着一个高马尾，黑色的到膝盖的裙子，手里拿着两个戒指，轻轻的晃，询问着旁边的人，“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那个一直被于青野故意忽略的女孩子似乎有了模样，或许就是眼前那样，站着林琛身边，正好到他的肩膀，或许踏上一双高跟鞋可以到耳边。

　　小黑裙，白衬衫，亘古不变那样的般配。

　　大概真是学会了，在于青野抽到第四根的时候，没忍住咳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掐在两根手指之间的烟，半晌，捻灭在了烟灰缸里。

　　林琛是男孩子，他也是。

　　他对自己那么好，于青野越清醒越难过。

　　风吹起了静静趴在烟灰缸里的烟灰，于青野向下望，安静的那条路上不知多久前开始有了人，步行着的，开车着的。

　　很热闹。

　　但他好像被隔绝在外，换句话说，他不想融进去。

　　起身，依靠在扶手上，散散味道，王女士不喜欢烟味。

　　等楼下传来声音，于青野思绪才被拉回，进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确保身上没有烟味，这才下楼。

　　于起已经走了，今早有个紧急会议，等于青野下楼的时候他妈妈正敷着面膜坐在沙发上。

　　在此之前，于青野没想过离开，尤其是确定自己的心意后，央美是他最后的选择，甚至说，哪怕下楼前，他都没想过。

　　但是，人永远都被自己的心牵着走。

　　在王女士招呼他坐下来的那声中，于青野开口，“妈，我想好了，去意大利。”

　　王女士显然没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摘了面膜，起身把于青野拉到了身边，“意大利？”

　　“嗯，我考虑好了。”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怎么…怎么突然要出国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个？”王女士眉头紧皱，一脸疑惑，“不是说准备好去央美吗，怎么又突然想去意大利了？”

　　于青野轻笑声，“我参加那么多比赛，申请那么多学校，不就是为了去意大利吗？”他按耐住自己颤抖的心脏，“不然我费力准备那么久…干嘛呢？”

　　“不是不是，那你怎么才和妈妈说呀，”王女士急得起身，来回走了好几圈，“哪所学校，意大利哪？你这总要和妈妈说的吧，你这突然一说，我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

　　“妈，”于青野拉住了来回走的人，他尽量控制住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他其实可以不和王女士说，但他了解王女士，他总得给出一个借口。

　　没有腹稿，于青野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王女士，几分钟后开口，“我喜欢上一个人，但他心里有人，妈，你知道我的，我…我藏不住事。”

　　“我也想，待在这，再幼稚一点，可以去一个城市，反正他成绩好，我美术也不差，但…”于青野忍住眼眶的酸涩，做了个深呼吸，“我现在不想了。”

　　王女士看着于青野强忍泪水的样子，心疼的要死，她儿子，从来都是风光恣意，眼下这种表情，她从来没在于青野脸上看到过。

　　“软软…”王女士上前，抱住了强忍眼泪的小大人，她了解他儿子，就算于青野不说，她也已经猜出来了个大概，于青野喜欢的人，大概就是了。

　　到底是做妈妈的，存在一些私心，如果于青野真的踏上了这条路，将来的坎坷，一定不会少，如果离开几年，或许就不喜欢了…

　　她这么想着，摸了摸于青野的头，“好，想出去就出去吧，你就尽管走你想走的，其余的交给妈妈来安排。”

　　于起问起的时候，王女士就以儿子想接受一些西方的思想为由，搪塞了过去。

　　于青野优秀，申请的学校是要高考成绩的，而且他现在还不会意大利语，他就把这件事提前，准备这几天就过去，租房子，学意大利语，学校这边办借读休学，高考再回来考试，然后直接去学校。

　　他最近没再约林琛，直到临近离开的前一天，也正是开学的前两天，于青野叫上了一群人，约了一个局，他本想直接就走了，最后没忍心，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又怕林琛可能没看到，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打电话，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七分钟之后，收到了林琛的消息。

