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魅征夫

　　“太傅您没骗我吧。”我将信将疑。
　　太傅认真起来:“我方仕年从来不说假话。”
　　“方仕年？”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连忙问，“您就是那个坊间传闻失踪已久的方仕年大太傅？”
　　“正是。”他似乎有些满意于自己的知名度。
　　“他们都说您想造反。”
　　他语气立马一转:“老夫是被陷害的！”
　　“那您知道是谁陷害您的吗？”我在一边忙问。
　　他语气有些吞吐不匀起来:“这件事，老夫不敢妄下定论。”
　　为了得到线索，我连忙开导他:“老太傅，他们都这么对您了，您最后连谁都说不出口吗？您在王爷面前不敢说，难道连在我这个小丫头面前也不敢说吗？您难道要等到死后向先皇说吗？到那时，逝者如斯，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您忠心耿耿地为大原朝廷贡献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皇家最后却把谋反的罪名强扣在您的头上，您难道就甘愿如此受辱地死去吗？您应该做的，应该是查明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也还这天下百姓，一个明明白白，一个太平盛世。否则奸佞小人得志，闹得鸡犬不宁，最后苦的还是百姓，您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先皇呢？”
　　老太傅似乎被我说动了，最后哭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一袭圣旨传下，满门抄斩，地上所跪之人，无不颤抖瘫倒，但最后，却只能木讷着声音，说一句接旨。看着子子孙孙的寥落命运无能为力，这对一个半旬老人来说，又是何等的伤痛。
　　我从衣服里取出那瓶尹千殇给的金疮药，帮老太傅身上的新伤都抹了一遍。
　　老太傅情绪慢慢舒缓下来，开口道:“谢谢你，孩子。”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太傅，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他似乎还不相信于我的能力，只是劝慰道:“孩子，先别想这么多了。”
　　“造反的，是不是太子？”我突然脱口一问，见之间老太傅眼中全是震惊，知道了答案。
　　“陷害您的，也是太子吧？”我看着老太傅满目疮痍的脸，“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皇上不相信老夫。”他想起这件事时，心情很沉痛。
　　也是，在儿子和外人面前选择一个人活着，愿意相信前者的我想一点也不难。
　　“老夫无意中撞到太子殿下和后妃娘娘的谈话，他们想合谋夺取皇权。”
　　想是老太傅这番偷听行为也被别人看见了，所以被告发。
　　“证据呢？难道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扣屎盆子吗？”
　　“当时皇上，为了稳定人心，封住悠悠之口，便不得已将老夫定罪，投入地牢。”他望着头顶那块圆洞，眼睛使劲地睁着，“后来，我被转关入此处，狱卒看我可怜，曾在我下监时告诉我这里是甸州。”
　　“刚刚王爷问您兵械的事，您是真不知？”
　　“老夫从未想过造反，更不会去买造反用的兵械，又怎会知道它们在哪里呢？”
　　“看来那位王爷也不信任您呀，”我可听说这位方仕年大太傅很有人脉的，“那您在朝中就没有信得过的人帮您说说话吗？”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不想拖累他们，交代过他们万不可多言一句。”
　　对啊，为了保住自己的大儿子，多杀一个又有何不可？这个皇帝是真的昏。
　　找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机关的开关，我打算原路返回艳雀楼。如果可以成功，那说明我找到了一件宝藏，就是那个漩涡。
　　我笃定地拉着老太傅的手:“您在这里等着，一定要撑住，就算是为了您的那些家人们。不出几日，我一定会回来救您的。”
　　我仇千槿，说到做到。
　　老太傅的目光越来越慈祥，他现在目送我离去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子孙一样，绵长而又鼓励。

　　要说我有一门什么别样绝技，那必定是憋气。曾经本宫巧妙地利用这门绝技装死，将计就计干掉了一大片教中心怀鬼胎的不服之人。也算是颇有收获。
　　如今再次用到，居然是反遭人暗算。
　　我在水里闭气如常，由于刚刚沉下时没有力气思考，已经忘了落水之处，只好随便往一个地方潜心上游，破水而出之时，我大大感慨，真是天不亡我。
　　我眯眼面对着天际洒下的霞光，此时的日头已经偏西了。
　　我警觉感到脑后有道目光，心惊。不会是迟菀菀还没走吧？
　　转头一看，亭上正站着一人偏脸看我，眸中波澜慢慢起伏，转含一丝讶异。那人竟然是午芊芊。
　　我看了看那片灿烂的霞云，此时已经到了饭点，她居然还没走？
　　我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表示抱歉便朝岸边游去。毕竟细细想来，我的出现造成了赫连旻月的消失，而午芊芊作为她的待定情人，若是知道了真相，恐怕要和我成为死敌。

