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格格不入

　　随着冰冷的空气钻进毛孔中，一扫夏日的炎热，安鹏猜自己应该是来对了地方。

　　起码和那个老头说得相比，八九不离十了。

　　在找方闻之前，常年坐在他家巷子外的那个眼瞎的“神算子”曾提点过他，虽然之前对于神鬼精怪的事情他一知半解，但在这个国家，诸如僧道俗的民间传说和习俗从来离人民百姓的生活并不遥远。

　　就像祭奠会去路口烧纸，过年岁除送迎灶神，亦或是头七给故去的人“备饭”是一个道理。

　　有些事情，即使他不信，往往也由不得他说了算。

　　尤其是在晚上被阴气折磨了一夜过后，出于他对未知的恐惧，安鹏不敢轻易认为那个“神算子”是算命的江湖术士招摇撞骗的旗号了。

　　那老人穿着和以往一样的蓝色布衣，却独独在他今天路过的时候开口，“神通不及业力，年轻人。”这才让安鹏第一次正视他。

　　他打量片刻犹豫着才蹲下来，伸出手在老人的眼睛前晃了晃，嘟囔道：“还真瞎啊...老爷子，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

　　老人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失礼，“头七已过，魂魄尚存，心愿未了...年轻人，这是你自己的业。”话音未落，又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天道昭昭，因果循环，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该做什么想必也不必我提醒你。”

　　安鹏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摊上事了，忙问：“那老先生，我...我该怎么做？”

　　“既是因果造化便要顺其本心，正确时自有征兆。”

　　然而任凭他再怎么问，那老人都不再开口了。

　　他没跟同行的这批道士讲，甚至是之前的方闻，他对这件事同样只字未提。

　　谁能保证所有人都会管他呢？安鹏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床黄遥的鼾声，露出一个微笑，既然方闻能够提供免费的保镖，还能处理好安瑶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安鹏闭上眼睛，反正这趟出行也不是他出钱，且不论茅山派在道家之中的名气，方家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富庶...

　　他细数自己为方闻做得事情，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有茅山派的道士们在，任凭“她”再怎么胡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

　　黛尔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了出来。

　　可她一声也不敢吭，直到王道人的视线离开这个方向。

　　她差点以为他们贴的隐身符穿帮了，尽管这个王道人的修为似乎没有达到他们的水平。

　　一旁的叶湛镇定地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放松，她这才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拳头。

　　“王天师您看看我们准备的东西还齐全吗？”许昌山有些紧张地坐在厅堂内的椅子上，王道人没看他，放下手中的茶缸子站起来。

　　他看起来岁数不算小，下巴上有着形状良好的胡须，像极了金庸系列电视剧里那些道士的样子，臂肘那里甚至还有夹着拂尘。

　　墙脚处堆满了用红布盖着的木盒子，王天师绕过了这片区域，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火盆附近。徒弟王小东紧跟着师父的身影，左手拿着罗盘，右手拿着笔记本盘查。

　　祠堂正中间红色棺材的前方放着一个盛有五谷的碗，里面插着三炷香，火盆就在米碗的右手边，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里面没有烧干净的黄色麻纸和冥币。

　　那边的光线有些昏暗，叶湛冲黛尔使了个眼色，跟在许昌山夫妇附近慢慢凑过去，角落里是两对做工良好的童男童女的纸扎人，眉目立体栩栩如生，眼眶中却空荡荡的，纸白的肤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几分诡异，黛尔下意识抓住了叶湛的衣袖。

　　纸扎艺术最初就是起源于丧俗，它将扎制、贴糊、彩绘等技艺融为一体，这种古老的活计传承千年，行业忌讳多不胜数，因此大多都是纸扎师傅收徒，而不外传。在这之中，数做纸扎人讲究最多。

　　纸扎人大多为童男童女，红男绿女在纸扎行当中最为盛行，童男用红色，童女用绿色。在传说中纸扎人最忌讳画眼睛，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了眼睛，它们就变成了活物，走不了鬼门关。

　　这种场面黛尔自然是未曾见过，道家认为小孩子的命魂是非常不稳定的，容易夭折，尤其是对于世家子弟这种拥有先天阴阳眼的小孩子，更是需要好生呵护他们的命火，防止阴气侵袭，年满十二岁方才可了解阴阳事务，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阴俗。

　　看着袖子上黛尔因恐惧搭过来的白皙手指，叶湛心中微微一动，侧身扣住她的肩膀，将其环到自己的保护范围，见她疑惑地看向自己，便用口型安抚道：“别怕。”

