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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了
赫连徊与周棣有仇,但对她亦不失敬意,这一点,与虚伪龌蹉的秦冠天壤地别。
周棣敢以命换命,无非是博他说到做到。
赫连徊收拢机关的举动,让周棣看到了他的“诚意”,她满意地、欣慰地,将手中匕首飞快掷出,刀刃擦过赫连徊灰鼠绒的发结,钉到了他身后的柱子上,划断了那根揪心的绳索。
白予安猛然重心下坠,周棣一脚踹开了秦冠的尸体,竟自用伤损的身躯担当肉垫,堪堪托住了坠落的人。
她竟是,连拿秦冠为白予安当垫背都嫌脏。
赫连徊从柱子上拔下匕首,宽大的手掌,握着精细的刀柄,对莫尔摄的汉子来说并不是很趁手,更像是女人用的。
白予安已经被药迷入了更深一重地步,浑身软的似水一样的,欲/火慢慢地煎熬她,身上透出的汗打湿了衣裳,身子蚕虫似的扭动着,神志腾云驾雾,不明所以。
她的眼里糊了一层水雾,上下眼皮黏腻腻,幸苦地撑着,看向周棣,满是苦烈。她挣扎着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凝血药,回血保命的丹药,这是她当她丫鬟以来的习惯,从未变过。
白予安的手指蹭着周棣的失血的唇边,固执地把药丸送进去,哪怕人之将死诸事枉然,也义无反顾地照顾她。
周棣失神地吞下药,不是为自己的伤,只因是她亲手喂的。
白予安却在喂完药之后,惊慌地缩回了手。
她现在,碰不得任何人,丁点儿的肌肤之触,都叫她神魂颠倒!
周棣刚想扶她,那边赫连徊已经走上来了,把她提溜起来,寒锃锃的匕首在他手里,即将用来践行他的诺言。
他看着那张视死如归的血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们如果不是身兼两国重任,未必不能做朋友。
“差不多了,结束吧。”
尖锐的匕首抵住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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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像是薄弱的瓷瓶乍然破裂,滚火的铅珠射中了赫连徊手臂,匕首应声跌落。
赫连徊捂着流血的手臂吃痛地看向门外。
门口站了一名女子,珠圆玉润,雪臂如糯,手执一柄类似于火戟的武器,却要比传统的长杆火戟更小巧、便携。
射击之后,细小的管筒飘出一缕青烟,杂着硝火味,令人战栗。
赫连徊手腕被重伤,握着伤口极不甘愿地往后躲,他知道火戟的威力,但这种单手引发铅珠的火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们是来救人的,赫连徊肯定不能在此地多留了,他顺手抄起架子上摆设的琉璃瓶朝门口掷去。
又是一声雷响,琉璃瓶在空中碎成万段,众人捂脸躲闪。
赫连徊趁此机会果断转后厅逃走,纵有血海深仇,也不得不暂且搁下。
周棣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们,那人拥有独特的异国打扮,食指支在袖珍火戟的扳机里绕圈圈,把刚刚威力十足的武器,玩弄鼓掌。
她后面跟进来的人,周棣认得,是莫比天。
莫比天焦急的跑上来,见着地上的人,两撇假胡子随着惊呼的嘴形翘到了鼻翼底下。
他飞快说道:“罗槐她们在前院救旋青,小王爷,你坚持住,我们这就带你们出去。”他回头朝门口的女人喊了喊,“染娥老板,搭把手,把白予安扶起来。”
染娥闻声走至跟前,杏花粉眸看向白予安,残破的衣服贴着她,双腿紧紧合着,手捏成拳咬在唇边,露出来的一截手臂上有道符文,不由得顿了顿。
她瞳孔微缩,转眼似拨开云雾般惊喜,却不声不响地隐藏起情绪,跪下来搀扶白予安。
地上的白予安却一把甩开染娥,强撑起软趴趴的身子一个劲儿往人少的地方躲。她体内的药效已经把她折磨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江倒海。
她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蜜桃,撕了皮就能见到柔软的肉。
此间一瞬莫过一生,白予安熬过去了就是重生,熬不过去,就只能自焚。
周棣陡然严肃起来,推开莫比天,大吼道:“出去!”
“啊?”莫比天吃惊地看向她。
周棣来不及解释,跌跌撞撞地向白予安靠过去,仍旧对其余两人命令式的咆哮:“都给我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染娥似乎品出了其中的古怪,女人的直觉总是准得没天理,立刻将白予安的处境猜出了七八分。
她蛾眉蹙起,神情并不比周棣轻松多少,她担心地看了一眼汗如雨下的白予安,像一只煮红了的虾般可口;脸上竟然透出紧张、心疼的神色。
染娥也对莫比天喝令,“走,把尸体也拖出去,碍眼。”
莫比天连着被两个人命令,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拽着秦冠的尸体,随着染娥匆匆出门了。
染娥还吩咐他,把门关好。
随着关门声响,阳光从镂雕门孔中斜刺进来,能清晰到看到微尘在柔光中漂浮,白予安爬到角落暗处,避开红尘似的,独自与内心的狂浪缠斗。
周棣满身满脸的血渍,好在白予安给的那颗药稍稍止住了催命的血流。
她伸出手,却只敢抓着过滤的光,悬而未决。
“告诉我,该怎么帮你?”她跪坐在地上,请求地问。
白予安抓着自己,指甲沿着下颌、脖子、锁骨在通红的皮肉上一路抓挠下来,脖颈上留下几道克制心火的抓痕,然而这点疼痛无济于事,她扯着自己的衣襟狂躁嘶吼。
周棣再也顾不得许多,跪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压制住,可拿轻了怕她自伤,捏重了又怕她碎了。
这一碰,就有什么不一样了,像拂柳撩动了湖面,干柴遇上了烈火。
白予安喘着粗气看着她,她还是她,只是多了点什么。
她怜悯的眉心、苍白的唇、血染的脸,都是新的刺激。
在她眼里,她已不是周棣、不是小王爷、甚至不是人……她是她的解药!