　　这两天大家的气氛更怪了，好像自从我这次回来后，艳雀楼的气氛全变了。慢慢的我发现了一件事:迟菀菀不见了。
　　绿头忽然有一天出现在了窗外枝头，我对它的老鸟识途感到有些欣慰。为了证明它在这里并不是一无是处，我顺便使了一点小花招从它身上又剪下两根翎毛，并拿出之前在花园捡来的绿绒，做成了香囊的细穗子。
　　见它愤懑不平地瞪我，我说:“本姑娘爱毛，取之有道。你和我比赛跑，也要输得起放得下。”
　　“咕咕咕咕……”它又准时报午铃了。
　　今天上午练了一下舞，发现自己身姿要比之前轻盈得多，本宫现在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五成。可练舞不比练琴，消耗的体力和后者也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再加上中午吃得不多，经绿头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自己现在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知道我的蹭饭行为从此可能让我的脸皮在楼中无可撼动，但是相比之下，我的懒惰明显不把要脸放在眼里。
　　饥饿驱使我前行寻找下一家。这次运气貌似很好，半路上我被芸姐拉去献艺，作为回报，我得到了很好的一顿款待，并且喝得酩汀大醉。
　　当要回来时，才发现候在门外树上的绿头早已丢下我这个醉人独自离开。
　　我摸倒在池子边，狂喝了几口水，还是觉得不解渴。于是打算去树上摘些果子吃，等爬到树上时我才发现现在树上根本就没有果子。于是我又灰溜溜地下了树。
　　觉得热，我开始边走边脱衣服，打开房门时，衣服已经褪得只剩一件单衣了。这下凉快多了，我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我被窝里拱了拱，当手摸到一丝滑滑的后背肌肤时，蓦然醒酒了三分，我在黑暗中睁眼。
　　我貌似……走错了房间。而且我记得，若水苑里，并没有栽果树。
　　那旁边的人呼吸平稳，仍然在睡。我连忙动作小心地一点一点离开那被窝，然后边捡地上的衣服胡乱穿好后，打算开门。
　　“站住。”身后的人醒了。
　　“好姐姐好妹妹好妈妈，我真不是故意走错门的。”我不敢回头，却又很想回头，“我说我喝醉了，你信吗？”
　　我至少喝了四瓶碧螺春。
　　“出去。”对方似乎闻到了我身上浓重的酒味，蹙鼻。
　　“马上。”我如获重释般开门就跑。跑出很远后，我才发现这里是噫吁苑，而我进的，正是午芊芊的房间。
　　第二天，为了捡衣服，我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回来。听说午芊芊不太好相处，所以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我难得地花钱提了一盒糕点。
　　我刚走到噫吁苑的门口，就隐隐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
　　我之前丢在苑子里的衣服依然如原样躺在地上，而那棵杏树上的叶子起码少了一半。剩下一半都被我昨夜摇在地上。
　　我看午芊芊貌似还没起床，于是赶紧溜进院子里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收到篮子里。
　　既然没醒，那这碗板栗糕就是我早上的点心了。我打算回去时，意识到昨天做好的香囊貌似还带在身上。
　　找了很多遍后，我才做出一个大胆的怀疑:香囊一定是落在午芊芊房里了。
　　我犹豫再三，决定要回我的东西。试探地走了几步后，我安全无虞地走到了她的房门口。我吸口气，敲门:“芊芊姐姐在吗？”
　　此话一出，门里突然出现一股力量，瞬间就把我推远几步，推下了门阶。
　　知道艳雀楼里的人多少都有点武功，我再次小心地上去:“昨晚的事情千槿真的感到万分抱歉，如果没有要事也不敢再来打扰你的，只不过妹妹的香囊可能不小心落在姐姐房中了，不知姐姐可有发现？”
　　“如果姐姐原谅妹妹的鲁莽，还请收下这碗点心。”我把点心取出来放到地上。
　　里面的午芊芊果然佛高架子大，根本就不鸟我。
　　“如果不介意的话，还烦请姐姐将门打开，让妹妹在房里找找，千槿多谢姐姐了。”
　　里面鸦雀无声，我开始怀疑里面有没有人。但当我再次上去敲门时，那股力量又再次向我推来。
　　明显房主人不欢迎我的到来。
　　哼，不还？姐姐今天就跟你耗着。我明白午芊芊可能不是故意针对我，她对所有人好像都这么臭脾气，不过再难啃的瓜也有烂的时候，我就不信她永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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