　　黛尔觉得有些奇怪，可眼下的氛围让她没余力去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好在有叶湛的撑腰，她开始试着仔细打量前方几人的动作。

　　“纸扎人做的不错。”王天师沉吟片刻道：“把它们拿到聘礼那边去吧，别让这边的火星子溅过来。”

　　许家的连忙应下，将纸扎人放到聘礼的红盒子里，在掀开红布的时候，黛尔看到里面甚至还有用纸做的大哥大。

　　她顿时暗叹不知道这地府能不能追上这时代的脚步，充个电什么的。

　　“对，公鸡你们放哪里去了？”这个王天师环顾四周不见连忙问道。

　　鸡乃神兽，自古以来它又称五德之禽，因其喜食毒虫，民间更是视鸡为吉祥物，有着强烈的阳气，公鸡有着打鸣的习惯，对昼夜更替时的阴阳变化非常敏感，有驱邪通天的神性，所以无论在婚丧嫁娶和驱邪招魂方面，公鸡的作用都很大。

　　许昌山和妻子对视一眼，苦笑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找了附近最精神，也是花色最好的，只是这鸡...实在是太精神了，我现在就给您拿过来瞧瞧。”

　　许家老宅面积不算小，一个祠堂几乎占了总面积的一半，后院离着并不远，所以还没等人拎着鸡来，前面的人就听见了不远处公鸡愤怒的啼叫声。

　　“咯！”

　　“还敢啄我！”

　　“咯咯咯！”

　　黛尔不由得咂舌，这分贝和脾气，和海格养的那群火鸡简直是不相伯仲啊。

　　诚然虽然脾气不怎么样，可当这鸡笼被放在祠堂当间时，它依旧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火红的冠子，洁白的毛羽，尾部的羽毛柔顺且鲜红，从颜值的角度来说，无疑是鸡界的翘楚。

　　虽然那愤怒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某个远在异国的金发小混蛋...

　　此时远在英国正准备喝茶的德拉科少爷突然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惹得对面自家母亲纳西莎女士好一顿嫌弃的眼神。

　　王天师也走上前不住的打量，“确实是好品相！如此说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早日做了这场法事，我也算还了许太爷的恩情。”

　　“那女子也是良家子，可惜没听说有什么亲人，说起来也是一桩憾事，你们好生照顾她的身后事，我相信她的在天之灵会感念这份恩情的。”

　　从旁一直隐匿自己气息的叶湛眯了眯凤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中央的那口棺材。

　　...

　　“如果你们什么收获都没有的话，那我觉得咱们是浪费的一晚上的时间，因为我们是啥也没看见。”

　　徐奕阳从路口碰头后脱口而出，一旁的岳凌煜忍不住嗤笑，“还不是某些人晚上吃完火腿肠不洗手，把许昌海家养的那条狗馋得光围着他打转。”

　　“你那两只眼睛就能看见我晚上抢你火腿了，我吃完还抽烟了呢，说不定那狗也有烟瘾。”徐奕阳冷笑。

　　插科打诨半天都没听见叶湛发表什么言论，徐奕阳摸摸鼻子凑上前去，皱眉看着黛尔：“不是吧小叶哥哥陶妹妹，你们还真什么都没听来啊？”

　　“看了聘礼算吗？”黛尔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走得是修炼一途，可对于阴阳法事，甚至是习俗规矩，她还真不是很了解。

　　陶家主攻丹修一派，不同于茅山派精通阴阳一道，画符掐诀念宝诰可谓是家常便饭。

　　而叶湛则是高深莫测地看徐奕阳一眼没做声。

　　“我靠叶湛，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点基本的信任了？你防谁呢？”徐奕阳发誓自己绝对看见了叶湛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这小子肯定知道点什么。

　　“咳，”见黛尔的眼光也好奇的跟着移过来，叶湛不自然地轻咳，“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凌煜和黛尔年纪还小可能不太了解，但徐奕阳你应该知道，凡是世家，族中长辈都叮嘱过子弟切勿窥探天机，扰乱因果运行规则。”

　　徐奕阳点点头，“没错，看九阳不看一阴，动九坟不动一门，我爷爷就说过看阴会犯五弊三缺，这可是修行的大忌，就算是自己的命数也不可过多干预，顺其自然才是正道。”

　　五弊三缺指的是个人命理，所谓五弊是“鳏、寡、孤、独、残。”，三缺则是“财，命，权”。

　　“那个老道担着这么大的业来主持仪式，找一具适龄的...配对即可，何必像安鹏说的那样，拐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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