　　林琛：「好」

　　罕见的，没有第一时间回。

　　于青野：「地址在群里，记得看」

　　收了手机，从床上起来，已经中午了，果然，这才是他一贯的生物钟。

　　简单的刷牙洗脸，等结束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他把衣柜打开，没打算带多少，衣服这种东西，留几件够换洗就行，到那边再买。

　　他的衣服颜色单一，虽然款式不少，但颜色基本就是黑白灰了，他随机拿了几个黑白的半截袖，裤子也是，随便拿了几条，叠好装到了行李箱。

　　又把旁边的柜子打开，与刚才不同，这边的柜子挂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和一件纯白色的半截袖，没有任何图案，林琛一贯的作风。

　　于青野笑了笑，把两件衣服小心翼翼的拿下来，叠好，放到了行李箱最里面的位置，连带着抽屉里的那幅上了棕色框架的八开简笔画，去年生日，林琛送他的，他轻轻擦试了一下，发现上面有一块花了，小心哈气，重新擦好，确认干净了，连带着两件衣服，一起放到了行李箱。

　　等收拾完这些大概四点钟了，聚会约在了五点钟，打开手机，正好弹出来学校贴吧的消息，他刷了一会儿，像往常一样从里面存好林琛的照片。

　　看着时间穿好衣服，就去敲了司蕴家门。

　　关于于青野要出国的消息，司蕴刚听到的时候也是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时问了，收到的回答是。

　　“又不是不回来，就出去读个书，”以及“哥学美术，那边不是更好？”

　　司蕴真就以为于青野只是想离梦想更近一步，好几次，她都差点忍不住，但是于青野从没提过，她也就没说出口。

　　“我们俩怎么过去？”司蕴问，于青野定了个岐香的日租，到那倒是不远，坐车起步价就能到。

　　“出门打车。”于青野说。

　　等两个人到的时候，人都到齐了，于青野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边上的林琛，正好对上林琛投过来的视线，于青野朝人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收了目光，坐到了人群中间，许嘉弋的旁边。

　　“野哥，你说今天这个局什么意思？你要去哪？”许嘉弋扯着嗓门，“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突然就要走。”

　　于青野笑了笑，舔了舔嘴唇，“换个地方读大学的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该回来还得回。”

　　“那也是，”旁边乔思睿搭话，“确实突然，但这哥们儿从听到开始就嚎到现在，一脸媳妇要跑的架势，又哭又闹的…”

　　逗得一屋子人哈哈笑。

　　林琛闻言忘过去，看着坐在人群中的人，好像熠熠发光，在盯看了几分钟之后收回了视线。

　　于青野被围起来在那，连带着一群人跟他说话，显然没注意到林琛的视线，等他被灌了几圈之后，终于得空望过来的时候，环视一圈，在进门吧台的位置看到了林琛。

　　他手里正握着一瓶啤酒，仰头皱着眉头往嘴里灌。

　　于青野皱了皱眉，起身走了过去，绕过路上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坐到了林琛身边。

　　“琛哥，”于青野开口，“学校选好了吗？”

　　“好了。”林琛回答。

　　两个人坐在那，一人手里拿着一杯酒，于青野没再说话，林琛也没开口，背后传来放着的音乐声正是高潮：you are my everything，you are my everything

　　良久，于青野举起了手里的酒，轻碰上林琛的，嘴角含笑，开口，“前程似锦。”

　　林琛微不可查的蹙眉，屋子里灯火暗淡，但他还是不敢对上于青野的目光，几秒钟之后点头，“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于青野伸手环上林琛的肩膀，别过头，强忍泪水，转过来又是一副笑颜，轻拍了两下林琛的后背，起身。

　　“我去看看他们。”他望着林琛的头顶，说这话目光一直都在林琛身上。

　　“去吧，少喝点。”林琛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对着身后的人说。

　　“你也是。”于青野说完转过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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