可白予安死也不能服下这幅解药,惊骇地往后退得更深,胯骨紧紧绷着,触不到的深处奋力地锁着;身体却如同被人用鞭子在鞭笞,热辣辣地抽打,让她不自然、不自觉地扭。
她阖眼不去看周棣,内心不断告诫自己,熬下去,哪怕死也要熬下去。
另一出情绪却迷迷糊糊地挑唆她:就现在,抓住她!
比一颗星子划破星空还要快地,白予安抱住了周棣,贪婪地含了上她的唇,带着失魂的喘息,情态毕露。
如果不久之前周棣给白予安的吻,是千言万语的独白,稚拙懵懂;那白予安的这个吻则远比那一枚浅酌来得更纵容、更放肆。
一吻生离死别;
一吻云雨巫山。
白予安积攒的欲孽火舌般地席卷了茫茫天地、昏昏人间,如果这一瞬是天荒地老,那她们的吻就是海枯石烂的墓文,悲恸而煽情。
周棣悸动不止,一颗心随着白予安又深又痴的吮吸彻底沦陷,不可抗拒、无计可施。
她只说要帮她,可懊恼的是,她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自己像一只惊慌的飞蛾,献祭似的,死生不顾地要往火里扑。
然而身体却是迟钝的,像个刚步入学堂的书童被催着要写文章,她什么都不会……
白予安的手忤逆地攀扯上周棣的领子,似嗔似癫地攥着繁琐的衣襟。她唰地拉开她肩上的布,露出光滑的肩,断魂的骨。
周棣的肩膀骤然绷紧,原本就精致的锁骨因瑟缩而更突出,现出诱人的浅窝,掬了醇酿似的,叫人贪嘴。
白予安似久旱的枯木,痴醉地吮了上去!
“啊”,轻微的,是周棣情动的吟唱。
许是被无法自抑的举止惊动了,白予安半阖的双眼蓦地睁开,亮开一双浓郁发狂的眼。
与之相反的,是周棣稚子般笨拙的眼神,白予安深深地望着她。
鸟过惊深林,玉碎恨君轻。
白予安就是那狂妄的鸟、不惜玉的君!
多么离经叛道,多么罪孽深重!
白予安狠狠煽了自己一巴掌,恨骂自己在造孽!她万分内疚地抽噎道:“对,对不,起。”
周棣茫茫然抓住她的手却抓了个空,像蒸发的荷露、飘散的烟、抽空的壳,“不怕,只要能帮你……”
“不,不可!”
白予安重重地推开她,奔也似的从地上跃起来,踉踉跄跄地擦过周棣,捡起不远处被丢弃的匕首。
“住手!”周棣身上都是伤,被她推翻后一时之间无法爬起来,只能错愕地摊在原地喝止。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白予安狠了心,在手腕上划了一下,殷红的血从手上流下来,只求能枯竭她无地自容的羞耻。
她把自己视作一个业障,一旦靠近,就会万劫不复。
疼痛让她清醒,流血令她冷静,她吃力地抬起滴血的手,隔空挡在她和周棣之间,脸上泪痕斑斑,“求你,别过来。”
“予安……”周棣心慌意乱地看着她手里的刀,小心翼翼地喊她的名字,怕她受惊再干出傻事来。
不可遏制的欲望仍旧在折磨着白予安,私心着了魔般渴望有人能帮自己;但她和她是一样的,完全不懂该如何救!
白予安只是盲目地肯定,继续下去将覆水难收,周棣理应有正轨的人生,她不能再放任自己对她做出任何越轨的事情来。
停止,必须停止!
她又咬牙残忍地在大腿上划了一道,这里的血流得更多,身体能更快的凉下来。
周棣只感觉白予安的每一刀都像剐在自己的骨上,比之前挨的所有刀子都更钻心的痛。
她支起孱弱的身躯,虚弱地奔向白予安,却见白予安迅速拿刀抵着自己喉咙。
“走!!!”深沉的吼叫宛如子夜的狂风卷过无人的弄堂,从深邃的巷道里爆发出来。
“乖,放下刀……”周棣绝望地乞求。
“我不想毁了你,求你快走!”白予安手里的刀尖已然戳到了脖子上,拿刀的手猛烈地颤抖着,她是怕死的,但更怕熬不过去。
周棣腿上戴了镣铐似的向前一点点靠近,累重得简直要垮下去。
“你死了,才是真的毁了我。”
她越往前走,她便越往后退,两人脚下都是血路,赴黄泉一般,戚戚怆怆。
“这是,不伦……”
“……!!”
这就是你害怕的吗?
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别,抑或年纪,白予安都不想让她陷入这类违背常理的窘境。
周棣不得不停住脚,唯有她眼里似深潭、若璞玉的光追着她,不顾一切世俗羁绊地追着她,恳切的、像个虔诚的信徒渴求神明的收留。
“我娶你,好不好?”
“……?!”
白予安步步后退,耳边嗡嗡的逐渐听不清声音,身体终于越来越凉,她不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白予安再也没有精力听周棣继续说了什么,手中的刀哐啷坠地,眼前昏天黑地,整个人如断了线的木偶,折节断骨即将散落。
周棣提着气飞奔过去,接住她,紧紧搂着,箍在心窝里,像挽留即将凋零的最后一片花瓣。
泪里揉着血,周棣狂吼:“来人!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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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果虽惹涎,不是好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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